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漪箩】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情山火海》作者:凯伦.罗巴德斯 简介 自海盗的新娘转变为爵爷的夫人! 艾凯琳全心热恋那英俊雄伟的海盗韩强森;而他们的婚姻不但未曾减损他们的爱,反而更增添爱的深度与强度。可是,在凯琳接到来自英格兰的召唤,要她赶回生命垂危的父亲身旁时,她知道自己必须离开强森位于卡罗莱纳的农庄。丝毫未料到这种理想美满的生活竟会迅速地粉碎。 远离心爱的家,来到拥塞的大城市之后,她立刻遇到阴阴的表哥史爵爷,并从他的口中知道她和强森的婚姻并不合法。然后她又发现只有在成为史夫人的情况下,才能解救强森免于绞架之厄。被迫嫁给她厌恶至极的史爵爷之后,凯琳发现这只是一连串灾难的开始。因为,强森并不谅解她的苦心,反而将所有的愤怒、嫉妒加诸她身上,而她自己也永远无法忘怀他热情的怀抱…… 正文 「噢,闭嘴。」凯琳告诉他,双颊羞得通红。他的目光落在缠绕她腰间的裙子和赤裸的下肢上,仿佛在提醒她先前放荡的表现。敲门声再次响起,凯琳跳下床,匆匆拉直她的裙子,并设法整理那头凌乱的金红发,但没多少功效。强森注视她的努力,并不设法遮掩他的赤裸。他的唇边绽开一抹浅浅的笑容。「你一副刚刚起床的样子。」他坦白地批评,凯琳怒视他。「凯琳小姐?]门外传来的正是玛莎的声音。「凯琳小姐,已经快八点了,你的客人很快就会到达。我可以进去帮你穿衣服吗?」凯琳一面徒劳无益地整理头发,一面走向房门。强森轻声笑著,在她打开房门之前,他走进隔壁的更衣室。在玛莎走进房间时,凯琳听到他大声召唤彼得。玛莎的眼眸瞥过凯琳嫣红的双颊和凌乱的外貌,了解地转向半空的浴缸、地上的水渍和凌乱的大床。但她始终保持沈默,然後目不斜视地走到床前,拉直床单,捡起凯琳的衬裤放进待洗的衣物中,然後不太高兴地走向床尾。凯琳困惑地注视她,她好像要从床垫和床尾板之间拉出什么东西。 「我的礼服!」她惊恐地叫道,认出玛莎手中那团东西。「你大概不能穿它了,不过,这样也好,我本来就认为它不够端庄。」「谁说的!]凯琳激烈地反驳,这大概是她第一百次驳斥玛莎的偏见了。「低胸的剪裁是最新流行的款式!而且,你也不必这么得意,玛莎。我可以穿另一件新做的礼服,它的剪裁和这件一模一样。」 「我认为你有时候真的是恬不知耻,凯琳小姐!」玛莎低声抱怨,把绉巴巴的衣服放在一旁。凯琳不理会她,迳自用床边的清水擦拭脸庞和双手。 玛莎沈默地协助她褪下衣物,甚至不曾提起她的钮扣已经被解开一半的事实。在清洗完毕後,她协助凯琳穿上衬裤,勒紧她的腰间,直到凯琳几乎无法呼吸,然後一一为她穿上衬裙和丝袜。玛莎始终不肯开口,以沈默抗议凯琳的顽固。「噢,去拿我的礼服吧,粉红色那件。」凯琳终於大声说道,逼迫玛莎去拿另一件暴露的礼服。玛莎闷哼一声,气愤地服从她的命令。凯琳用一条披肩遮住赤裸的肩膀,在化妆枱前坐下,设法梳理那头凌乱的长发。玛莎把衣服放在床上,接下女主人手中的梳子,开始一言不发地整理她的长发。 「凯琳,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刮胡刀?我四处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到。」强森站在卧室和更衣室之间的房门口,单肩靠著门框,他身上的鲜红睡袍是凯琳在他们的第一个结婚纪念日时送给他的礼物。他的脸上涂著刮胡膏,扫视凯琳的眼眸中流露出赞美的神情。「是我借用了。」她心虚地承认,转身面对他。强森站直身躯,走近几步。「你借用?做什么用呢?」他惊讶地问道。凯琳很快掉头瞥视玛莎,如果她说实话,玛莎一定会唠叨好几天,她总是认为好人家的女儿应该遵守所有莫名其妙的规矩。现在,她已经疑心地盯著她;强森则兴致盎然地等待她的回答。[用来刮我的腿毛,」摆脱所有的谨慎,凯琳气愤地说道。「根据书上的说法,这会使双腿更显光泽。」她的宣布立刻带给她的观众强烈的反应。玛莎显然极度惊讶;强森则绽开笑容,眼眸闪亮有神。 「我不能说我曾经注意到任何改变。」强森低语,走过来取回他的刮胡刀。「凯琳小姐,你难道没有一点羞耻之心吗?」在恢复说话能力之後,玛莎立刻问道。「你的妈妈会怎么说呢?真正的淑女不应该做这种事,更不应该看那种书!」强森含笑退回更衣室中,显然认为玛莎的呵斥非常有趣。凯琳沉著脸聆听那似乎永远不会结束的唠叨,直到她终於无法忍受。[噢,玛莎,不要再唠叨了!」她大声叫道。「现在我已经结婚了,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 「你确实结婚了!」玛莎嗤之以鼻。「可是你的表现却越来越偏离正道!我必须承认我很惊讶强森少爷竟然任你为所欲为,都是他把你宠坏了,任何尽职的丈夫都应该管教他们的妻子!把香水放进洗澡水裏已经够糟了——不要否认,小姐,我可以从你身上闻到,别想骗倒我——你竟然还刮你的腿毛!老天,我认为你真的该接受管教了!]凯琳三目不发地聆听玛莎的唠叨,迫切地希望她尽快离开。虽然心中发火,她仍然没有勇气公然违抗她的保母,即使她很想。在玛莎梳好她的长发之後,凯琳推开椅子站起来。玛莎边发牢骚,边走过去拿起床上的礼服。 「站好!」她命令凯琳,熟练地把衣服套上女孩的头,一点也没弄乱她的发髻。在拉正衣服後,她走到凯琳身後,为她扫上衣服,始终不以为然地噘著嘴。 「你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藏在抽屉裏的那些粉。」她突然厉声说道,粉碎凯琳的最後一线希望。她叹口气,有个从小认识你的仆人真是世上最大的不幸,她气愤地想著。他们总是以为他们拥有你,可以做他们想做的任何事,说他们想说的任何话。她多么希望拥有一个听话的女仆,可是,玛莎的唠叨是出自爱和关怀,如果她不在她身边,凯琳一定会极度地思念她。穿戴妥当後,凯琳走到落地的穿衣镜前,挑剔地打量自己的外貌,必须承认这件礼服确实有些暴露,可是她绝不会对任何人承认。她的肩膀完全裸露出来,高耸的胸脯呼之欲出,阴暗的乳沟清晰可见,除了领际的花边外,上衣的部分没有任何装饰,只是紧紧地贴住她玲珑的曲线。钟形的篷裙衬托出她纤细的腰肢,粉红色强调出她白嫩的肌肤,使她感觉年轻而美丽。 颈上的珍珠项链和耳上的珍珠耳环是她身上仅有的饰物,莹白的光芒和她灿烂的金红发相互辉映。她往後退开,知道自己从来不曾如此艳丽,但仍然感觉有些暴露。「你不认为有一点——呃——暴露吗?」强森已经离开更衣室,走过来站在她身後,打量著她的身影,双手轻轻放在她肩上。「你有没有遗漏什么?像你的上衣?」「非常好笑,」凯琳回答,感觉穿著黑色礼服的他英俊极了。「你的语气简直像极一般的丈夫,我记得你以前非常欣赏这种礼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甜心。我确实非常欣赏你的礼服,只是不喜欢我们的男性宾客在看到它时一定会有的反应。」他斜瞥玛莎的反应,从她脸上的神情了解她有多么不赞同凯琳穿上这件衣服。「你同意吗?玛莎。」「噢,看在老天的分上,不要再让她开始说教,我已经听她唠叨好几个星期了!」凯琳笑著转过身,离开镜子。「何况,你必须记得,韩船长,是你坚持我必须做新的礼服,不论我如何反对。所以如果你觉得式样太暴露,也只能怪你自己。而且,你不认为我看起很漂亮吗?」 「非常漂亮,」他慵懒地同意。「而且我一向不反对流行。可是如果葛先生把他的汤倒在他的衬衫前,你可不要太惊讶。」他的手指挑逗地画过她低垂的领口。 凯琳大笑,踮起脚尖在他含笑的唇上印下一吻。「你瞧,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强森不是老顽固。」她得意地告诉玛莎,但只得到一个不屑的嗤声。 「就像我刚才说过的,都是他把你宠坏了,我只希望他不会後悔。」她喃喃抱怨,但凯琳和强森都决定不加以理会。楼下传来第一位宾客到达的声音,凯琳匆匆拿起手套和扇子,很快拥抱玛莎一下後,勾住强森的手臂。「我们会是多么漂亮的一对啊!」凯琳想著,最後一次瞥视镜中的俪影。强森是如此高大黝黑,使她更显得娇小、柔弱和年轻,几乎不像是他的妻子,或者他儿子的母亲。他们的眼眸在镜中相遇时,他微皱的眉头显示他也有相同的想法。她朝他绽开笑容,化解了皱起的眉头,赢得他的微笑。除了他们最近的邻居葛先生外,在客厅中等待他们的还有他的妻子露丝和女儿蜜莉。凯琳相当喜欢葛氏夫妇,但对蜜莉却缺乏好感,因为她从不放过任何觊觎强森的机会,即使明知强森根本不会理她。在他们欢迎第一批客人时,其他客人陆续到达,房裏很快挤满闲聊的人群,凯琳和强森分手,忙碌地招待新来的宾客。凯琳一面轻松地和客人聊天,一面注视强森礼貌地聆听一位太太描述追求她女儿的男人,感觉强烈的爱自心底涌起。晚餐进行得很顺利,但在葛先生真的把汤洒在他的白衬衫前襟时,凯琳差点放声大笑,尤其在她捕捉到强森淘气的眼神和笑容时。她必须匆匆转开视线,咬住嘴唇,然後把注意力集中在左手边的客人身上,直到她可以再面对葛先生,而不至於失礼地大笑。 晚餐後,女士们前往客厅喝茶、聊天,留下男士们继续在餐厅抽雪茄、喝白兰地。约半个小时後,男士们来到客厅,显然都有些过量了。葛先生的笑声刺耳,其他人则面红耳赤,只有强森含笑的脸庞依旧不变。凯琳钦佩他的酒量,她只见他醉过一次,那是在克瑞诞生时,而且根据彼得的说法,他喝下的威士忌足以醉倒一群马。凯琳责备地瞥视强森,无言地责怪他让他们的男性宾客醉成这个样子。他立刻了解她眼中的含意,并作出无辜的神情。凯琳忍不住绽开笑容,他回报她一个邪邪的微笑,知道她永远无法抗拒他的笑容。在她故作严肃地盯著他时,他正准备走向她。[你能为我们演奏一曲吗?凯琳夫人。」葛先生的声音制止他。凯琳想拒绝,但找不到适当的藉口,只好含笑接受客人礼貌的催促,走向角落的钢琴,优雅地坐下。 「你们想听什么呢?」凯琳转头望向那群聚在她身边的客人,在他们向她恭维欣赏她弹奏的任何音乐後,她开始弹奏轻快的华尔滋。一个喝醉的年轻男客——她记得他好像叫贝杰纳——走上前,倚著钢琴,沈醉地望著她。在她感觉他的目光爱抚她裸露的雪白肌肤时,凯琳开始狂烈地希望他尽快离开,否则,他一定会给自己惹来很大的麻烦。强森对他的财产一向有极强烈的占有欲,而他对凯琳更是如此。如果他注意到贝杰纳注视她的眼神,绝对会不高兴,而且他一定会注意到。他会揍扁贝杰纳并把他踢出他们家吗? 凯琳匆匆结束那首华尔滋,暗自庆幸她选的曲子并不长。但在她还来不及站起来之前,突然感觉一条轻柔的披肩落在她肩上,并震惊地转头,看到强森就站在她身後注视贝杰纳,他脸上的笑容像老虎般凶猛。「谢谢你,亲爱的。」凯琳柔声说道,用披肩掩盖住大部分裸露的肌肤,并缓缓站起身子,贝杰纳沈默地退开。「我有点冷了。」她勾住强森的臂膀,允许他带领她走向她的座位,一路无言地庆幸他难得的自制力。强烈的嫉妒常常会导致他使用暴力,虽然凯琳并不责怪他,因为她了解这完全植因於他幼年时曾经受过的伤害。但她还是希望他终於能够了解她对他的爱,并舍弃那种不安全的感觉。而他今晚成功的自制似乎暗示她的希望终会有达成的一天。 接下来的四十多分钟,强森一直待在她身边,凯琳必须时刻注意她的言行,以免某个不聪明的家伙误会她友善的笑容,同时也防止任何人受到强森的伤害。 「凯琳小姐。」彼得站在她身後说道,凯琳转过头。「有什么事吗?彼得。」第一个窜进凯琳脑中的念头是克瑞生病了,否则彼得不会在他们有客人时出现。 「有个男人送信来给你,凯琳小姐,他说是急事。」「信?]凯琳呆呆地重复,感觉心跳开始加快。急信总是显示出了某些不幸的事,她低声向客人告退,站起身子,跟随彼得走向门廊。一个男人站在那裹等她。她用颤抖的手接下那封信并拆开,迅速地扫视信的内容,脸色逐渐变得像信纸一样白。「出了什么事,甜心?」强森出现在客厅门口,看到凯琳苍白的脸孔时,他皱起眉头。她仰头注视他,眼中写满哀伤。[噢,强森,是——爸爸,」她哽咽地说道,扑进他的怀裏,感觉他的双臂安慰地抱住她。「他们说他快死了!我必须回去看他!] 英格兰确实比南卡罗莱纳冷,而这也是凯琳唯一想得到的事。九月末的伦敦似乎飘著永不止息的雨水,凯琳坐在雇来的马车裏,克瑞在她的膝上,玛莎则占据对面的座位,即使蜷缩在柔软的毛皮中,她仍然忍不住发抖。马蹄踩在鹅卵石路上,不断发出清脆的响声,车轮迅速地转动,在凄清的街道上,世界上似乎只剩下他们三个人。这个国家总是这样充满霉臭味吗?凯琳沮丧地猜想,拥紧怀中熟睡的儿子,衷心渴望强森在她身边。他当然必须留在武翰,棉花的采收季节即将来临,他自然无法离开。凯琳很明白他的立场,甚至在他提议陪她回来时,理智地向他分析他们的情况。可是真正阻止凯琳要求他陪同的原因是;在英格兰,强森是一名逃犯,因海盗和杀人而被定罪,如果他被抓到,一定会被送上绞架。 [马车已经停了,凯琳小姐。」玛莎的声音传来,这是他们在一个小时前离开码头後,她首次开口。她的声音把凯琳震回现实,她俯向窗户,看到她姑妈史莉莎的屋子就矗立在车外。三层楼的砖屋依旧像两年前那般坚固,在怀著克瑞时,她曾经在这裏居住近三个月,而那段不愉快的回忆至今犹镂刻在她脑中。她实在不喜欢这幢古老而沈闷的房子,也无法欣赏它的主人。「戴上帽兜,亲爱的,外面正在下雨。」在凯琳准备下车时,玛莎提醒她,并恶狠狠地瞪那个车夫一眼,显然极其厌恶他无礼的态度。凯琳听话地拉上帽兜,轻盈地步下马车,玛莎跟随在她身後,用一条厚重的披肩包住她自己和克瑞。马车夫很快丢下他们的行李,迅速扬长而去,凯琳沮丧地望著那堆行李,雨水很快会打湿它们。然後她耸耸肩,坚决地走上阶梯。「午安,小姐。」应门的是管家西蒙,看到她时,他似乎一点也下惊讶。凯琳猜想她的姑妈一定早料到她会来这裏,并已事先通知她的仆人。「午安,西蒙。」凯琳的回答和西蒙一样正经八百,在管家敞开大门时,她越过他,走进大理石地板的门厅;玛莎抱著克瑞紧紧跟随在她身後,并和西蒙交换冷淡的一眼。他们在凯琳上次拜访这裏时,曾经发生激烈的争执。「史夫人在小客厅,凯琳小姐。」西蒙用冰冷的声音告诉她。 「我父亲呢?」凯琳轻声问道。在楼上绿色的卧房裏,小姐。我必须非常遗憾地告诉你,他的情况并没有显著的改善。对於发生在艾爵士身上的不幸,我们都感到非常难过,小姐。」[谢谢你,西蒙,我要立刻上去看他。麻烦你带领玛莎去我们的房间,并且找个人把我们的东西搬进来,我担心它们可能会被雨淋湿。」[遵命,小姐。」西蒙闪烁的眼神显示出他的不以为然,按照正确的做法,凯琳应该先和她的姑妈打招呼,毕竟,她是这幢房子的女主人。凯琳当然也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可是目前她真的没有心情去面对她的姑妈。自从两年前,强森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偷偷带她离开这幢房子後,她就再没见过史夫人,而她也不认为她的姑妈会展开双臂欢迎她。 她的姑妈从来不曾真正地喜欢她,尤其在她被海盗绑架并怀著身孕回来之後,史夫人更是与她的父亲大伤和气,认为她的丑闻有辱门楣。然後,在闲言闲语开始平息时,她又再次消失。凯琳突然感觉一丝幽默,不晓得史夫人是如何向社交界解释她的失踪?[亲爱的!」直接上楼的计划在史夫人出现时宣告失败,在凯琳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之前,她已经被浓郁的香水味包围,并尽职地回抱她的姑妈。她从未料到自己会得到这种欢迎![你好,莉莎姑妈,」在终於被放开之後,凯琳礼貌地说道,并在覆满脂粉的颊上轻轻一吻。「很高兴看到你。」 [噢,亲爱的!」史夫人的声音充满感情,凯琳眨眨眼睛,她的姑妈一向是个冰冷而傲慢的贵妇人,她只关心两件事;她的宝贝儿子合洛——现任的史爵爷,以及她的社交地位。或许她真的喜欢她唯一的弟弟,而这也是凯琳唯一找得到的合理解释。「我看得出你带孩子一起来了。」在看到玛莎抱著仍然熟睡的克瑞时,史夫人的表情变得很奇怪。凯琳防卫地抬高下巴,知道对史夫人和她的儿子而言,克瑞是个奇耻大辱,这个想法使凯琳的血液沸腾。 「我当然会带我的儿子回来!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们可以立刻搬到旅社去。」她的声音冰冷,告诉史夫人她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寄居她家中的柔顺女孩。「不,不,我当然欢迎你们!你们绝对不能住旅社,何况,你当然必须待在可怜的汤曼身边。」凯琳沈思片刻,她当然听得出史夫人声音中的虚假。可是,现在她必须考虑的是她的父亲,而不是自己的自尊。「谢谢你,姑妈。现在如果你不介意,我想上去探望我父亲了。还有,如果你能命令西蒙带领玛莎去卧室,我会非常感激。你应该可以看得出来,我的儿子已经睡著了。」 「噢,当然可以,亲爱的,当然可以。」史夫人迭声答应,然後有些犹豫地道;[我有一件急事,必须先和你讨论,凯琳。或许我们可以先聊聊,然後你再上去看汤曼。毕竟,你现在上去也帮不了什么忙。」「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还是想先上去探望我父亲。姑妈,我相信任何事情都可以稍待一会儿。」「是啊,是啊!应该可以。」史夫人喃喃地同意。「可是,凯琳,你应该知道一件事情……』「待会儿再谈,姑妈,麻烦你。」凯琳坚决地说道,转身爬上楼梯,玛莎抱著克瑞跟随在她身後。西蒙质疑地瞥视他的女主人後,也跟著上楼,留下史夫人独自站在那裏,沈思地皱起眉头。「凯琳小姐!噢,凯琳小姐,你终於回来了!」担任她父亲随从多年的梅逊在打开房门後,立刻欣喜地叫道。「艾爵士一定会非常高兴,凯琳小姐!」凯琳知道梅逊一向效忠她的父亲,也非常喜欢她。她绽开欢欣的笑容,回报他诚挚的迎接。「你以为我不会回来吗,梅逊?」她柔声问道,走进房间。「我知道你会回来,凯琳小姐。可是史爵爷认为你可能不会回来。」 「史爵爷错了,他的判断力一向不是很好。」凯琳从来没喜欢过合洛,也知道这种感觉是相互的。「我父亲的情况怎么样?」「恐怕不是非常好,凯琳小姐,我很遗憾必须这样告诉你。」梅逊哀伤地告诉她,在跟随她来到那张大床旁时,他的声音降为耳语。「他的情绪已经低落许久——他说他非常想念你,然後,他来到伦敦参加赛马,他的——他的心脏病几乎是立刻发作,就在这个房间裏,他的右半身已经完全麻痹,凯琳小姐。而且难得有清醒的时刻,他的情况真的很严重。」凯琳只能用点头回答他,梗住她喉咙的硬块变得如此巨大,她根本无法说话。凝视著床上虚弱的人影,她感觉自己的心紧缩。她的父亲一直是那以英俊和强壮,在她最後一次见到他时,他的金红发和她的一样灿烂,现在却掺杂著白发,而枕上的脸庞更是苍白无比。他看起来极为苍老,凯琳想著,首次向自己承认他真的可能会离她而去。 在横越大西洋时,她一直拒绝考虑这种可能,并安慰自己;父亲需要的只是耐心和仔细的照顾,然後,他就可以再次恢复健康。现在亲眼目睹他的情况,她终於承认他的病情比她想像中严重许多。「噢,爸爸!]她哽咽地唤道,双膝跪倒在床边,两手握住她父亲冰冷的手。[爸爸,我是凯琳。我回来了,爸爸。」 紧闭的眼睛眨动片刻,然後,无神的蓝眸似乎看到她。他发出喘息的叹息声,凯琳紧紧握住他的手,泪珠盈聚眼眸。「凯琳。]他的声音只是一声沙哑的耳语,虽然她集中精神聆听,仍然听不清楚。他的手轻揑她的,然後再次瘫软,眼睛也再次闭上。「爸爸!]凯琳亲吻他苍白而瘦削的手,泪水滑落地的双颊,无法相信她的父亲真的会濒临死亡,但又非常害怕这可能是事实。哀伤倏地涌起,在她心中凝聚成一个苦恼的结。 「包医生说过睡眠对他最有好处,凯琳小姐。」梅逊伸手轻拍她的肩。她盲目地转过头,在泪眼婆娑中看到他的颊上也沾满泪水。[是啊!]凯琳咽回泪水,在梅逊的协助下,颤抖地站起身子。「你知道——你知道我父亲这次为什么发作吗,梅逊?]梅逊怪异地注视她。「史夫人还没告诉你吗,凯琳小姐?」「她想告诉我一件事,可是我要先上来看我父亲。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梅逊?]「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凯琳小姐。][告诉我什么呢,梅逊?」凯琳的声音尖锐,一股莫名的恐惧啃噬她,显然是发生非常可怕的事情了。「艾爵士在病发前写了一封信,凯琳小姐,」梅逊缓缓说道。「我——我认为你最好先看看那封信。」梅逊走向窗前的书桌,打开抽屉取出一张纸,关上抽屉後回到她面前,郑重地把那封信交给她。凯琳一言不发地接下,用颤抖的手指打开,她的嘴巴开始乾涩。 [女儿,」信上如此开头。「我必须非常哀伤地告诉你这个不幸,而且必须尽快让你得知,不能有任何延搁。我唯一希望的是这个消息不会带给你任何伤害,也不会影响你和你丈夫、儿子的生活。[凯琳,亲爱的,在安排你在船上的婚礼时,我自然而然地假设韦船长有权利为你们举行合法的婚礼,而我相信他也有相同的想法,所以我不能把责任归咎到他头上。但不幸的事实是,这是我完全没有料到的,韦船长在为你主持婚礼之前已经被免职,所以,你们的仪式是非法的,而你和韩强森的婚姻从未真正地生效。]那封信继续建议凯琳和强森再次举行婚礼,以免使克瑞变成私牛子。凯琳是如此震惊,几乎无法思考他信中的含意。在那封信终於草率地中断时,凯琳才依稀了解她父亲发病的原因。 「强森和我的婚姻无效!克瑞是——上帝原谅我——一个私生子!」这些话在她震惊的脑海中一再重复,在她终於抬起头望向梅逊时,她的眼中写满困惑。「梅逊……」她的声音怪异。「梅逊,你知道信上说些什么吗?」「知道,凯琳小姐。」他同情地回答,迎上凯琳的眼眸。「在艾爵士发病後,我们发现这封信;在得知这个消息时,他一定和你一样震惊。][是啊,他当然是。」现在凯琳完全了解当时的情况了,她父亲一直以为自己的独生女儿已经快乐地结婚生子,却突然发现她只是和那个男人同居,而他心爱的外孙克瑞,也因为他自己的疏忽而变成私生子。在进一步考虑後果时,凯琳的心情越来越沈重,如果这个消息公诸於世,她将被视为一个堕落的女人。永远遭受朋友和亲戚的唾弃。而克瑞也不再是他父亲合法的儿子,不再是他的继承人!凯琳感觉她的心往下沈。 「你没事吧!凯琳小姐?」梅逊焦虑地问道,注意到她的身子开始摇晃。 「梅逊,麻烦你去找玛莎来,我好像快昏倒了。」凯琳设法平静地说道,在梅逊匆匆离去之後,颤抖的膝盖再也无法支撑她的重量,她沈重地滑落地毯上。 接下去的几天,凯琳在浑浑噩噩中度过,每一个直觉都催促她写信给强森,告诉他在这裏发生的每一件事。可是她害怕她的信会使他匆匆赶来英格兰而致遭遇不幸。她知道她必须回家,设法弥补她父亲的错误,可是她又不能离开她的父亲,尤其是在他的情况已经略微好转之时。玛莎也和她一样震惊与惶恐,她们花了许多时间讨论这个问题,两人都相信只要强森知道这种情况,一定会立刻再次和她举行婚礼,使克瑞成为他的合法继承人。凯琳一点也不怀疑强森对他们的爱,可是,在尚未成为强森的合法妻子之前,她总是无法安心。她迫切地渴望飞回美国,寻觅只有强森能够给子她的爱和安全,可是又担心她的离去会使父亲的病情恶化。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她的莉莎姑妈竟然一反常态地善待她,既未指控她是一个妓女,也未曾用恶劣的言词批评克瑞。或许是弟弟的病融化老妇人心中的冰山,谁晓得呢?两年前的她绝对容不下凯琳和克瑞,凯琳实在无法解释她为什么会有如此巨大的转变。然後,随著时日的流逝,她慢慢地从史夫人的谈话中得到一些蛛丝马迹。 「我一向认为,事情总会有最好的结局。]她的姑妈叹息地说道,这是一个寒冷的下午,凯琳和她坐在小客厅裏喝茶。凯琳困惑地抬起头,不知道她的姑妈究竟想说什么。「你可能不知道,我亲爱的女孩,可是你父亲和我一直有个共同的心愿。在合洛和你相继出生之後,我们曾经幻想,或许有一天,你们两个可能会结为夫妇。这曾经是汤曼最大的期盼,也是我的。」「我认为这只是一个荒唐的幻想,姑妈。」凯琳回答,注意力变得敏锐。莉莎姑妈为什么会在这时提出这种荒谬的想法呢?如果汤曼真的赞同这种想法,一定早告诉她了,而她实在怀疑她的父亲会赞成近亲联姻。[一点也不荒唐。」史夫人继续努力地游说。「毕竟,你和合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的年龄完全适合你,只比你大七岁,亲爱的,我一向认为七是最好的数字。你们两个都来自高尚的家庭,也都是如此吸引人、迷人……」凯琳必须在这裏打个岔,分神去赞佩母爱的盲目。任何人都无法用「吸引人、迷人」去形容那个又胖又丑的史合洛,只有他的母亲会把他当宝贝看待。「我们真的没有必要讨论这件事,对不对,姑妈?不论你和我父曾经有过什么愿望,在我嫁给强森之後,你们就应该完全放弃了。」 「可是这就是重点所在啊,凯琳!」史夫人急切地叫道。「你和那个男人的婚姻从来不曾真正地生效!你根本没结过婚!你有绝对的自由弥补先前的错误!合洛曾经和我讨论过,我们两人都同意,这是上帝的安排,他要给你第二次机会,凯琳!」凯琳觉得又好笑又好气。「可是我不要第二次的机会,姑妈,即使我感谢上帝的好意。在回到南卡罗莱纳之後,我打算立刻嫁给强森。我一直以为你明白这点。」史夫人毕竟人生阅历丰富,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放手。[这似乎太可惜了。」她这么说,然後撇下那个话题,凯琳终於松了一口气。不久之後,凯琳坐在父亲的床边时,她们的对话再次浮现她的脑中。经过一再的思考,她终於了解史家母子容忍她只是因为他们想说服她嫁给合洛。但究竟是为什么呢?她和合洛自小就彼此讨厌对方,虽然她有好几次看到他贪婪的眼光注视她,但肉体的吸引力绝对不可能是合洛想娶她的原因!根据他一向的说法,他的新娘必须出自英格兰最好的家庭,而且一定得是个会脸红的处女。他现在的改变显然没有任何道理。不安充满她的心田,但凯琳设法漠视它,迫切地希望她父亲的情况能迅速地好转,然後她或许就可以带著他返回美国。 合洛的态度也是使她不安的原因之一。他一直彬彬有礼,似乎乐意实现她的每一个心愿,甚至为克瑞买了玩具,好像认为她会热烈地感谢他的好意。显然他自认为是伦敦最有身价的单身汉,却没有料到凯琳会冷漠地拒绝他的殷勤。 在包医生终於同意艾爵士可以搭船前往美国时,凯琳感觉欣喜若狂。她再次沈溺於返家的狂热中,迫切希望被强森紧紧地拥在怀中,永远抛开这个噩梦。克瑞想念他的父亲,凯琳想念她的丈夫——或者应该说,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人。在感觉人生再次充满希望时,凯琳忍不住发出愉快的笑声。或许在这次的婚礼之後,他们可以去度个蜜月,她会扮演羞怯而忸怩的新娘,而他——凯琳又笑了。在经过长久的分离之後,他一定会是一个饥渴而贪婪的新郎! 玛莎完全赞同凯琳的决定,认为他们应该尽快回南卡罗莱纳。她不像凯琳那样把全副精神放在父亲的疾病上,所以比较能注意到一些讨厌的事实;像那个史爵士,在凯琳没有注意时,他总是用近乎淫猥的目光注视她,教玛莎全身都会泛起鷄皮疙瘩;还有那个史夫人,玛莎向来知道她是一个既自私、傲慢又无情的女人,这次她会如此善待凯琳,实在叫人既担心又害怕。何况,她又听说史氏母子正遭遇财务上的困难,或许这就是他们要娶凯琳小姐的真正原因,只有尽快离开,才是解救凯琳小姐的唯一方法。 梅逊也完全同意玛莎的看法,并且和玛莎暗中保护凯琳,只要史爵士在屋裏,他们就会设法待在凯琳小姐的身边,不让史爵士有机会和她单独相处。在这同时,凯琳开始采购她自己、父亲、玛莎、梅逊和克瑞的必需品,因为在离开伦敦之後,他们就得在船上待好长一段时间。一切就绪後,她的心情好多了,他们很快就可以离开这裏了。在她姑妈邀请她参加那天晚上的聚会时,她无法找到正当的理由婉拒她,只好礼貌地答应,毕竟再过不到一个星期,他们就可以回家了。那天下午,凯琳坐在床边陪伴父亲。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但仍然非常虚弱,也无法移动他的右侧,只有凯琳的陪伴能够带给他喜悦,当然还有克瑞的探望。根据包医生的说法,他仍未脱离险境,而且可能会再次发作,所以凯琳并未向他提起强森的事,也不曾告诉他史氏母子想说服她嫁给史合洛。心脏病的发作显然已经使艾爵士忘记先前的灾厄,而凯琳认为这是最好的安排。 梅逊端来晚餐时,凯琳站起身子准备离开,并向父亲解释她必须参加当天的晚宴。艾爵士很高兴地同意,说她应该和年轻人见见面,不应该成天守著他这个老头子。[噢,爸爸,我喜欢陪伴在你身边。」凯琳诚挚地说道。「何况,你也不是一个生病的槽老头子,在我们回美国之後,你一定会很快康复,然後所有的贵妇人都会赶来武翰,让我们终日不得安宁。」 艾爵士微微笑著,这是他生病之後首次露出的笑容,凯琳感觉希望之火突然跃升,或许他很快就会痊愈,毕竞,他的情况已经比她刚到时好转许多。现在,他们只要随时保持他愉快的心情……低头亲吻父亲的脸颊後,凯琳感觉许久不曾有过的轻松和喜悦,在走向她的卧室时,她[帮忙换衣服吧!玛莎。」凯琳开心地命令,定过去抱起她的儿于。[妈妈!」克瑞尖声抗议她搔他的痒,然後她和他滚倒在床上,愉快地嬉戏著。「为什么不应该快乐呢?」凯琳含笑反问。「再过不到一个星期,我们就要回家了!每次我想到这一点,都感觉好快活!」「我也是。]玛莎衷心地回答。凯琳好奇地望著她,感觉她的话中好像另有含意,但在她还来不及问她之前,克瑞已经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克瑞要回家!]他宣布,小小的下巴因激动而颤抖。「克瑞想爹地!爹地,爹地!」「我们俩都会很快看到爹地,宝贝。」凯琳向他保证,很快环顾四周,寻觅能够使他分心的事物。她的目光落在漂亮的香水瓶上。「亲爱的,在妈妈换衣服时,你玩这个,然後,我会在你上床之前说故事给你听。」「好漂亮。]克瑞立刻接下那个漂亮的玻璃瓶,用胖胖的小手把玩著。凯琳注视他片刻,考虑是否应该拿走那个瓶子,如果瓶子破了……「他不会有事,亲爱的。」玛莎安抚地说道,但凯琳不时怀疑地回头张望。在梳好头发之後,凯琳很快挑好她的礼服,因为她只带了一件晚宴服。那是一件长袖的丝缎礼服,乳白的丝缎上缀满花边和缎带,但式样极为保守,完全不像凯琳最近穿的那些。玛莎赞同地点点头。 「至少它能遮住你的胸部。」她说道,凯琳朝她皱皱鼻子。在玛莎的巧手梳理下,她的发型简单而高雅,并缀上象牙色缎带和一朶芬芳的白玫瑰。她身上的首饰也很简单,只有她的订婚和结婚戒指,以及强森在她最近一次生日时送给她的钻石项链。玛莎注视她走向床边,觉得她实在年轻得不像是一个孩子的妈。说完故事送克瑞上床後,凯琳才走下楼梯,其他客人显然都已经到达,凯琳听得到他们的笑声和谈话声自後面的大厅传来。她匆匆走向敞开的双扇门,一路嗅著甜蜜的花香。[凯琳!你终於来了,亲爱的!」那个教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发自史夫人,所有的视线立刻都集中在凯琳身上。她朝那些客人绽开笑容,知道她是他们议论的目标。[凯琳,我相信你认得费夫人?」史夫人带领她穿梭於宾客之间。凯琳礼貌地朝那个恐怖的老妖怪点点头,但完全不认为她以前曾经见过她,否则她一定会记得。费夫人冷冷地点一下缀满羽毛的头。 [凯琳小姐。」她的语气一样冰冷。凯琳绽开冷静的笑容,决定面对任何人的挑战。史夫人在目睹双方冰冷的反应之後,连忙带领凯琳走向其他的宾客。房间裏挤满客人,而凯琳实在记不得那么多名字。在史夫人离开她之後,凯琳在人群中聊些言不及义的话题,偶尔虚应故事地笑笑。无聊的聚会很快使她头痛,何况,屋裏又是如此闷热,紧紧闭著的窗户透不进半点新鲜空气,再加上吊灯上燃烧的蜡烛,凯琳感觉她的胃开始翻腾,知道她必须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她含笑绕过人群的边缘,不断朝叫唤她或对她挥手的人们点头致意。她必须尽快摆脱这些!她终於找到一直寻觅的地方;一间在鲜红帏幕後方的小休息室。凯琳轻悄地溜进去,穿过大理行地板,坐倒在柔软的沙发上,笑容浮现片刻。她把头往後靠向椅背,闭上眼睛。我一定比想像中更加疲惫,她想著,这沙发好像比我的羽毛床更加柔软。过了一会儿,她拾起双脚放在沙发上,任由自己的思绪漫无边际地游荡。 合洛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找到她。他悄无声息地穿过帏幕,著迷地站在那裏凝视片刻。她是如此美丽,白嫩的肌肤、金红色的秀发,苗条而玲珑的娇躯紧紧裹在象牙色的丝缎下。他必须花费一些时间,才能提醒自己忆起她曾是一个海盗的情妇,而且还为他生了一个杂种。丑陋的嘴唇不层地撇起,邪恶的眼中闪耀著肉欲。他母亲一定是疯了,才会建议他娶她!虽然他迫切地渴望她的肉体,却不认为必须经由婚姻之途才能获得她,毕竟她已经离开那个所谓的丈夫近两个月了,她的身体必然非常渴望男人……可是,他终究必须考虑到金钱。她的父亲是一个非常富有的男人,而她是他的独生女,单单为了这个原因,他就应该娶她。更何况,她的手中也有不少钱,正等待他去花费。 合洛迫切地需要金钱,因为他的财产已经被他赌光,而债主又不断向他施加压力。如果不尽快筹到偿还的钱,他就完了。或许他真的应该娶她,她确实很美,血统也很高贵,还有用不完的钱。虽然她的品行略有瑕疵,但他相信他一定能够把她训练成一个柔顺而听话的妻子,让她心满意足地待在乡下的宅邸中,而他则可以在城裏挥霍她的钱。她或许会非常感激他拯救她的社交地位和生活,并且愿意服从他的任何命令。对,或许他真的应该娶她…… 凯琳在睡眠中深吸一口气,高耸的胸脯明显地起伏。合洛张著嘴巴注视她的胸前,立刻遗忘所有的财富和婚姻,现在他只想得到她令他感觉多么地兴奋。他的手反射性地抚平涂满发油的黄褐色头发,然後拉拉因吃得太饱而绷紧的背心。他走到沙发前,贪婪地俯视凯琳。愉悦的梦一个接一个浮现凯琳的脑海,在梦中,她看见自己和强森在夏天的阳光下同声欢笑,看到她又回到武翰的家中,躺在後院柔软的草坪上,高大的苹果树为她挡住阳光。强森走过来,坐在她身边的草坪上,朝她绽开充满爱意的微笑,灰色的眼眸闪亮无比。他开始爱抚她,动作是如此轻柔。他的双手轻轻碰触她的胸脯,摩挲那敏感的乳头,使它们悸动地绷紧,然後,他的手滑下她的腰问,顺著臀部的曲线到达她柔软的大腿。沈溺在梦境中,凯琳面露笑容,强森也回应她的笑容,黝黑的脸孔朝她俯近。她要他吻她,远胜过她要世界上的任何事物……迫切需要感觉他的唇在她唇上。低沈的呻吟自喉咙深处逸出,她抬起双手缠绕他的脖子,拉下他的头,在他的嘴终於碰触她的时,她发出满足的叹息,急切地回应他的吻。 可是某件事不太对劲。那张贪婪地压著她的嘴巴松垮垮的,又湿答答的,而且有洋葱的臭味和酒臭,紧紧抱住她的双手湿黏而粗鲁。强森从来不会用这种笨拙的方式吻她,更不会把舌头伸进喉咙,使她害怕她可能会窒息。惊恐攫住她,她奋力地挣脱梦境,却发现依旧有人贪婪地吻著她。她的眼睛倏地睁开。 她惊恐至极地发现自己正望进合洛汗涔涔的胖脸,他的眼睛闭著,粗大的鼻孔发出刺耳的呼吸声,他的双手用力抓住她的胸脯。在这一刻,凯琳完全恢复清醒。老天爷,他到底以为他在干什么?在她还来下及挥拳攻击那个发抖的大鼻子之前,帘幕外突然传来一个声响。她的视线本能地投向那个声响的来源,她的心立刻往下沈。[这是……」愤怒的吼声震痛凯琳的耳朶,她气愤地推扯合洛的肩膀,迫切地希望挣脱她的唇,以便解释。可是她没有时间。一只大手突然自空而降,抓住合洛的衣领,把他拉开她的身上。合洛的红脸立刻变得苍白,他一定是猜出抓住他的那个男人的身分了。 「强森!」凯琳叫道,想制止他,以免他采取任何暴力,她或许也得设法营救自己的生命。他甚至不看她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手中那个矮小的男人身上,他用力摇晃他,直到他的牙齿动摇、全身发抖。凯琳无助地站在那裏,注视强森粗大的拳头击向合洛柔软的腹部。「哎哟!」合洛惨叫地弯下腰。强森举起拳头,准备再次攻击。「强森,不要!」凯琳尖叫,跳出沙发,飞过去抓住他的手臂。「不要伤害他!]燃烧的灰眸转向她,裏面的神情令她害怕地後退。她从来没见过他像此刻这般愤怒,强烈的怒火足以逼使他杀人。在他把注意力转回合洛身上时,她几乎松子一口气。 「我要好好教训你一顿,让你知道动我的妻子会有什么後果,王八蛋!」强森怒吼,再次揪住合洛,以便再次击中他的肚子。「她不是你的妻子!」合洛叫道。另一拳又击中他,然後他只剩下呻吟的余地,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强森又出拳数次,在强硬而技巧的攻击下,合洛根本没有招架的能力,只能无助地啜泣。强森终於发出鄙夷的笑声,放开合洛的衣领,让矮胖的男人滑落地板上,然後,他转头望向凯琳。她勇敢地迎接他凶恶的神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不是我的妻子?」他沈声问道。凯琳费力地咽口气,她从不曾计划在这种情况下告诉他,可是她没有选择的余地,何况他也不能责怪她。她只希望他不会因为今晚的事而认为她不够资格成为他的妻子。 「这是事实——我们没有结过婚。」她紧张地开始说,他的眼睛无法置信地睁大。「鬼才会说我们没有,]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他的神情变得丑陋,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力道之猛使她痛彻心肺。[这就是你让他和你做爱的原因吗?希望这次能逮到一个爵爷吗,凯琳?你到底做了什么竞能要求法庭撤销我们的婚姻?如果你是这个意思,那你就是一个说谎的小婊子!我知道撤销婚姻需要更多的时间。」 「我当然不会撤销我们的婚姻,」凯琳愤慨地说,他莫须有的指控迅速地引发她的怒火。「只要你能够听我……「我正在听!」强森吼道。但在凯琳还来不及解释之前,合洛开始杀猪般地嚎叫,他们俩同时转过头,惊讶地望著他,两人都已经忘记他的存在。「上帝,救我!他揍我!噢,他揍我!」合洛扯高音量哀鸣著,人群立刻冲进休息室。「救我,救我!我受伤了!」 房裏迅速地挤满看热闹的人群。强森窜到合洛面前,再次抓住那个男人的衣领,显然打算把他打昏。合洛大声尖叫:「老天爷,不要让他再打我!快叫警察!这个男人是个逃犯,已经被判绞刑,他是海盗、杀人犯!」 新门监狱如强森记忆中那般恐怖,灰色的石墙上渗出水珠,绿色的苔藓长满墙角。霉湿的气味混杂著人体的臭味,形成一股叫人无法忍受的恶臭。强森蜷缩地坐在粗糙的石地上,双臂抱住屈起的膝盖,希望能带给自己一点温暖。过去三天来,他的食物只是一片又薄又小的面包,如果他能吃饱,或许就不会这么冷了。他的身上只穿著一条又破又脏的长裤,其他的衣物已经在昏迷时被剥走。为了挣脱那些狱卒,他曾经奋力反抗,但得到的只是一阵毒打。现在,他赤裸的手臂和胸膛都冒出鷄皮疙瘩,连脚上也是。老天爷,这个天杀的地方真冷!或许当初设计这座监狱的人就是希望冻死裏面的犯人,以免必须再花钱雇人执行绞刑。死刑犯至少有几个好处,强森苦笑地想著;其中之一就是能够拥有自己的牢房,即使只是一个五尺长、八尺宽的黑洞。这裏没有一丝光线,但从狱卒巡房时透进的微弱灯光,他就可以了解这座平房的大小。何况,从被关进来之後,他已经来回踱过无数次。不过,他还是庆幸自己不必成天面对那些小偷或强盗,更下必和任何人打交道。 因为他以前曾经有过逃脱的纪录,所以他们这次看得特别紧,绝对不给他再次逃走的机会,而且将尽快执行死刑。他对自己不幸的命运感到无尽的悲哀。 这裏没有任何家具,没有任何足堪称为床的东西,也没有撒尿的地方,他被迫站在屋角解决问题,所以这裏臭气熏天。在这种毫不尊重人性尊严的地方,一个人很容易就会疯掉,或者沈沦为最低级的人类。噢,他可不打算想像自己半疯的模样,或许他可以想些别的事情,至少他不必担心会有人来打扰。 老天,他好饿!他无法制止自己流口水,并幻想一条烤得恰到好处的维吉尼亚火腿,还有新鲜的面包、奶油……他的头突然垂落膝盖上,空空如也的胃好像黏成一团,并发出饥饿的抗议。他苦著脸,强迫自己转移心思;食物是个危险的念头。凯琳,她美丽的脸庞浮现强森的脑海,他清晰地看到那对蓝色的大眼睛和颤抖的红唇,但这个画面带给他更强烈的痛苦。自从那晚被半打魁梧的警察拖出她姑妈家之後,他就再没听过她的片语只字。原来她不是他的合法妻子,她那个猥琐而矮小的表哥使他了解了真相。可是,她曾经对他拥有的爱和感情呢?它打算如何面对他们的儿子、他们的家,以及他们未来的计划?这一切对她难道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吗?这个想法令他伤心,但他却必须开始相信这是事实。她既不曾来探望他,也没有写信来,甚至不曾托任何狱卒带消息给他。好像在知道他们之间并无婚姻关系之後,她就决定忘记他的存在。在不到一个星期之後,他就要死了,除非他能设法逃脱,但这根本是希望渺茫。任何酷刑都下能像凯琳的绝情这般折磨他,她竟然一点也不关心他,甚至不来向他道别。 他真的试过。老天知道,他真的试过!他曾经竭尽全力去爱她,给予她习惯享受的所有豪奢。可是他早该知道她是不会就此满足的,如果他不曾改变她的人生,他根本无法和她身边那些追求者相比。如果他不曾绑架她并使她成为他的情妇,她根本就不可能嫁给他。她会嫁给任何一个富有的男人,继续享受奢侈的生活和高贵的社交地位。 事实上,从他们结婚之後,他就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她终有一天会後悔嫁给他。在她回到她熟悉的这个花花世界之後,强烈的恐惧更是日夜啃噬他,终於逼迫他放弃理智的判断力,不顾一切地来到英格兰。强森绽开苦涩的笑容,和失去凯琳的危险相比,绞架的威胁似乎变得微不足道。所以现在他身陷这座污秽的监狱中,他的妻子已经不再属於他,连他的生命也将很快消失。老天爷,他一直是个瞎了眼的儍瓜!可是,他仍然无法抹除那最後一线的希望。或许是有人阻挡她来看他,或许是她父亲的病情恶化,使她不能离开他。强森知道这种幻想有多么可悲,但就是无法放弃它。对她的爱使他误以为女人之中终究有好的,但残酷的事实终於揭露他早已十分清楚的真相:所有的女人都是心口不一的双面夏娃,她们只要能够提供她们富裕生活的男人。他不能责怪任何人,只能怪自己竟然允许一张美丽的脸孔和一具玲珑的胴体迷惑他的判断能力。算了吧,即使是比他更聪明的男人,也会败在女人的手下。可是,他终究无法疗治他受伤的自尊,也无法愈合他受伤的心灵。 他再次忆起最後一次见到凯琳的情景,她在另一个男人的怀中,一个大腹便便、头发稀疏的男人。但他有钱,还有一个爵爷的头衔。强森的拳头愤怒地握紧,牙关也紧紧咬住。她是我的!他想大叫,想站起来攫住属於他的女人,可是他只能蜷缩在冰冷的石板地上,一小时又一小时地瞪著那道铁门,期盼著那个永远不会出现的女人。另一方面凯琳也身陷在绝望之中,她已经花费几天的时间疯狂地到处奔波,并运用家族所有的关系,低声下气地四处求人,最後甚至泪流满面地哀求他们撤销强森的罪名。但是没有人愿意协助她。法官们认为强森是一个杀人犯、一个海盗,理应被送上绞架,他们表示非常遗憾,对她和她的儿子也爱莫能助。七天之後,强森就要被送上绞架了。 她的父亲虽然大有起色,却仍然无法给予她任何协助。凯琳甚至不敢告诉他强森已经被关进监狱,担心这个噩耗会使老人再次发病。玛莎和梅逊都非常同情她的遭遇,但她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奇迹。自从强森被关进监狱之後,她每天都前往监狱,但他们从来不允许她和他见面。在执行死刑的六天前,她再次来到这裏,但又再次被拒绝。他们告诉她这个囚犯曾经逃脱一次,他们绝对不想冒任何危险,以免让历史重演。他们不允许他会见任何访客,甚至连死刑都要在监狱中执行。凯琳泪眼模糊地回到姑妈的家。昨天她才去拜访过最後一位法官,几乎是跪下来哀求他放过强森。但那个男人丝毫不受感动。怀著沮丧和无助的心情离开那裏之後,她知道自己的最後一线希望已经破灭。她曾经想过设法安排强森逃出监狱,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著手。恐慌威胁著要淹没她,但她强迫它消褪。想,她告诉自己,快想办法! 她坐在缝纫室的摇椅上,感觉泪水即将使她窒息。老天爷,她到底该怎么办呢?[有问题吗?表妹。」合洛幸灾乐祸的声音打破她苦恼的思绪。她转头面对他,眼睛闪亮、手指绞紧,仿佛一只被逼人绝境的小野兽。强森的不幸完全是因他而起,如果强森死了,那他就是杀死他的凶手。[你不会为一个海盗而哭吧?」他讽刺地问道。「你应该知道这只是在浪费时间,我亲爱的女孩。他是死定了,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无法解救他——除非……]凯琳知道他是故意在吊她胃口,但仍然忍不住急切地吞下他的钓饵。「除非什么?」她盯著合洛的胖脸问道。 「除非你能找到一个非常具有影响力的人,像汤曼爵士……」[你知道这个噩耗可能会要了他的命。」凯琳气愤地回答,坐回椅子。她早该知道合洛不会有任何好办法,但还是……「或者我。」他补充道,凯琳的心跳停止一拍。 「你?」她缓缓吸口气。「你能帮我?」[对,我能。」合洛回答,慢条斯理地拂开天鹅绒外套上的一个线头。「只要我想帮忙。』凯琳的脑筋迅速地转动。合洛毕竟是个贵族,而且为了某个她无法理解的原因,他在宫廷裏似乎非常受欢迎。他或许真的帮得上忙,她很惊讶自己以前为什么没想到这个可能。可是,他为什么应该帮她呢?虽然他们是表兄妹,他却从来不喜欢她,而且她怀疑他恨强森。她的眼睛眯起,不论如何,她都会设法说服他。「你要什么呢?合洛。」她用最大的努力保持平静而冷淡的声音。她永远不能让合洛猜到她有多么绝望,他是个天生的恶棍,一定会以冷眼旁观她的痛苦为乐。「嗯,让我想想,现在一个海盗值多少钱呢?我猜想他们的价码一定非常高,不会只值一、两文。」 「我可以付给你任何东西,合洛。你可以得到我所有的钱。我——我的钱相当多,而且从来没动用过。」这些话冲口而出,凯琳咬住下唇,知道自己犯下一个严重的错误。合洛的眼中闪现满意的光芒。「你所有的钱——啊,相当诱人的提议,可是你应该知道你无法那么做。你的钱被绑得很紧,完全存在一个基金裏,你根本不能把它转交给我。」「我——我会想办法解决那个基金,合洛。或许我可以用它作抵押,向银行借钱。」凯琳憎恶自己的低声下气,可是她不得不这么做。为了解救强森,她可以做任何事。「嗯,我不知道。在想到那个海盗曾经杀过多少人、抢过多少船只时,我的血液就会开始冻结。或许把他送上绞架才是最对得起社会大众的作法——你应该知道,我一向相信贵族应该为一般平民服务。」[你以此为乐,对不对?」凯琳苦涩地指控,站起身子面对他,紧握的双拳垂放在身侧。她的身材是如此娇小,但蓝眸却射出坚强而勇敢的光芒。合洛凝视著她,欣赏那头梳成发髻的闪亮金红发和那白裏透红的肌肤。她是如此诱人,他不但要她的钱,也要她的人。突然之间,他下定决心。 [我打算帮你一个忙,表妹,我会娶你,甚至会让你拥有你的杂种,只要他不出现在我面前。」这是一个宣布,而不是一项请求,凯琳震惊得几乎无法呼吸。 [我——我……你并不想娶我,合洛。」她终於说道,用小巧的舌头舔湿自己的唇,感觉最可怕的噩梦仿佛在此刻变为事实。「我不适合作你的妻子。你需要某个更适合你的女人,一个声名没有任何瑕疵的年轻淑女。如果你想娶我是为了我的钱,我一定会想出办法解除那个基金,我发誓!」[我承认,钱是一个重要的因素。」合洛傲慢地回答。「可是我也要你。你恨我,对不对,凯琳?我不喜欢恨我的人,所以你必须为这个付出代价——在我的床上!]「我做不到。」凯琳说道,感觉恶心欲吐。[即使是为了你的海盗?」他讽刺地问道。「我还以为你爱他。这是我愿意帮忙的唯一情况,表妹,否则,你只好看他上绞架了。」 [合洛,求求你……」凯琳知道自己已坠入陷阱之中,她试过其他方法,但没有一条活路。如果她不答应合洛的要求,六天後,强森就会死在监牢中。可是,如果她嫁给合洛,就会永远把强森摒除在她的生命之外。她知道他会认为她背叛他,永远不会原谅她。「这些是我的条件,可是我看得出你不感兴趣。」合洛转身准备走出小房间,凯琳苦恼地瞪著他的背影。[合洛,等一下!」她在他走到门口时大叫。他缓缓转过身子,露出胜利的笑容。「我——我愿意嫁给你。」凯琳低声说道,感觉她的心好像要碎为片片。 他迅速地走到她身边。「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亲爱的。」他说道,把她拥进他的怀裏。凯琳必须用尽全力咽回恶心的感觉。她可以感觉他黏而湿的手掌透过单薄的衣物碰触她的背,他的嘴松垮而潮湿地压著她的唇,好像要饮光她口中的最後一滴蜜汁。凯琳在他的怀中绷紧全身的神经,紧紧闭上眼睛,紧握的双拳垂放在身侧,在答应他的求婚之後,就表示给予他这样吻她的权利,而在举行仪式之後,他就可以在她身上为所欲为。她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像未来的岁月,只要想到和他有肌肤之亲,她就会全身发抖。「噢,强森!」她的心呐喊著,可是她知道她必须忍受合洛,因为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们会在後天举行婚礼。」合洛告诉她,终於抬起头。「而且在我们结婚之後,我期盼你会更加合作,亲爱的,毕竟,你并不是没有经验的处女。]他语气中的轻蔑使凯琳渴望揍他一拳,可是她必须仰赖他的协助,他们俩都很清楚这一点。「那强森呢?」她头声问道,设法在他讽刺的目光下保持镇定。[我会想办法——在我们结婚之後。」合洛说道,转身离开房间。她的婚礼——她的第二次婚礼——是凯琳一生中最悲惨的日子。玛莎协助她穿上礼服时,泪珠在她眼中滚动,彻夜的哭泣和失眠使她的眼睛又红又肿,而她的体内涨满恶心的感觉。老天!她即将嫁给合洛,成为他的妻子。玛莎在她身後吸吸鼻子,显然爱莫能助,虽然她一向乐观,此刻也是一筹莫展,除了相对饮泣外,她什么都不能做。她们即将参加一场婚礼,但哀伤的神情却更像是要去参加丧礼的障客。 只有两个念头能够阻止凯琳完全崩溃,第一个是想到强森顽长的身体在绳索的另一端晃动,空气逐渐被挤出,英俊的脸庞变得青紫而肿胀,刚毅的五官因痛苦而扭曲:另一个念头是她可能可以摆脱合洛,如果他履行诺言,在他们的婚礼之後立刻安排释放强森,那她或许可以不必履行她这方的义务,只要地能阻止他爬上她的床,直到强森获释,那么她也许还有机会,可以立刻向法院申请撤销他们的婚姻。虽然这个计划一点也不光明正大,但凯琳完全不在乎。玛莎协助她穿上的是一件浅灰的礼服,阴郁的色彩完全配合她的心情。如果合洛不喜欢她的选择,那是他的事,她根本不在乎他的任何想法,只要他履行释放强森的诺言。玛莎把凯琳的长发拢到身後,梳成一个严肃的发髻。凯琳满意地点个头,她的外貌确实够难看了,她的脸庞苍白而憔悴,双眼红肿,完全不像新娘的模样。直到她再也不能拖延时,她缓缓转过身子离开镜前。 「我们应该会在仪式结束之後立刻回来。」凯琳平静地告诉玛莎。「除非合洛想在某个地方停下来庆祝一番。」她的声音裏出现无法隐藏的苦涩。「噢,亲爱的,我非常憎恨目睹你忍受这一切。」玛莎哽咽地说,泪水涌现她的眼眶。「不会像我这么憎恨。」凯琳强迫自己用轻松的语气说道,然後,语气再次转为严肃。 「不要为我担心,玛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能照顾我自己。」「我希望你能,亲爱的,更希望一切都会好转。」玛莎很快拥抱她一下,凯琳也回抱她。然後赶在自己的勇气尚未消失之前走出房间,走下楼梯,走向正在等待她的合洛。 不到一个小时俊,凯琳就成为史爵士的夫人。他们的婚礼是在伦敦市郊一间又小又脏的办公室裏完成的,她伸出颤抖的手接受合洛的婚戒时,惊恐地发现她竟然忘记褪下强森的戒指:合洛的脸孔气得通红,正打算扯下她手指上的戒指,但凯琳制止他,抽回被他握住的手,自己褪下强森的戒指,紧紧握在手中,然後再把它塞进她的手提袋中。 在婚礼结束之後,她忍受姑妈胜利的道贺,然後木然地接受合洛的手臂,允许他带领她走出去。这是一个迷蒙而灰暗的日子,浓雾笼罩住鹅卵石路。凯琳在合洛的扶助下爬上等待他们的马车,感觉伦敦是全世界最教她憎恶的地方。爬上马车後,她立刻挣脱合洛的手,尽可能地缩向角落,并迫切地希望合洛不曾选择这种宽阔的马车。他可能想在返家的途中和她做爱!在强森的生命仍然掌握在他的手中时,她只好接受他的任何企图。在合洛终於坐定之後,他露出得意的笑容。凯琳注视他白皙的皮肤、圆润的双颊、稀薄的黄褐发、翘起的嘴巴和小小的蓝眼珠,感觉强烈的恨意在她体内燃烧。光是想到现在她已经属於他,她就恶心得想吐,更别提思考他今晚打算如何占有她的身体。他是她的丈夫,拥有占有她的权利。她多么憎恨自己必须忍受这些!可是她还没有被击倒,她傲然地昂起下巴,如果合洛以为他可以按照他的方式取得一切,那他可就错得离谱了!「开心吗?我的小鸽子。」他冷冷地问道,注意到她撇起的嘴角。「让我带给你更大的喜悦,我相信你一定非常想知道蜜月的细节。] [蜜月?」凯琳感觉浑身冰冷。[你不会以为我将让我美丽的新娘子放弃她的蜜月之旅吧?等你更了解我的时候,凯琳,你就会知道我是多么体贴的男人!我已经安排我们在今晚搭乘罗望号前往南汉普敦,然後再前往西班牙,游历一阵後,再经由欧洲大陆返回伦敦,全部的行程大概需要六个月。]这个突如其来的宣布使凯琳感觉天旋地转,如果她必须和合洛独处六个月,那她根本不可能实现逃避合洛的计划。她曾经指望她父亲、玛莎,甚至她姑妈的存在,能够迫使合洛放弃占有她的念头,可是现在……还有克瑞!她不可能离开他六个月。还有她的父亲……「你当然是在开玩笑吧!」凯琳设法镇定地说道。「我从来不开玩笑,我的小鸽子。」合洛回答,显然以目睹她的不安为乐。「毕竟,你一定了解新婚夫婿总是希望独占他的新娘一阵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婚姻有许多好处,其中就是享受夫妻间的隐私,你说对不对啊?」 他邪恶的表情使凯琳本能地畏缩。我无法忍受这一切,她想著,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催促她立刻跳下马车逃走。只要想像合洛的手在她赤裸的肌肤上游栘,或者他矮胖的身躯覆住她的,她就会开始不由自王地发抖。「我不可能离开克瑞。」她冷冷地告诉他。「我完全不在乎你的杂种,我的小鸽子,允许你保有他已经是我的最大慈悲,我原本是打算把他送走的。我当然不会允许他破坏我的计划。」合洛挥挥手,表示克瑞的话题到此为止。在听到心爱的儿子被唤为「杂种」时,凯琳的怒气油然生起。虽然她和强森的婚姻无效,但克瑞仍然是他们两人的爱情结晶,她绝对不会允许这个肥胖的恶棍用这种话污辱她的儿子! 「老天爷,你……」她气愤地叫道,但找不到适合的字眼来咒骂他。「如果我是你,我会小心我的言辞,我的小鸽子。」合洛恶毒地忠告,浅蓝的眼眸浮现得意的神色。「你应该知道,那个海盗还在监狱裏,如果你得罪我,我就不会去救他,然後在你我欢度蜜月时,他将会被吊死。]凯琳颤抖著,另一种愤怒取代先前的气愤。「你答应过我!」她鄙夷地指控。「你说过只要我嫁给你,你就会解救他!][而我完全打算履行我的诺言——只要你也履行你的。可是,我认为你应该记得一点,只要那个海盗仍然待在监狱裏,而我想像他会在那裏住上许多年——我只需要说一个字,就可以把他送上绞架。我劝你把这件事牢记在心,然後好好想想应该如何尽全力取悦我!]凯琳想杀人。她的手指愤怒地揑紧,长长的指甲陷入掌心裏。如果合洛更了解她一些,就会知道她眼中的光芒有多么危险。可是他只看得到一个柔顺的新娘,并庆幸自己能找到一个永远箝制她的好方法。 凯琳凝视他许久,蓝眸中喷出怒火。然後,她强迫自己放松,现在是合洛占尽上风,而强森就是他手中的王牌,他显然打算利用她对强森的爱来控制她。凯琳惊恐地了解她可能必须长时期臣服在合洛的淫威下,几年,甚至一辈子。苦恼和绝望几乎要淹没她。她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想到这种可能呢?可是,即使她想到了,又能怎么做呢? 马车突然停住,凯琳惊讶地抬起头。或许合洛只是在逗她,他们有可能已经回到她姑妈的家吗,或者,这是其他的地方?「要看我如何履行我的诺言吗?我的小鸽子。」台洛愉快地问道。车夫为他们打开车门时,他站起身子,凯琳茫然地瞪著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然後,经由敞开的车门,她看到新门监狱高耸的石墙。「我相信你一定会允许我告退片刻,以便让我去解救你的海盗,免除他悲惨的噩运。」合洛继续圆滑地说道。[请记得,在我履行我的诺言之後,我期盼你也会履行你的。」凯琳什么都没说,合洛跳下马车。车门关上後,她立刻栘到另一边,拨开窗帘往外张望,但只看得到一群在垃圾堆中翻捡的脏小孩及一些喝醉的女人。她继续张望著,直到车门再次打开。 「下车吧!亲爱的。」合洛傲慢地命令,伸出一手握住她的小手,朝她困惑的脸庞绽开狰狞的笑容。凯琳没有移动。「你不想向你的海盗道别吗?我向你保证,今天之後你将永远不会再看到他。你不可能期盼我允许我的妻子定期到监狱探望囚犯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凯琳的声音虚弱。她确实想见强森,要告诉他她爱他,并向他解释她为什么嫁给合洛。可是她太清楚合洛的为人,知道他不可能让她顺遂心愿。对,他一定有某种阴谋。「快点啊!我的小鸽子。」合洛不耐烦地说道。「我和你的海盗有些小过节,你应该知道,他把我揍得相当惨,害我必须在床上躺好几天,现在我打算回报他一下。」[我拒绝参与你的阴谋。」凯琳缓缓地回答,把紧握的双手放在膝上。「你必须照我的吩咐做,凯琳亲爱的。记住,你只要说错一个字,甚至做错一个手势,他就会被吊死。何况,你真的没有必要担心。」他瞥视她握紧的拳头。「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打算凌虐那个海盗的肉体,毕竟,我是一位绅士。不,我只是打算让他知道我们已经结婚,而且,我希望你会扮演我可爱的妻子。我的小鸽子,为了那个海盗的缘故,我希望你会合作。吊死一定会是最不愉快的死法。] 凯琳瞪著他,费力地咽回渴望说出的那些咒骂。在知道她已经嫁给合洛时,强森的心一定会被撕碎。但是,感情的创伤总比上绞架好,何况他早晚会知道她做了什么,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爱他。合洛正幸灾乐祸地注视她,凯琳昂起下巴,眼神变得强硬。她会陪合洛玩他的小游戏,因为他让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可是总有一天,他会遭到报应的!她冰冶而庄严地允许合洛扶她步下马车。在监狱裏,在狱卒的陪伴下,他们穿过恶臭的走道,凯琳皱起鼻子,但仍然无法忍受那种恐怖的臭味,只好从口袋裏掏出一条芬芳的手帕按住鼻子。合洛也掏出手帕;凯琳厌恶地注视他。比臭味更糟的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痛楚的呻吟夹杂在绝望的啜泣和呐喊之中,宛如一首地狱交响曲。凯琳忍不住发抖,想到强森被关在这种地方,她的胃就开始翻腾,即使地狱也不会此这裏更糟! 在他们穿过狭小的牢房时,有一些囚犯跳上前,发出凄厉的哀嚎,乞求他们的援助。凯琳本能地往後退:合洛大声尖叫,然後立刻设法掩饰他的懦弱。「鞭打他们!鞭打他们!」他朝跑过来协助他们的狱卒大声尖叫。 「不!」凯琳大声制止,但已经来不及了。狱卒们冲进牢房中,无情地扬起巨鞭,惨叫声连连响起。合洛的手臂粗暴地搂住凯琳的纤腰,强迫她往前走。在带领他们的狱卒突然停下时,他的手臂仍然环著她的腰,守卫提高灯笼,照亮小牢笼的内部,凯琳几乎没有时间去辨认那些长满青苔的墙壁,或者聚积著水渍的石地,她的目光牢牢地盯著坐在地板上的那个男人。他缓缓抬起头,眨眨眼睛,好像无法忍受那微弱的光芒。他的身体又瘦又脏,黑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粗糙的胡子已然占据脸庞的下半部。只有那对灰色的眼眸丝毫没有改变,在看到她时,先是无法置信,然後缓缓充满喜悦。「噢,强森!」凯琳的心呐喊著,但巨大的硬块梗住她的喉咙,使她说不出话来。「凯琳!」他沙哑地唤道,蹒跚地朝她走近一步。「噢,甜心,我以为……」他的声音突然中断,眼神也变得冷硬,因为他认出合洛,并且看到他的手臂正占有地搂住凯琳的纤腰,而她居然也接受他的碰触。「你以为什么呢,姓韩的?」合洛问道,脸上带著幸灾乐祸的笑容。 [请说下去。我的妻子和我对你想说的话都非常感兴趣,对不对,亲爱的?」 凯琳苦恼地注视强森在他的话下畏缩,仿佛合洛刚揍了他一拳。合洛也敏锐地注视强森的反应,并露出胜利的表情。「对不对,吾爱?」合洛再次问道,声音中带著强迫的意味,手指也警告地戳进凯琳的腰间,命令她立刻回答。泪水几乎使凯琳盲目,但为了强森,她必须配合合洛。对,合洛。」她说道,希望他会把她含糊的语气误认为顺从。她的目光继续盯著强森,乞求他了解她隐藏在行动之後的苦心;乞求他相信她对他的爱。「你……嫁给他?」强森问道,设法搜寻她的脸庞。合洛的手指再次戳进她的腰,甚至弄痛她,强迫她回答。但凯琳不相信她能,她的喉咙似乎已经堵塞。她闭上眼睛,伸舌舔舔乾燥的唇,知道自己的回答将会带给她心爱的男人多大的痛苦。她憎恨合洛,也憎恨她自己。「对。」她简单地回答。即使在黯淡的光线下,她都可以看到强森脸上的肌肉绷紧。「老天爷,为什么?」强森沙哑地问道,痛苦的眼眸始终盯著她的脸庞。 凯琳颤抖著,知道她无法回答他。合洛感觉到她的颤抖,立刻代替她回答。 「因为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哪一种交易对她有利,姓韩的。」他讥剌地说道。「你自己应该也可以看得非常清楚。毕竟我是一位高贵的爵爷,而你却是一个已被定罪的海盗,何况她嫁给你只是因为迫於情势。否则像她这种出身的淑女怎么会嫁给你这种男人呢?」强森什么都没说,只是盯著凯琳。她木然地凝视他,用眼神乞求他不要相信合洛无耻的谎言。「凯琳?」他粗声询问。凯琳感觉合洛的眼眸盯著她的脸庞,他的手指恶毒地戳进她的腰。如果她在此时崩溃,他一定会实现他的威胁,把强森送上绞架。她知道他说到做到,也知道合洛巴不得有藉口那么做。拆穿合洛的谎言,只会造成强森的死亡。「他说的是事实,强森。」她低声说道,感觉身边的合洛几乎要发出满意的笑声。 「我们必须走了,」合洛欢欣地说道。「我们今天早上才刚结婚,正急著要去度蜜月。今晚我们将航向西班牙,然後惬意地玩一阵子。」他移动脚步,好像要走开,然後似乎犹豫一下,又转回身子。「噢,还有一件事,姓韩的。我必须感谢你把我的妻子调教得非常好,而我相信你必然记得,她在床上是一个可人儿。」合洛搂著凯琳转身离开时,强森的眼中燃烧著杀人的火焰。合洛几乎是拖著凯琳走下甬道,他的脸上挂著狰狞的笑容。狱卒跟在他们身後,手上举高灯笼为他们照亮前方的路。「强森,噢,强森,亲爱的。」凯琳在心中啜泣,蹒跚地跟随合洛。在转过角落,即将永远离开强森时,她听到身後传来一个男人苦恼而沙哑的呐喊,并终於完全崩溃。 强森在长长的木台上艰困地翻动身躯,用肿胀的舌头舔过乾燥而破裂的嘴唇。克里斯多号的船舱仿佛蒸笼般,囚犯像沙丁鱼般挤在狭窄的空间裏,这裏至少有两百多人,全都是男性,一个个被铁链锁在层层相叠的木台上,连翻身的余地都没有。强森挪动一下身躯,感觉脚踝和手腕都已被缭铐摩伤,连他的腰间都被铁链困住。躺在他身边的壮汉叫欧尼尔,刚被关进这个地狱时,他们曾经自我介绍过。但现在谁也没有精力开口了,为了活下去,他们必须善用仅余的体力。他正後方的男人已经死了,几个小时前,强森听到他被自己吐出来的脏东西噎死,可是警卫还没发现他。等他们发现後,他的尸体就会直接被丢进海裏,不会有任何仪式。毕竟他的罪行已证明他的缺乏人性,何必把祈祷浪费在一个罪犯身上?强森听到木板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後是警卫粗重的步伐。他闭上眼睛,很快为身後的死者祈祷一下,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好了,你们这些王八蛋,快上甲板!快点!」强森听到一连串镰铐被打开的声音,感觉自己的手臂也得到解脱。他呻吟地放下手臂,用双手按摩痛楚的肌肉。欧尼尔跟随前面的人迈下木台时,强森必须跟随他;然而,後方的尸体却绊住他们,经过一阵混乱後,他们拖走那具尸体。上船十天之後,他们早知道这是每天早上的例行活动;在天刚亮时,狱卒就会把囚犯赶到甲板上运动,并且给他们吃一天中唯一的一餐。警卫们总是严密地防守,所以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任何问题发生。强森跟随在欧尼尔身後,缓缓爬上狭窄的阶梯,在经过长时间的**後,所有的囚犯似乎都已经虚脱,根本没有力量造反了,所以警卫的态度也越来越松懈。大副希登逐一检查他们的锁链,他几乎和强森一样高,身材非常魁梧。他曾经是新门监狱的狱卒,所以对强森的情形非常了解,也常常故意嘲讽他。强森极度憎恨他,每次在那张丑陋的脸孔露出揶揄的笑容时,他都必须费尽所有的意志力,才能按捺住撕碎他的冲动。他相信他有撕碎那个家伙的能力,也相信这种行为将导致自己的死亡。 「不知道你的贵妇情人今天在做什么,海盗?」希登绽开狰狞的笑容,用力拉扯系住他和欧尼尔的铁链。「和某个富有的爵士共度蜜月,对不对?相信他们现在一定躺在床上,又软又舒服的羽毛床……搭乘罗望号,对不对?他们和我们同一天出发。或许我们会超越他们,你就可以跟他们挥个手。」他得意地大笑,强森的肌肉紧张地绷紧;欧尼尔警告地瞪他一眼。如果强森引发任何麻烦,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开枪,当他只是一条狗。「把他们锁起来!]命令自後甲板传来,希登立刻公事公办,强森的肌肉也逐渐放松。狱卒在强森和欧尼尔的脚链之间绑上一条铁链,五、六十个人就这样被绑在一起,以防止有人造反,或者跳海逃走,到目前为止,这个方法一直很有用。「跳!」 命令声传来,囚犯开始忍痛上下跃动,并挥动双手,每天早上的运动持续五分钟左右,以保持罪犯的身体健康,让他们在抵达目的地之後,可以立刻展开工作。据说,他们将前往非洲西部海岸的某些工厂服劳役,在抵达象牙海岸之後,政府就会把囚犯拍卖给工厂。在运动结束之後,他们分配到一碗稀薄的菜汤,每一个人都狼吞虎咽地吃下。「带他们下去!」命令响起时,强森还没吃完,他匆匆喝完最後一口,并舔舔手指。希登和另一个警卫很快来到他面前,那个警卫弯腰解开铁链;希登则走到强森身後,用步枪的枪托敲打他,命令他前进。强森跟随其他囚犯,准备回到船舱下时,一个沙哑的尖叫突然响起,甲板上的每一个人都立刻伸长脖子望向声音的来源。两个囚犯扭打成一团,四名警卫冲过去拉开他们,用步枪残酷地殴打他们。回过头,强森注意到希登就站在他身边,正兴致盎然地注视殴打的场面。他的枪托再次用力击向强森的背腰。本能的反应取代一切,强森不假思索地握住双拳,像闪电般一个旋转,用甩动的链条用力击中希登毫无防备的头,那个男人一声不吭地躺下。 强森匆匆环顾四周,只有欧尼尔突出的眼睛显示他知道出了什么事。他松了一口气,其他人都在观看先前的斗殴,他很快弯下身子,取下希登腰间的钥匙,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脚铐和链住他与欧尼尔的铁链。然後,他把钥匙递给欧尼尔,注视他迅速地脱困。钥匙一路传下去时,强森悄悄捡起希登的步枪,迅速地展开行动,窜上後甲板,在他到达顶端後,身後突然传来一个吼声:「上!」 「不要逞英雄,各位先生,否则我会把你们炸进地狱裏!」他平静地告诉船上的军官们,他们倏地转过身子面对他。一个野蛮的笑容浮现强森的脸孔。在罗望号上,凯琳也绽开同样野蛮的笑容。合洛刚刚才离开她——在盛怒中离开,但她怀疑她还能拖延多久。他已经明白地表示今晚他打算和她共用一张床,不论她是否晕船。这就是凯琳绽开笑容的原因,过去十天以来,她一直假装晕船,只要合洛出现在她身边,她就开始呻吟,紧紧抱住她的胃。合洛自己也有点晕船,所以在看到凯琳的不适时,也同样开始翻胃。 但是今天早上发现她仍然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时,他指控她在演戏,使凯琳必须重新估量他的智慧。她相信自己的演技非常精湛,因为强森绑架她时,她确实有过晕船的经验。如果合洛不相信她的演技,那她就必须更加卖力地说服他,使他不再有任何怀疑。她开始仔细策划,并绽开得意的笑容。到目前为止,她一直能轻易地骗倒台洛,而她期盼今晚也不会例外。他们的婚姻仍然有名无实,只要凯琳坚持下去,或许还能保持一阵子。夜晚降临时,合洛回到他们的舱房,在他身後跟随著一个端著大托盘的水手。在水平放下手中的托盘时,合洛走到床前,愤怒地俯视凯琳。她可怜兮兮地回视他。「我坚持你必须和我共进晚餐。」他的声音严厉。[可是合洛,我不太舒服,」凯琳颤声抗议。「船身的……] 「你听到我的话了!][是,合洛。」凯琳低声回答,柔顺地垂下视线,从浓密的睫毛下瞥见他得意的笑容。在睡衣外面罩上漂亮的绿缎睡袍後,凯琳服从地坐在合洛对面,注视他开始吃东西。虽然她健康的胃正在沈默地抗议,她仍然无精打采地用叉子拨动盘中的食物,希望她的举止会显示她的情况仍然严重得无法进食。根据合洛皱起的眉头判断,她认为她可能成功了。 事实上,合洛心中的念头是她看起来真是美极了,她的脸色是如此苍白(从他们上船之後,她就不曾登上甲板,或许她真的病了),把闪亮的蓝眸衬托得有如空中的明星,而披散在肩上的金红发更是美得教人心动。合洛从来没见过比她更美的女人,丝质睡袍完全适合她玲珑的曲线,还有其他他精心为她挑选的衣服。他必须再次赞美自己对衣著的高尚品味。凯琳突然摇晃一下,高耸的胸脯立刻诱人地颤动,合洛贪婪地瞪著她,舔舔嘴唇。自从娶她之後,他对她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已经胜过他这辈子曾经渴望的任何女人。到目前为止,她一直设法不让他爬上她的床,可是今晚他已经下定决心,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不论她是否愿意,他都打算占有她,何况谁晓得,或许在回到英格兰时,她的欲望会变得和他的一样炽热。她永远不可能再见到那个海盗,所以终究会向他屈服的。「不会又觉得不舒服吧?一合洛厉声问道,注意到她只吃了一、两口东西。 「还——还好,合洛。」凯琳勇敢地低语,适切地扮演她的角色。 「很好,因为我不打算让你再继续逃避了,今晚我一定要取得法律赋予我的权利。」他残酷的态度激起凯琳的怒火,但她强迫自己继续扮演柔顺的妻子。 「我们已经结婚了,合洛,我怎么可能逃避你呢?我只是——只是觉得非常不舒服。」合洛满意地点头。「我很高兴你终於决定做个聪明的女孩,虽然要驯服你总是必须付出一些代价。我相信你已经从那个海盗那裏得到许多经验,所以我期盼你今晚能够发挥你的长处,既然我不能娶一个会脸红的处女,至少要让我享受另一种喜悦。所以过来这裏,凯琳,就从今晚开始吧!」合洛推开椅子站起来并召唤凯琳过去时,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得这么快。她站起身子,迅速地思考,知道自己必须和他虚与委蛇,现在反抗他只会得到强暴的结果。不,她必须用智慧取得这场战役的胜利。 合洛的碰触完全如她预料中那般可怕,他的双臂紧紧抱住她的身体,粗暴地把她拉向他突出的腹部。他的嘴巴像水蛭般吸住她的唇,松软地移动,他的舌头强硬地穿过她的牙齿之间,冲下她的喉咙,使她好想吐。但她只是站在原地,温驯地忍受他的攻击,在他的手粗暴地伸进她的衣领,抓住一只柔软的乳房时,她甚至不曾畏缩。在他揉揑她赤裸的乳房时,凯琳好想甩他一个耳光。他发出剌耳的吵声,好像一只发情的公猪。她必须用无尽的意志力,设法控制住自己的冲动。她闭上眼睛,强森黝黑的脸孔浮现在她脑中,如果他看到现在的她会有什么反应呢?她不敢想像他的反应,只期望她的计划能够成功。 合洛开始准备拉开她的睡袍时,凯琳轻轻推开他,他毫无防备地後退一步。她看到他的脸上已经满布激情,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而沈重,这是她首次正视她能带给他什么影响。他的肉体反应泄漏出他的欲望,她开始了解这可能会成为她手中的一张王牌。[合洛,求求你,让我们规规矩矩地做这件事。」她低声说道,假装害羞地垂下眼眸。「你为什么不去甲板上散步一会儿,好让我洗澡并上床?等你回来时,我会在床上等你……」她的声音诱人地消失。合洛吞口口水,浅蓝的眼珠差点凸出来。「我不想等。」他粗嗄地说道,朝她伸出手。凯琳差点跳起来,但终於只是灵巧地避开并摇摇头。她绽开甜蜜的笑容,把双手放到他肥胖的胸前制止他。「我觉得等一下会比较好,你不同意吗?」她直视他的眼眸。 「我已经病了好久,需要洗个澡。我有最香的香皂……然後,我们可以用一瓶酒……」「好吧!」合洛以沙哑的声音同意,凯琳朝他绽开笑容,衷心希望她能用一把剑刺穿他的心脏。老天,她有多么厌恶他!只要想到跟他做爱,她的胃就会开始翻腾。他在她唇上印下一个湿答答的吻,最後一次淫邪地注视她之後,终於离开房间。凯琳几乎要大声欢呼,她一定会成功……一定要成功!她开始用最快的速度脱下衣服,用冷水清洗身躯并喷上一点香水,然後穿上一件纯白的丝质睡衣,这显然是特地为新娘设计的睡衣。很快梳好头发後,她跳上床,拉起被单盖至膝盖,用诱人的姿势斜躺在一堆枕头上,她必须使合洛相信她真的想和他在一起。她的准备工作及时地完成,在听到合洛笨拙地摸索门把时,她深吸一口气,把一根纤细的手指伸进喉咙裏。 她的时间算得刚刚好。合洛终於打开房门时,映入他眼帘的是他那位美得不可思议的新娘。她穿著近乎透明的纯白睡衣,金红色的长发优美地披散下来,但她却拚命地呕吐,把天鹅绒的床单弄得好脏。他往後靠向门把,感觉自己的胃也开始翻搅。用尖锐而发抖的声音,他开始大声召唤船医。接下来的几天,凯琳总是躲在房裏偷笑。她的演技实在精湛,而合洛终於完全相信她了。在他待在舱房时,她只要抱住肚于开始呻吟,就可以把他赶出房间。他甚至会紧张地告诉她,他的胃也不太舒服,看到她这么不舒服,很容易使他反胃。他尽可能远离她,甚至要求服务人员在空的舱房裏为他铺了一张床,因为每个人都晓得他们是在度蜜月,所以他的举动也特别引人注目,尤其是那些船员。 船医对凯琳的疾病备感困惑,可是又不能详细的检查。他必须承认她拥有晕船的所有症状:呕吐、焦躁不安、拒绝进食,甚至无法忍受食物出现在她身边。可是,有一件事好像不太对劲,但他终於决定少管闲事,勉强地宣布史夫人的病情相当严重。凯琳很清楚她不可能永远装病欺骗合洛,但至少在海上航行时,她可以躲过他的纠缠,而且在这裏,他也不可能威胁到强森的安全,因为他根本没办法发出任何讯息。何况,在她有更多思考的时间之後,她了解到如果合洛真的因为她的拒绝合作而实现他的威胁,把强森送上绞架,那他就不再有威胁她的王牌,而她会非常迅速地离开他,使他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 因为她的自由与强森的生死息息相关,所以必须仔细地考虑如何扭转她的劣势。虽然她还没有想到办法,但只要假以时日,她一定会想出来,而这就是她现在正在做的事情,用演戏争取时间。五天後,凯琳对无聊的日子开始感到极度厌倦,要一个完全健康的人整天躺在床上实在是一大酷刑。何况,这种日子给予她太多思考的时间,而她的思绪总是会集中在强森和克瑞身上。现在,强森一定知道他不会被吊死,而她猜想他是否会知道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她迫切地希望他会,她永远记得在合洛告诉他他们已经结婚时,他那声痛苦至极的呐喊,并感觉椎心的痛苦。如果他知道她是为了他才嫁给合洛,至少会相信她对他的爱,并且不再那么伤心。想念强森总是会带来强烈的痛苦,所以凯琳尽量不去想他,可是想念克瑞的结果几乎一样糟。可怜的孩子,他一定非常想念她!在幻想他哭著要她时,她的心立刻紧缩,他永远不会了解她为什么不在他身边。等罗望号靠岸之後,她一定要马上写封信给玛莎,尽可能仔细地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知道玛莎一定会好好照顾克瑞,可是她的心裏还是一样难过。她的双臂渴望拥抱他,在想像他的惊惶和困惑时,她的眼中会立刻盈满泪水。他不会了解他的生活为什么突然改变,也不会了她和强森究竟有什么遭遇,他会以为他们遗弃了他! 还有她的父亲。凯琳非常担心在听到她的不幸时,她的父亲会因为过度的震惊而去世,她只能相信梅逊会设法安抚他,或者尽可能不去想这些。再过两天,他就要抵达西班牙的海岸,除了设法解救自己外,她什么都不能做,更别提协助她的亲人。罗望号在一个晴朗的十一月天抵达西班牙,凯琳鼓起勇气偷偷离开床,站在窗口张望港口的景观。在一艘艘的船只後面,似乎是一座愉快而色彩丰富的城市,男男女女穿著鲜艳的服装,赶著骡车和手推车聚集在码头上,向离开船只的人群兜售他们的商品。凯琳无法忍受这种诱惑,略微推开窗户,香蕉和芒果甜腻的香味立刻窜进她的鼻孔中,那些欢乐的笑声也流进她的耳朶。现在差不多是晚上了,但太阳依旧灿烂地挂在地平线上。 「你一直在愚弄我,对不对,凯琳?」合洛低沈的声音在她身後警告地响起,她立刻转身面对他。他瞪著她,邪恶的小眼睛裏燃烧著愤怒,松垮的嘴唇首次抿紧。凯琳找不到任何可以回答他的字眼,她已经被当场逮到。因为一个小时前,她才呻吟地告诉他她觉得非常不舒服,甚至无法起床,现在她却站在窗前,兴致盎然地观看港口的景观。「你根本没有生过病,对不对?」他继续用那种可怕的声音问道。「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得到什么,可是不论你如何伪装,都无法改变你是我老婆的事实,而我更厌倦成为船上所有男人的笑柄,现在,我打算达成我娶你的目的。」「你指的是我的钱吗?」凯琳不屑地说道,了解摊牌的时候已经来临。就某方面而言,她确实松了一口气,很庆幸自己不必再继续演戏。合洛丑陋的脸孔在她的讽刺下变得更加丑陋。「我指的是你的身体。」她残酷地纠正她。在他走向她时,凯琳昂高下巴,绷紧全身的肌肉,准备反抗到底,或者找机会逃走。如果合洛认为和他甜蜜的小新娘上床会带给他快乐,那他最好再仔细想想!「我会让你非常後悔曾经欺骗我,亲爱的。」他恶狠狠地说道,继续走向她。「你认为我的表演非常成功,对不对?」凯琳鲁莽地问道,一点也不在乎她已经如何激怒他。 哼,小婊子,你会为这个付出代价!」合洛怒吼,扑向她,凯琳灵巧地闪开,他只抓到她睡袍的一角。但狂猛的力道却把整件睡袍撕开。凯琳任破裂的衣服坠落她的脚边,迅速地跃向门口。合洛咒骂一声,紧紧跟随在她身後。「你一定会後悔的,」他告诉她,一把抓住她飞扬的长发,用拳头缠绕,硬把她拉回他身边。「我会一劳永逸地教训你,直到你乞求我的慈悲……」「可怜的合洛,」凯琳喘息地说道。「在知道我对你的厌恶和憎恨之後,你的自尊是不是会受到伤害?你知道吗?你的碰触总是使我反胃到极点。在你亲吻我的时候,我只想大吐一场。」合洛发出愤怒至极的吼声,无情地抓住凯琳的头发,强迫她跪下。凯琳知道她无法反抗他的力量,但仍昂起头傲然地瞪著他。他凝视她,下巴开始发抖,桃红色的丝质睡衣不但不曾掩住她的曲线,反而使她更加诱人。她怒视他,蓝眸中燃烧著鄙夷,刺痛他的自尊,增添他的愤怒。他咒骂一声,扬起手甩了她一个耳光,强猛的力道使她的头偏向一旁,愤怒和痛楚的泪水盈满她的眼眶,但凯琳拒绝让它们掉下来。她永远不会让这只脏猪得到这种满足。 「这会使你觉得像个男人吗,合洛,用打女人的方式?」凯琳轻声嘲讽,自知无异在招致更多的攻击。但强烈的愤怒使她不顾一切。「你这个天杀的婊子!」他怒吼。凯琳的眼眸本能地追随他的动作,看到他握紧拳头,显然打算把她敲昏。在他的拳头开始落下时,她忍不住往後畏缩。但它始终不曾落下,因为一个轻快的敲门声及时解救凯琳。合洛咒骂地放下拳头,凶狠地瞪著房间。[干什么?」他警告地瞪凯琳一眼。她保持沈默,知道任何人都无法协助她。身为合洛的妻子,他有权利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甚至包括揍她,只要他觉得有必要。没有人会伸手制止他,而她的求援只会增添自己的羞辱,根本无法逃避合洛的凌虐。「是服务人员,送你的晚餐来,先生。」一个声音自门後传来。[把它拿走。」合洛粗声命令。[可是,先生,厨师要跟大多数的船员一起上岸,如果你现在不吃,就得一直挨到明天早上。」 「我说,把它拿走!」合洛尖叫。凯琳舔舐嘴唇,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 [现在,小婊子,我们进行到哪裏了?」合洛低声说道。凯琳闭上眼睛,不想看到他的拳头落下。可是他突然放开她的头发,抓住她的上臂,拉她站起来。他把她推向床,凯琳差点摔倒,并希望用她的重量拖延他。可是他毫不费力地拖著她走向床边。在非常接近时,他放开她的手臂,攫住她的腰,粗短手指陷入她柔软的肌肤中。凯琳了解他的意图,开始挣扎,不论合洛多么矮小,她的力量终究无法和他相比。他抱起她,把她丢在床垫上,凯琳的头撞向墙壁,眼前立刻冒出一片金星。她怔住片刻,合洛利用这个机会迅速地脱下他的衣服,凯琳只能昏沈沈地瞪著他。他飞快地抛开他的外套、缀满花边的衬衫、领结和浅蓝色长裤。凯琳惊恐地瞪著他软趴趴的手臂和肩膀,松垮垮的肌肉无力地垮下,他的胸膛和她的一样白皙,中央点缀著几根红色的体毛。他的乳房很大,像许多女人那般下垂;他的腹部则高高突起。在他脱下那件及膝的内裤时,凯琳立刻产生一股想放声大笑的冲动。 至少,她已经完全清醒,但她仍然躺在那裏,鄙夷地抿起嘴巴。他傲然走向她,显然不知道他赤裸的身躯有多么丑陋。舱房裏现在是一片阴暗,只有一抹微弱的灰色光芒透过窗口射进来。凯琳闻得到水果甜腻的香味,听得到微弱的溅水声,船员们正要离开船只……然後,凯琳的目光找到她寻觅已久的东西——一座金属制的皇后半身像正矗立在床边的桌上。凯琳绽开笑容,把手伸向那尊雕像,她的视线暂时离开合洛。这是一个错误,他发出胜利的吼声,迅速地扑向她,用他的重量钉住她,凯琳的头再次撞向墙壁。突发的攻击引燃凯琳的反抗,她开始踢他、咬他、抓他,不再有任何思想,只知道这个可恶的禽兽即将蹂躏她的身体,她根本不在乎他是她的丈夫,不论他们曾经交换什么誓言,她永远也无法停止对他的憎恨和厌恶。他抓住她的胸脯,开始碰触她的全身,并发出那恶心而刺耳的吵声。凯琳放弃正面的冲突,偷偷抬起手,摸索地伸向那尊人像。如果她能够及时拿到它,她会给她的新郎一个永难忘怀的夜晚! 合洛利用这个机会,把睡衣的下摆拉高至她的腰间,凯琳感觉他赤裸的身体碰触她的,立刻抽搐地发抖。她的手放弃那尊雕像,急切地飞向她的睡衣,迫切地想遮掩住自己。她的大腿紧紧夹住,用力之猛几乎使她发痛,但她不会放弃!她不能……合洛凶狠地咬住她的胸脯,凯琳喘息著,痛楚的泪水盈满她的眼眶。她的手指弯曲,抓向他的眼睛,但他立刻抓住她的小手牢牢锁住,他的膝盖开始粗暴地想撬开她的双腿。「上帝,」凯琳狂乱地祈祷。「救救我……」 在合洛粗暴地强迫她分开双腿时,他的嘴吸吮她的乳房,无情地咬下。她突然忆起第一次和强森在一起时的情景,她曾经指控他强暴她,用这个罪名控诉他好几个月。一直到现在,她才了解真正的强暴是多么地恐怖。 合洛嘟囔一声,用力分开她的双腿,凯琳绷紧全身的肌肉,希望能够尽可能拖延他的占有。她感觉他探索她的柔软,并本能地张开嘴想咬住他的脖子,突然之间,在合洛身後的黑暗中,她瞥见一个模糊的动作,某种东西像银弧般划过空中,发出含糊的声响,合洛惊喘一声,然後全身瘫痪。凯琳震惊莫名地躺在那裏。到底出了什么事?然後,她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可能也有危险,并狂乱地推动合洛,想挣脱他沈重的身躯。从上方的某处,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笑声。一个男人的头出现在合洛的肩膀上方,凯琳恐惧地望向那个人,她的眼眸望进一对非常熟悉也非常冰冷的灰色眼眸时,她的呼吸梗在喉咙裏。 「强森!」她低呼,几乎发不出声音。「哇,这不是史夫人吗?」他慢条斯理地说道,语气亲切得教人毛骨悚然。[请原谅我打扰你的蜜月,夫人。」他特意加强「蜜月」两个字时,凯琳的双颊倏地泛上红潮。她看得出来,虽然强森尽全力掩饰,但他其实是非常愤怒的。原来他已经相信合洛的谎言!凯琳知道自己应该感觉气愤,因为他竟然对她如此缺乏信心。可是,能够再看到生龙活虎的他,已经使她欣喜若狂,根本忘记其他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裏呢?」她冲口问道,一连串的问题已经涌至她的舌尖。她不耐烦地推动合洛瘫软的身躯,希望自己能够起床,但他的身体是如此沈重。「你没料到我会来吗?」注视她的徒劳无功,强森的唇嘲讽地扬起,然後他伸出手,轻松地抓住合洛的肩膀,翻转他的身躯,使他不再压住凯琳。「显然没有。」他的语气中充满讥刺,凯琳跟随他冷硬的目光,看到自己裸露的下半身,然後是合洛赤裸的身躯。她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而她的脸也不由自主地泛红。这实在太荒唐了,她为什么应该感觉羞愧和心虚,她又没有做错任何事!这个男人该下地狱,他怎么可以如此草率地下结论! 「这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她开始慌忙地拉下睡衣,并移动身躯跪在床上,让自己显得庄重些。「当然不是。」他冷冷地回答,解开缠绕在他腰间的一捆绳索,并抽出一把锋利的刀子,把绳索割成许多小段。「你在做什么?」她困惑地问道,然後睁大眼睛,注视他翻转昏迷的合洛,把他的手脚捆起来。「我像在做什么呢?」他从黑长裤的口袋中掏出一块布,塞进合洛的嘴巴,然後抽出合洛身下的枕头,拉下枕头套,用它固定住那块布。「我相信我应该杀死他,好让你变成寡妇,我的甜心,可是我发现我已经不再认为你值得我冒生命的危险——即使我早已被判过死刑。」凯琳沮丧地凝视他。他为什么总是准备相信她是最坏的女人呢?过去的两年中,她难道不曾完全向他证实她的爱吗? 「听我说,你这个大笨蛋,我说过这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她气愤地注视他,怒火突然燃烧起来。他不理会她,迳自拉起床单,完全盖住合洛的身躯。凯琳瞪著他,他的白衬衫漫不经心地敞开,露出一大片黑色的胸毛,强壮的手臂和大腿纠结著结实的肌肉,随著他的动作贲起、收缩。突如其来的柔情击中凯琳,他的脸庞是如此英俊和刚毅,黑色的胡渣盘踞他的下颚,此刻的他仿佛又变回那个曾经在两年前绑架她的海盗。他的外貌是如此可怕,还有那对插在他腰间的手枪。「你应该有行李吧?」他突然问道,凯琳困惑地点点头。她的行李和这一切有何关联?「在哪裏?」「在角落裏。」凯琳的语气和他的一般简洁。他转头注视她指点的方向,然後再次把冰冷的目光集中在她的脸庞上。「可是我看不出……」「可是从来没有人指责你过分风骚,对不对?」强森很快失去虚伪的礼貌。凯琳气愤地睁大眼睛,坐在那裏,想用目光杀死他。 她真的必须嘲笑她自己,几个星期以来,她一直渴望再见到他,甚至竭尽全力避免让他受到伤害。可是现在,在奇迹已然发生并使他再次回到她身边时,她竟然只能跟他吵架!她摇摇头,告诉自己必须甜蜜而理智……「强森,亲爱的,我真的好高兴看到你!」她叹口气,在床上移动身躯,直到她能碰触站在床边的他。「只要你肯听我说……」她朝他绽开笑容,伸出双臂想勾住他的脖子。他抓住她的手制止她,甜蜜的笑容转变为愤怒的目光,撇动的嘴角显示他对她的反应颇觉满意。「你真的以为你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任何人,对不对?」他故作惊讶地问道。「这次不行了,我的甜心。你不能再用你甜蜜的笑容、热情的吻和柔软诱人的娇躯欺骗我了。我已经了解你的真面目:你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无耻的妓女,向出价最高的人出售你自己,或者,任何一个可以在特定时候带给你最大好处的人。][你怎么敢对我说这种话?」凯琳伤心而愤怒地叫道。 「如果你对我真有这种想法,那你尽可以离开,滚出这裏!我宁可待在合洛身边,也不想和你在一起!]强森绽开冰冷的笑容,握紧她的手,使她几乎因痛楚而尖叫。 [非常精彩的表演,凯琳。」他轻轻鼓掌。「可是你忘了,我非常了解你,只要你高兴,你可以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演员。而且在你策划这些阴谋时,显然忘了另一件事:凡是属於我的,我都要保有。」 [我认为你才是记性不好的人!」凯琳驳斥他。「娶我的人是合洛,记得吗?我不是你的,而且如果你继续保持这种态度,我就永远不会是你的!][噢,你是,你是我的,」他的声音极度温柔。「只要我要你,你就是我的。或许在我厌倦你之後,我可以把你还给你的宝贝合洛。你可以用这个想法安慰自己,我的甜心。] [你要干什么?」她惊慌地问道。强森一把抓住她的双手,用一条绳索绑住她的手腕,在他打结时,凯琳设法挣脱。但他的动作敏捷而有力。[你疯了!」她气愤至极地叫道。他把她推倒在床垫上,用绳索绑住她的脚踝。她疯狂地挣扎,想踢他,可是他迅速地用膝盖压住她腰背,使她无法动弹。「即使我是,也是被你逼的。」他冷冰冰地说道,固定住绳索,然後轻松地翻转她的身躯,使她再次面对他。「如果你不马上放开我,我就大声尖叫。这次他们一定会抓住你,并吊死你,我说到做到,你这只脏猪,我真的会叫!」「你会吗?」这一句反问应该足以警告她,但凯琳就是无法相信强森真的会如此粗暴地对待她,即使在他做过并说过这些之後。可是事实是残酷的,那块布被粗暴地塞进她嘴裏时,她完全愣住了。在她仍然呆若木鷄时,他已经用他的手帕绑住她的嘴。 「你混蛋!]她想駡他,但被堵住的嘴巴只能发出含糊的叫声。强森绽开狰狞的笑容,仿佛猜得透她的心思。「别担心,我对你也有相同的感觉。」他无情地讽刺,把她放到地板上;凯琳只须思考片刻,就能完全了解他的企图。他开始滚动床边的中国地毯卷住她的身躯,她疯狂地踢动双腿,但完全无法制止他。灰尘窜进她的鼻子,她打个喷睫,几乎被嘴裏的布噎死。强森立刻扯松蒙住她脸孔的地毯。「不要乱动,你就不会有事。」他粗声地告诉她,凯琳只能用愤怒的目光回答他。她感觉他的手臂在许多层地毯外环住她,然後把她扛在肩上,仿佛地毯裏根本没有她的存在!极度的不适激起愤怒的火焰,她设法踢他,但他的双臂像铁链般铐住她,使她无法动弹。他已经失去理智了吗?她在心中气愤地问道。一定是,否则他绝不敢用这种话污辱她,用这种行为对待她。她已经和他共同生活两年多,身为他的妻子和他儿子的母亲,她爱他、关心他——而他却相信她能够毫不眷恋地抛弃这一切,为了合洛的社交地位而嫁给他?这太可笑了,凯琳愤怒地想著。但奇怪的是,她却丝毫没有放声大笑的渴望。 强森在离开船舱之前停下,提起凯琳的小箱子挟在腋下,另一只手臂则忙著把扭动的凯琳压制在他肩上。在登上通往甲板的楼梯时,她终於放弃抵抗,一动也不动地躺著,强森只能希望她不是已经窒息而死。其实,在见识过她狂野的反抗之後,他根本不应该还在乎她的死活。在他第一眼看到她放荡地和她的情夫躺在床上时,愤怒像利刃般划过他的全身,使他本能地想勒死这对奸夫淫妇。他必须耗尽所有的控制力,才能强迫自己只敲昏合洛,并带走他的妻子。不,不是他的妻子,是合洛的。他总是会搞混这点,可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终於能够报复凯琳的所作所为了!在目睹她近乎赤裸地躺在全裸的合洛身下时,他真的想揍她,使她像他一样受苦。她曾经是他的妻子,即使他们的婚姻不合法,却仍然有上帝作他们的证人。但她却背叛他,**地将身体出售给另一个男人,而不考虑曾经发誓她的身体只属於他一个人。他会再爱她吗?再辛苦地工作,从日出到日落,只为了她和她的儿子?他会再不顾生命地保护她,以防她受到最轻微的伤害吗?不,当然不会了!凯琳已经背叛他,舍弃他诚挚的爱,转向财富和伦敦多彩多姿的社交生活,实现他一向隐藏在心中的恐惧,证实她和他所认识的其他女人完全一样。她们就像猫,只爱给予她们最佳享受的人。她们只要最新鲜的鱼、最柔软的坐垫和最温暖的火焰,不要爱情。 那个混帐表哥兼丈夫一定早已摸透凯琳诱人的娇躯,了解每一处隐密之地。强森扛著凯琳,大步穿过罗望号空旷而阴暗的甲板,轻松得仿佛一个准备上岸的水手,没有人会怀疑他已经掳走一个人。但他的脑中却是一片紊乱。不论他如何设法制止自己,他仍然不断想像合洛松垮的嘴和肥短的手指如何在凯琳的娇躯上梭巡。合洛也曾像他一样,使凯琳发出喜悦而忘我的呐喊吗?他曾经使她喘息、蠕动、请求,并一次又一次带领她到达她从来不曾梦想的心醉神迷吗?强森咬紧牙关。那个合洛一定以为他做到了。那个小婊子一向知道如何用她的魔咒迷惑男人,更知道如何作绝佳的演出,而他,韩强森,就是她的启蒙老师,是他教导她取悦男人的所有秘诀!他想像她如何运用他教给她的知识在她的新床上扮演妓女的角色,感觉肺部仿佛都要气炸了。 在抵达船尾的栏杆时,强森的下颚绷紧,眼中的光芒足以杀人。欧尼尔和另一个罪犯塔克正在小船上等待他,看到他的怒容时,两个男人都暗自心惊。强森用绳索把凯琳的行李垂放至小船上。[你已经找到你要找的东西了吗?」欧尼尔终於鼓起勇气问道,他知道强森追逐罗望号的目的。现在强森是克里斯多号的新船长,据说他要来这裏找一个女人,在他独自回来时,欧尼尔著实吃了一惊,因为他知道韩强森绝对不是一个能够容忍失败的男人。「对。」强森简单地回答,便不再多说,只是迅速地握住摇晃的绳索,滑下罗望号的甲板。他只用一手和双腿保持平衡,另一臂始终按住在他肩上晃动的那捆地毯。欧尼尔困惑地瞪著他,这是怎么回事……然後,灵光一闪,他倏地领悟了。 「走吧!」强森在站稳後立刻命令,欧尼尔和塔克开始划动船桨。在小船逐渐远离罗望号时,强森非常轻柔地把那捆开始扭动的地毯放进船底;地毯的深处发出一个含糊而愤怒的响声。塔克震惊地瞥视时,欧尼尔差点笑起来。「我说过,不要乱动!」强森厉声告诉那捆地毯,跪在它身边,调整一端的开口。塔克似乎更加震惊了,无法置信地转向欧尼尔,想知道他是否也看到他们船长突发的怪异行为。欧尼尔朝他眨眨眼睛。另一个含糊的声音从地毯中传来,强森咬住牙关漠视它,走到船首,冷冷地瞪著大海。克里斯多号停泊在港口最外端,高耸的侧影出现在小船的正前方。一阵凉风吹来,显示大雨即将来临,海面变得颠簸,小船剧烈地晃动。欧尼尔相信地毯中的女士一定被撞得浑身瘀紫了,但随即告诉自己这实在不关他的事。更何况,如果她真的是传说中那种坏女人,那她本来就是罪有应得。他们抵达克里斯多号时,塔克扛起行李箱,首先迈上绳梯。欧尼尔提议由他搬运那捆显然很不听话的地毯,但强森简单地拒绝,轻松地扛起他的包袱,自绳梯登上船尾,其他船员立刻收起绳梯。 甲板上挤满忙碌的男人,准备再次把船只驶向海洋。这些囚犯之中,只有几个人曾经有过航海的经验,但已足以操纵这艘船;其他人也非常乐於学习,而且不怕工作辛苦。因为强森已经把不喜欢学习和工作的人赶走,连同以前的船长、船员和大多数的女性囚犯,一起放逐到某个岛上。叛变的消息迟早会传回英格兰,英国政府也会派船来追赶他们,而他们必须在那之前脱离险境。强森轻快地跨过甲板,走向後甲板下方的船长室。因为他是唯一当过船长的人,所以每一个囚犯都推选他担任船长之职,而他也明白地要求他们服从他的命令。这些男人逐渐了解他,并尊重他的专业知识、公平和超人的体力,很少在船上惹是生非,少数的几个捣蛋鬼则已经被关起来,然後放逐到岛上。根据多年的海盗生涯,强森知道叛变是很容易发生的;克里斯多号已经有过一次经验,而他打算尽他最大力量避免另一次叛变的发生。 船长室又小又脏,就像这艘囚犯船上的任何地方。除了狭窄的木板床外,室内只有一座丑陋的煤炉、一张四方形的小桌子和两张椅子,硬梆梆的床固定在右边的墙壁上。强森已经在那上面睡过好些日子,当然清楚躺在那裏是多么地不舒服。走进房间後,强森关上房门,点燃一根蜡烛,然後把扭动的凯琳放在脏兮兮的地板上,谨慎地让她站好,再缓缓解开裹住她的地毯。她的金红发极度凌乱地披散下来,从肩膀、胸脯泻往她的腰间。她的身上只穿著那件单薄的橘色睡衣,根本无法遮掩她迷人的曲线。被捆住的嘴巴使她无法说话,但她的眼睛已经代替嘴巴说出她心中的想法。如果她的目光可以杀人,那他现在一定已经死在她脚边了,强森想著,野蛮的快感窜过他的全身。在他彻底地和她算过帐之後,她会更加恨他! [现在我要拿开塞在你嘴裏的布,可是我警告你:如果你给我惹任何麻烦,我会把它放回去,让它永远留在那裏!懂我的意思吗?]蓝色的眼眸仍然射出杀人的光芒,但过了一会儿,她极其勉强地点个头。强森转过她的身子,解开绑在她脑後的结,松开他的手帕。凯琳啐出那团又湿又绉的破布,然後相当笨拙地转回身子面对他,因为她的手腕、脚踝仍被绑著。她脸庞的下半部泛著粉红,她的唇乾燥,而且有点肿,她的全身因愤怒而发抖。[这次我真的相信你已经发疯了,韩强森!」她啐道,用舌头滋润乾燥的双唇。「你怎么敢用这种方式对待我?你是一只下流、可恶而愚蠢的猪猡,如果我有任何理智,就应该让他们吊死你!」 [你为什么没那么做呢?」他慢条斯理地问道,灰眸危险地眯起。「我必须承认,这部分一直让我觉得有些困惑。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凯琳?想到我被吊死真的会使你的良心不安吗?这就是你和合洛安排放过我,把我当成奴隶卖掉的原因吗?真是设想周到的安排,既可以让你的罪恶感消失於无形,又可以永远摆脱我。再告诉我一件事,因为我实在非常好奇,你打算如何摆脱克瑞呢?」 [你真会胡说八道!」凯琳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你明明知道,我爱克瑞甚於爱世上的任何事物!我永远不会像你说的那样想摆脱他。而且我也爱过你!请你注意我说的是爱过;是过去式!因为在你今晚这样对待我之後,我开始怀疑我是否曾经了解真正的你!」「接下去,你大概打算要告诉我你这么做都是因为你爱我吧?」他讽刺地说道,只有嘴角不断抽搐的肌肉显示出他的愤怒。「我是!我是!我本来就是!」她的声音提高八度,尖锐地向他吼道。「鬼才相信你是!」他残酷地否定她,愤怒在凯琳的眼中燃烧。「你的心比排水沟还龌龊!」她用发抖的声音说道。「你叫我恶心,你知道吗?你的心已经腐败得不可救药了!你……」 「够了!」他厉声命令,脸孔绷紧。「我没有时间听你编织的谎言,除非我们要亲爱的合洛和他的夥伴赶上我们,否则就必须在十点时顺潮启航。而我们当然不希望被他们赶上,对不对,我的爱?]讽刺的语气告诉她他口中的「爱」指的是完全相反的意思。凯琳怒视他高大的身影,感觉五内俱焚。「不对,我们当然希望他们能赶上!」她恶狠狠地说道,此刻她真的希望合洛会来救她。「只可惜人生总是事与愿违。」他讥讽地说道,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推向木板床。 「你到底以为你在干什么?放开我!」在她企图反抗时,强森俯下身子,轻轻松松地抱起她。凯琳不禁憎恨起自己的软弱和无助。「噢,不,我的甜心,我们以前遭遇过相同的情况,记得吗?我可不打算再冒任何风险,如果我让你自由地留在这裏,等我回来时,只会发现我美丽的小鸟已经飞出她这座并不美丽的鸟笼。]「你不可能打算一直绑著我!」凯琳气愤地叫道,疯狂地在他怀中扭动。他似乎毫不困难地控制住她的挣扎,并对她露出毫无善意的笑容。「不可能吗?试试看吧!」他毫无预警地把她丢在坚硬的床上,薄薄的床垫和床板一样坚硬,凯琳忍不住畏缩。今晚她已经吃尽苦头,全身无一处不痛,现在这最後一击当然不可能使她感觉好过一些。可是现在她没有时间担心她的酸痛和疼痛,她必须设法站起来。「噢,不,你别想!」强森用一手推倒她,然後跨坐在她身上,用强壮的膝盖固定住她的身体。 凯琳俯卧在床上,徒劳无益地挣扎,用被绑住的双手攻击他,直到他抓住她的双手,把它们拉过头顶,用一段绳索固定在床头的栏杆上。她用这辈子听过的所有脏话痛骂他。他不理会她,镇静地完成他的工作,认为满意之後,他站起身子,移向床尾。凯琳抬起双腿,恶意地对准他的鼠蹊部踢过去。强森迅速地抓住绑在她脚踝的绳索,在她的拚命挣扎下,把她的脚固定在床尾。凯琳无助地躺在那裏,双手和双脚都被固定住,她的膝盖屈起,睡衣的下摆被拉高至雪白的大腿上。匀称而白嫩的双腿闪耀出诱人的光泽,金红色的秀发凌乱地披散在床板上,又往下流泻向地板。愤怒的红晕燃烧她的双颊,蓝色的眼眸射出杀人的光芒,使她更显明艳照人。她似乎终於用尽力量,只能喘息地躺在那裏,沈默地怒视他。强森俯视她许久,脸上的神情深不可测,然後,他的眼光闪动,他的手近乎野蛮地拉下她的睡衣,直到它的下摆端庄地遮住她的脚踝。然後他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出舱房,并在离开之前吹熄蜡烛。 走上甲板,强森深深吸进一大口清凉的夜间空气,希望它会协助他厘清他的思绪。令人无法相信的是,那个小婊子柔弱的美和楚楚可怜的辩驳竟然再次开始蒙蔽他的判断力。她真的可能是因为爱他才嫁给史合洛吗?尽管他曾经用如此讽刺的语气询问她,现在他却产生怀疑……不!他狂暴地熄灭那抹希望的火花。如果她真的「因为爱他」而想解救他的生命,那她应该会有许多其他的途径,而不必嫁给一名富有的爵爷,或者允许那位爵爷利用她的肉体。她的父亲应该有能力帮助他,即使不为其他的理由,至少也会看在克瑞的分上。在他造访史爵爷的宅邸时,那个势利眼的管家已经告诉他汤曼爵士的病情大有起色,事实上,早已脱离险境了。所以那个说谎的婊子永远别想用她父亲的疾病作为脱罪的藉口!或者,她也可以贿赂狱卒让他逃走,或者……何况,她早已亲口承认她的罪行。在前往新门监狱的那一天,她承认一切,然後镇定地离开,任凭他的心碎为片片,在强烈的哀恸之中,他真的像受伤的野兽般噑叫出他的痛苦。 不,她不可能爱他!现在她只是害怕他可能会对她采取某种报复的手段,所以再次祭起「爱」的法宝,希望能够逃过一劫。在冒险前来西班牙追逐她时,强森曾经一再怀疑自己的神智是否正常,并且设法说服自己相信复仇的欲望是他唯一的动机。但他确实仍存在著一些可笑的幻想,直到现在,他才终於承认痛苦的事实。他确实被一个表里不一的小婊子所骗,而她随时准备用她的身体去换取她想得到的任何事物。他当然不会那么愚蠢,再次容许她轻易地操纵他的人生!「韩——我是说,呃,船长,你能看看这个吗?有个东西好像不是运转得相当顺利。」强森立刻随著那个男人去检查机器,很高兴能有其他事情盘踞他的思绪。在详细地指点过那些没有经验的水手之後,他叹口气,希望他们不会碰上暴风雨,否则这些业余的船员恐怕无法解救克里斯多号! 「冷吗,强尼?」这个娇滴滴的声音属於乔莎妮——至少她是如此介绍她自己。这个黑发黑眸的吉普赛女人原本是个妓女,被判刑流放,在众多的女囚犯之中,只有她和少数的几个被选中并允许留在船上。欧尼尔非常喜欢她,并请求强森允许她留下,所以他只好答应。但从那之後,莎妮却清楚地表示她发现克里斯多号的新船长更合她的口味。强森在心裏叹口气,俯视那个站在他面前的女人。她的领口是如此之低,几乎完全裸露出她丰满的胸脯。让女人留在船上只会惹是生非,他不悦地想著。何况,他自己已经有够多的问题,不想再增加这个!「天黑之後,女人不准在甲板上逗留,莎妮,我已经告诉过你这个规定。」他耐心地说道,但显然非常认真。莎妮朝他眨眨睫毛。 「可是我为你带来一瓶酒,强尼。在天气这么寒冷时,你当然可以允许我送一瓶酒上来吧?」强森一言不发地俯视她片刻,却无法真正地对她发脾气。虽然她有些笨,有时候也不遵守规定,但并没有真正的害处,至少她晓得她是谁,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情。「谢谢你,莎妮。」他说道,接下她递过来的酒,假装没有注意到她故意用她的手指摩挲他的。「现在可以下去了。快!」「噢,强尼!」莎妮噘起嘴巴抗议,但终於转身跑开,丰满的臀部在长裙下诱人地摆动。强森松了一口气,知道她是故意要诱惑他。「女人是恶魔,对不对,船长?」欧尼尔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黝黑的脸庞上明显地写著羡慕。强森朝他扮个苦脸。 「对极了,欧尼尔,她们确实是。」他衷心同意。「来吧,喝一口。」强森把酒瓶递给另一个男人,欧尼尔接下,喝了一大口後再递回酒瓶。强森感觉自己需要提起精神来面对可能是极其漫长的一夜,便又喝下一大口。接下去的两个小时,两个男人就站在那裏喝酒,偶尔闲聊几句。月亮升上高空,洒下银色的光芒时,克里斯多号再次航进大海中。强森严肃地凝视水上的月光,知道自己必须回船长室了。「我要下去了。」他告诉欧尼尔。那个男人点点头,然後忆起有一位女士正在船长室中等候强森,并绽开笑容。强森略带苦恼地注视那个笑容。欧尼尔显然幻想他会有一个热情的夜晚,却不知道在船舱中等待他的可能是一个泼妇。把指挥权交给范麦克之後,强森走向他的船舱。在极度的疲惫中,凯琳原本已经睡著,但在强森走进房间时,她突然醒来。他关上房门,相当沈重地倚著房门,等待他的眼睛适应房中的黑暗。从她躺卧的位置,凯琳闻得到他身上的酒味。原来在她躺在这裏受苦时,他出去喝酒了?可是,在他走向她时,除了那对过度闪亮的灰眸外,他的全身没有一点暍醉酒的迹象。 「你认为可以解开我身上的绳索了吗?」她僵硬地问道,他像铁塔般矗立在床前。「现在你当然可以确定我不会逃走了!」强森似乎犹豫片刻,然後在床沿坐下,一言不发地解开固定在床头的绳索。凯琳放下双臂,轻轻地呻吟一声,希望他会因为带给她这种痛楚而产生罪恶感。他实在太可恶了!他花费较长的时间松开绑住她手腕的绳索,在终於解开後,凯琳动动手指,然後甩动一下,再张开双臂。痛楚像细针一般剠向她的上半身,使她忍不住喘息。「手臂麻木了吗?」强森粗声问道,几乎带著些许的同情。但凯琳没有心情接受他的怜悯。「噢,怎么会呢?」她冷冷地反问。「当然不会。」强森瞪她一眼,显然不喜欢她的回答。 「最好控制住你的坏脾气,甜心。我随时可以再把你绑起来。」 「你非常喜欢威胁别人,对不对?」凯琳讽刺地问道,无法控制她的脾气。「让我见识见识你在实现它们时的技巧有多高明吧!」她的手挥向他的脸庞,发出清脆的响声;强森的头往後仰,他的手反射性地护著自己的颊。「你这只该死的小野猫!」他怒吼,抓住她的双手。「你需要的是一顿好揍!如果你再给我惹出更多的麻烦,我就会付诸行动!」「噢,老天,更多的威胁!」凯琳不顾一切地讽刺。「饶了我吧,我已全身发抖了!」强森咬牙切齿地抓住她的双肩,用力地摇晃,直到凯琳感觉天旋地转。她奋力反抗,设法挣脱她的双脚,以便自床上逃走。但她的脚仍然被紧紧绑住,使她的努力归於徒劳。「放开我,屠夫!」她叫道。强森已经停止摇晃她,正用一种应该足以制止她的神情凝视她的脸孔。可是她已经气得无法思考。他怎么敢这样对待她?她的手再次伸出,用力击中他的另一边面颊。「婊子!]他怒吼,抓住她的力道猛得教她畏缩。「我已经太过容忍你了!我应该揍扁你!」[那你就动手啊,高个子!勇敢的男人,快啊,快动手啊!」凯琳愤怒地挑衅道。强森的灰眸燃烧著危险的光芒,但他并未被激怒。而凯琳虽然勇敢,也并不真的认为他会动手,她太了解他了,或者至少她以为她是…… 他没有揍她,反而用力把她推向床垫,并用膝盖压住她,几乎压碎她的胸膛。在她的蠕动和咒骂之下,他把她的双手分别固定在床头的栏杆上,在他站起身子时,她无助得像个婴儿。他的眼中浮现满意的光芒。[放开我,韩强森!立刻放开我,否则我会叫你终身遗憾!我会挖出你的眼睛!我会剜出……」[啧,啧,坏脾气的小女孩。」强森轻声呵斥,栘向床尾,双手伸向她的脚。凯琳沈默片刻,有点惊讶地以为他终於要放开她了。可是在她的脚终於获得自由时,他很快又绑住它们,只是这次是分开绑——她的双腿被拉开。「你在干什么?」她惊呼。强森的笑容邪恶。[我刚刚想到是我害你失去你的新郎,可是别担心,蜜糖,我打算取代他的位置。]凯琳目瞪口呆地瞪著他。他的动机突然变得很明显,而她的情势是如此无助,仿佛待宰的羔羊。 [你不敢!」她颤声警告他。「强森,你不能!如果你做了,我会恨你!我不是在开玩笑,我真的会恨你!」「尽管恨吧,史夫人,」他无情地说道。「再怎么恨也比不过我对你的恨!」在说话时,他解下腰间那把锋利的刀子,在刀锋靠近她的咽喉时,凯琳恐惧地瞪著它,拚命缩向坚硬的床板。然後,她了解它的目标只是她睡衣的领口,才略感放心。强森用一手抓住单薄的丝缎,迅速地划出一道开口,睡衣自颈项裂至下摆,凯琳感觉冰冷的空气碰触她的肌肤。他拉出她身下的衣物,丢在地板上。目睹他野蛮的行为,凯琳忍不住全身发抖。「强森,不要做这种事!求求你!」在他缓缓地俯向她时,她喘息地哀求,愤怒已然远飕,由恐怖取而代之。她无法忍受他在这种情况下占有她,在充满仇恨的情况下残酷地占有她。他们曾经相爱,但他却像先前的合洛那般准备强暴她。 [强森,不要!求求你!」她再次哀求,蠕动身体躲避他的双手。但长满老茧的强壮大手依旧毫不费力地滑过它们熟悉至极的胴体。「她哀求的模样真是动人。」强森仿佛在告诉第三者。「你就是这样哀求合洛的吗?史夫人。在你让他占有你之前?]「不!」凯琳叫道,拚命地摇头,可是强森不再聆听。他已经站直身躯,目光直视著她,但双手却忙著褪去他自己的衬衫和长裤。她的**在黑暗中闪亮著诱人的光泽,在床单的衬托下形成一个苍白的字。她的胸脯柔软、丰满,而且非常白皙,两边的高峯各顶著一颗坚挺的粉红色乳头,在他的目光扫中时,它们立刻颤抖著。她的腰细得叫人无法相信;曾经生育过的小腹依旧平坦而光滑。她的双腿修长而匀称,现在正想挣脱绑住她双脚的绳索。 他的目光移向她双腿之间,回忆他曾经有过的喜悦。她像祭品般摆在他的面前,使他突然了解他有多么饥渴。他已经好几个月不曾有过女人,自从她离开武翰去探望她的父亲後,他一直愚蠢地保持他的忠贞,却不料她早已迫不及待地抛弃她的誓言!在横越大西洋前往英格兰的漫长旅途中,他曾经无数次幻想她,想像她诱人的娇躯,想像他自己热情地和她做爱,即使在被囚禁的漫长日子裏,他依旧无法阻止自己的遐想。在他的脑海中,他用各种方式占有她,但遐想并不能真正满足他的饥渴。今晚就不一样了,对,今晚!她躺在他面前,无肋得仿佛被献上祭坛的处女,而他便是要享受牺牲的神只,不论她如何哀求或挣扎,都不会改变他的心意,他一定会占有她。 「强森,不要这样做!」凯琳再次哀求,他把赤裸的身躯伸展在她身边的床上。「假装我是合洛吧!」他粗暴地驳回她的请求,凯琳感觉毛骨悚然。他好像要亲吻她,她连忙转开脸。他的手无情地抓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把脸转回去。他继续捏住她的下巴,他的嘴覆住她的,他的舌在她的双唇之间探索,碰触她紧紧咬住的牙齿。她绝对不会,也永远不会向他屈服!「不要反抗我,凯琳,否则你会逼我伤害你。」他在她的耳边警告。她继续反抗时,他惩罚地咬住她柔软的耳垂。凯琳发出痛楚的喘息,眼睛和嘴巴同时张开;他的手指立刻按住她的面颊,只要她想闭上她的嘴,就会咬到她自己。然後,他的嘴再次覆住她无法合上的嘴,饥渴地亲吻她。他的舌穿刺她甜蜜的口中,探索幽暗的洞穴,挑逗她的舌,然後轻抚她的唇和牙齿。凯琳憎恨他的所作所为,憎恨他用暴力占有她,一点也没有喜悦的感觉。他的手来到她的胸前,开始轻柔地爱抚她的乳头。她无法挣脱,只能移动数寸,他的手却如影随形地跟随她,仿佛在跟老鼠戏耍的大猫。凯琳羞愧地感觉柔软的乳头开始颤抖并变得硬挺。 他的嘴取代他的双手,轻轻地吸吮她的乳房,使凯琳感觉灼热的疼痛在她的小腹中引燃。他仿佛已然觉察,并将双手往下滑落,轻轻放在她双腿之间的隐秘处,片刻之後,他的手指开始移动。凯琳听到一声沙哑的喘息,然後震惊地了解那是发自她自己的口中。强森也听到了,并抬起头,投给她一个胜利的表情。「强森,如果你这么做,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凯琳颤声低语,感觉他压住她的身躯。但她的警告只赢得一声大笑。 在终於筋疲力竭之後,强森趴伏在她身上,庞大的身躯沈重而瘫软地压住她,急促的呼吸缓缓恢复为正常的速度。凯琳一动也不动地躺在他身下,感觉气愤和羞傀。他是如此残酷地利用她的身体,而她却依旧产生本能的反应。他的重量几乎要挤出她肺中的所有空气,但她丝毫不曾注意,所有的意识都集中在先前所经历的恐怖之中。她紧紧闭著眼睛,设法强迫自己不要去思考。但是她的脑筋却顽固地拒绝,不肯变成一片空白。[我永远不会原谅他,」她木然地想著,感觉他温暖的种子仍然在她被迫分开的大腿之间流动。「永远永远不会。」他的暴力已经摧残爱的花朵,使她的爱转变为丑陋的恨。对她的误解或许是导致他采取暴力的基本原因,但他仍然没有权利对她做这种事。几年来,她一直和他的嫉护作战,希望能用她的爱消除他对所有女性持有的那种根深柢固的怀疑和不信任,可是今晚,她终於失败了。 她不想再振作起精神,不想再打一场必败的战争,因为他根本不值得她去努力,现在她已经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了。强森把性当做爱,把所有的女人都视为水性杨花的贱妇,即使这一连串的不幸不曾发生,他迟早还是会用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判定她有罪。她真的累了,也没有心情再管他的杞人忧天!法律上她已经不再属於他,而他的所作所为也已斩断她的情丝,在经过漫长的战斗之後,她终於自由了,不再受他的任何拘限。在回忆他如何占有她时,冰冷的感觉攫住凯琳。他并不曾凌虐她的肉体,在她被绑住的情况下,他根本没有必要。可是在他激发她无法控制的肉体反应时,他却不断嘲笑她、侮辱她,而她甚至无法合上双腿以反抗他……她震惊但有趣地感觉笑声正开始涌上她的喉咙;在同一个夜晚,有两个不同的男人想强暴她,第一个失败,第二个却成功了!这必然是某种难得一见的记录吧!或许她应该感觉受宠若惊,毕竟,并不是每一个女人都能够引发这种野蛮的行为。她一定具有某种特殊的才华,足以逼疯男人,把他们转变为疯狂的野兽。她幻想强森是一匹瘦削而结实的灰狼,合洛则是一只肥胖的粉红猪,笑声开始尖锐地爆出。 强森无法相信他的耳朵。她正在大笑!这个小婊于真的在笑!他用手肘撑起身体,无法置信地凝视她的脸庞,在发生过刚才的事情之後,她的笑声令他震惊。她甚至比他认定的更加无耻和堕落。她的眼睛紧紧闭著,长长的睫毛把苍白的肌肤衬托得更加死白,粉红的唇因他的吻而肿胀,正发出悠长而不规则的笑声。在他震惊地注视她时,两颗晶莹的泪珠滚出她紧闭的眼睑,滑落她的娇靥。强森的良知忍不住诃责他,或许他不应该这样占有她,不论她是否罪有应得。可是他实在太愤怒,尤其在想像合洛轻抚并亲吻她的身躯时,他几乎气疯了,也因此失去理智。他回忆自己对她的侮辱,即使在她的身体把他逼向狂野的欲望时,他仍然不忘羞辱她。第一丝惭愧袭上他的心头。 凯琳睁开眼睛,直直地凝视著他,但强森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她根本没有看到他。良心再次闪现,她看起来是如此无助,如此该死的年轻……「你看起来真的像一匹狼。」她喃喃地说道,再次爆发一连串的笑声。「凯琳……」强森轻唤。她的笑声震撼他,然後他倏地停住,因为他发现跃上他舌尖的竟然是一个道歉!他绝对不会向她道歉,甚至不会设法加以解释,他为什么要?她曾轻易地将她的身体交给合洛!强森翻下木板床,站起身子,皱起眉头瞪著她,双拳轻轻搁在赤裸的臀上。她的身体沾满他的汗水,有些地方点缀著他的体毛,她的手臂和双腿仍然大大地张开。凯琳凝视著他,但目光相当空茫,恐慌窜下强森的背脊。她到底是怎么了?他注视她,半是生气,半是关心。笑声不断自她的喉咙涌现,好像永远不会停止,但她的目光却是如此冷漠。强森感觉颈後的寒毛竖起,他从来没有听过比这更恐怖的声音。 她当然是歇斯底里了,强森终於领悟,并感觉松了一大口气。在那恐怖的一刻,他真的害怕她已经被他逼得发疯了。他弯腰解开她,尽可能加快速度,但坚决地摒退那诃斥他用这种方式对待她的声音。可怕的笑声继续包围他,乾涩得仿佛秋天的落叶,他的双手变得笨拙,花费不少时间才完全解开绑住她的绳索。但她仍然一动也不动,只是继续狂笑著。「凯琳!]强森抬起一手,用力甩她一个耳光,迫切地想制止她。笑声立刻停止,在她的目光恢复焦点并集中在他脸上时,他很高兴地看到它们已经恢复一点意识。然後,她开始放声痛哭。 她的哭声刺痛强森的心,即使他早已武装起来。他在心中低咒,沈重地坐在床沿上,渴望背叛自己的理智,把她拥进怀裏。 「不!]她尖叫,用力推开他,使他差点摔下床。「不要碰我!我无法忍受你碰我!」「凯琳……」他的声音沙哑。他清清喉咙,不知道该怎么办,为了害怕再次引发那叫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他的双手笨拙地放下,放在自己的膝上。「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所作所为,」她平板地说道,啜泣声已然乾竭。「只要活著一天,我就永远不会原谅你。至於我们之间曾经有过的,已经通通死去,你在我心中不再有任何意义。这实在很可笑,可是我发现我甚至不再恨你了。」强森一言不发地凝视她,她坐在那裏,只有金红色的秀发遮掩她的赤裸,看起来是如此美丽、柔弱,又带著一点野性。她的话奇异地刺痛他,然後,他缓缓恢复,感觉愤怒再次升起并欢迎它的降临。至少它能够制止他再次变成一个愚不可及的儍瓜。「如果你以为你能够引发我的泪水和同情,那你最好再想想。」他粗声说道,突然站起身子。「我今晚所得到的是你早已经给过我的,你也给过合洛,以及其他不晓得多少个男人,这就是你这种女人活在世上的唯一用处——取悦男人。我觉得利用你的身体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没有必要感觉丝毫的不安!」 在说话时,强森已经穿上长裤。凯琳一言不发地瞪著他。在他套上衬衫时,他们两人用眼眸无言地交战,然後他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子,大步离开船舱,用力甩上房门。凯琳冷冰冰地瞪著依旧震动的门框,许久之後才瘫痪在床上放声啜泣,不知过了多久,她终於在哭泣中睡著。「凯琳!」[双粗暴的大手摇晃她、唤醒她,凯琳忿懑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望进强森黝黑而蓄满胡渣的脸孔。阳光流泻进小小的窗户,照亮舱房。在这短暂的瞬间,凯琳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忘记这个男人曾经在昨晚强暴她,残酷地背叛她对他的爱。她朝他眨眨眼睛,睁开仍然惺忪欲睡的蓝眸,轻轻呻吟之後,她转向墙壁,挨向坚硬的床垫,徒劳无功地寻觅一处舒适的所在。「走开!」她昏沈沈地低语。 「凯琳,醒来!」严厉的语气和粗暴的双手把地拉出睡眠之网,在他翻转她赤裸的身躯时,凯琳再次睁开眼睛,困惑地瞪著他,猜想他的脾气为什么变得如此暴躁。她看到他的灰眸在她身上梭巡,突然变得闪亮并皱起眉头。凯琳跟随他的视线,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一丝不挂,白皙的身躯完全裸露在日光下,扭曲的被单缠绕在她的脚边。然後,昨晚的记忆像潮水般涌回,凯琳发出愤怒的喘息,倏地坐直身躯,她的胸脯因突发的动作而颤抖。她抓起乱七八糟的被单,遮住自己的身体。「你的表演相当迷人,只是略嫌过火。」强森讽刺地说道。凯琳又羞又气地迎接他的眼眸,发现她的感情已经不再麻痹,今早她再次恢复感觉,而她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愤怒。 「来享受清晨的乐趣吗?」她气愤地讽刺,抬高下巴迎接他。强森的灰眸危险地眯起。「谢谢你的邀请,」他从容不迫的语气激怒她。「可是我恐怕必须拒绝。我不喜欢让我的商品快速折旧。」「老天,你……」凯琳气得说不出话来,连想都没想就挥出拳头击向他的脸。这次他早料到她会这么做,迅速地抓住她的手,无情地捏挤,直到她发出痛楚的叫声。「我警告你:如果你再打我,我就会打回去,」他咬牙说道。「我已经受够你的坏脾气了。现在,快滚出那张床!」他抓住她的手,几乎是把她拖下床。如果他不曾及时握住她的纤腰,她一定会摔倒在地上。强壮的双手扶她站稳,但凯琳气愤地甩脱它们。「你为什么要来骚扰我?」她大声问道,挺直背脊面对他。「这艘船上没有其他人可以让你欺凌吗?」 「穿衣服。]强森简单地命令,故意漠视她的问题。为了惩罚她,他的目光粗暴而侮辱地梭巡她的全身。赤裸地站在他面前,她的乳房因气愤而颤抖,纤细的腰和修长的腿在阳光下闪耀出诱人的光泽。她的美丽几乎使他屏息,可是他非常技巧地掩饰住他的反应,做出一个不屑的神情。蓝眸中立刻闪烁著愤怒的光芒,如云的金红色秀发仿佛正喷出激烈的火花。「你去死!」凯琳冷冰冰地瞪著他,颇为钦佩自己的力量。她甚至拒绝遮掩她的赤裸,因为她看得出这就是他正在等待的。他别想再用她的羞赧做为攻击她、侮辱她的工具!强森的下颚气愤地绷紧,然後,他咒骂一声,伸手抓住她滑腻的香肩,灰眸警告地瞪著她。 「你必须牢牢记住另一件事,」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是这艘船的船长,每一个人都必须服从我的命令。如果你胆敢在甲板上施展你的泼辣,我保证你一定不会喜欢你逼我采取的反应!」「真是教人印象深刻的演说,船长大人。」凯琳嗤之以鼻。「可是一点必要也没有,因为我根本不打算踏上你的宝贝甲板!]「是吗?」强森缓缓绽开笑容,但表情阴沈。「那你恐怕得要非常失望了,因为你一定会出现在甲板上,而且很快就会出去。在你待在那裏时,你必须做我要你做的任何事情。克里斯多号和豪华的罗望号完全不同,在这裏,每个人都必须工作。」[工作?」凯琳惊讶地问道。[对,工作。」强森显然很不高兴地回答。「我知道你一向没有工作的习惯,可是即使像你这种废物,应该还是能够做点事情。事实上,我坚持你必须工作。」凯琳非常清楚他的想法,他一定正在梦想如何教训她。柔和的唇抿紧,她绝对不会接受他的命令! 「我不做,」凯琳简单地宣布,把双臂交抱在胸前。「你也不能逼我!」强森的眼眸眯起,凯琳立刻感觉她的这项挑衅或许有些不太理智。然後,他绽开饿虎般的笑容,闪亮的灰眸凶恶如黑豹。「我认为我们两人都知道这不是事实,」他几乎是愉快地说道。「我可以逼你做任何事情,而你应该已经在昨晚得到教训。现在,我会离开好让你穿衣服,我不像你,我有许多工作要做。可是如果你不在十五分钟内出现在甲板上,我就会进来抓你。如果你带给我那种麻烦,我会以最大的喜悦让你後悔莫及!」「我希望你去死!」凯琳对他吼道,知道自己的反应很幼稚,但此时愤怒已经淹没她的理智,使她无法采取更好的行动。他可能根本没听到,因为在她终於能够说话时,他早已走出船舱。 她徘徊在是否要遵从他的命令之间,部分的她呐喊著绝不,但另一部分——较为理智的部分——却告诉她如果逼急了他,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而地将会遭遇更多的羞辱和暴力。在经过长达近五分钟的考虑之後,谨慎终於战胜鲁莽。不论她喜不喜欢承认,强森确实有足够的体力和毅力强迫她做他要她做的任何事情,而他现在显然非常喜欢强迫她服从他的命令。如果她照做了,至少他就不能再来骚扰她。凯琳沈著脸走向放在角落裏的衣箱,在箱前跪下,打开盖子,里面只有几件合洛为他们的蜜月而订做的衣服。如果强森发现这些新衣服的来源,会有什么反应呢?凯琳忍不住畏缩,知道他迟早会发现。然後,她强迫自己挺起肩膀,告诉自己她不怕强森,即使这不是绝对的事实,至少她发誓永远不会让他知道。这些衣服有一个共同的问题:它们都是用最好的衣料制成,而且都是最流行的款式,没有一件适合工作。在贵妇和绅士的世界中,工作根本是不存在的事情,所以设计师在裁制衣服时,根本不会考虑到它们的实用价值。凯琳皱皱鼻子,如果强森说她必须工作,就一定会指派工作给她,她无法想像那会是什么,但她了解强森和他的脾气,知道他可能会叫她做一些最粗重的工作,像刷甲板或洗厠所!凯琳随便挑了一件深蓝色的丝质便服,虽然心形的领口、白色的花边和时髦的篷袖都显得十分花俏,但至少它的颜色相当庄重,可以算是她的最佳选择了。如果强森期望她工作,就必须提供她适当的衣服,如果他不喜欢她的衣服,那也是他家的事! 注意到她的时间已经快用完时,凯琳很快用清水清洗她的脸庞和身体,然後开始穿上内衣。今天好像是非常炎热的一天,所以她决定舍弃鲸骨架和两层衬裙,好让自己凉快些(坦白说,也是因为她知道强森绝对不会喜欢)。她决定不穿丝袜,但怀疑那些高跟鞋会适合在甲板上工作。头发是另一个问题。在强森突然劫持她时,根本不曾想到必须为她准备发夹,所以她的身上没有一根夹子,箱子裏也是。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梳通那头乱发,然後用一根浅蓝色的缎带绑住,任它们在她身後飘扬。几分钟後,她站在耀眼的阳光下,用一手遮住眼睛,设法适应外面的环境。她的打扮非常端庄,但裙子似乎太长(因为她没有穿上配合它的高跟鞋),粉红色的脚趾头也不时在裙摆下出现:披散的金红发也没有梳成高贵的发髻,所以美则美矣,却有些怪怪的。不过,凯琳自己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忙著制止自己奔回比较安全的舱房。甲板上似乎挤满男人,就她的视线所及,每一个地方好像都有人,他们笨拙地行动,竭尽全力维持船只的前进。 凯琳瞪著他们,完全没有料到强森的船员会是这种德行。在以前陪她一起航海时,他总是坚持他的手下必须拥有最高的效率。幽默浮上凯琳的嘴角,这些男人绝对无法符合他的标准!在凯琳逐一注视他们时,那些男人也正瞪著她,全船的人逐渐变得鸦雀无声,都张大嘴巴站在那裏。在这么多男人的目光注视下,凯琳突然感觉紧张,并连忙转向通往後甲板的窄木梯。她本来并不打算上去那裏面对强森得意的笑容,但突然之间,她感觉需要他的保护,不论他曾经多么残酷地凌辱她,她仍然可以确定他绝对不会允许其他任何人对她有一丝丝的伤害。登上又小又乱的後甲板之後,凯琳看到掌舵的是一个矮小的秃头男子,强森则和另一个人站在船首桅杆的正後方,显然正在向那个人解释什么。然後,那个男人略微移开,凯琳惊讶地看到有一个女人和他们站在一起! 「呃——船长。」掌舵的瘦小男人大声地清清喉咙,桅杆後方的三个人质疑地望向他,他朝凯琳的方向无言地点个头。三对眼睛同时转向她,但表情完全不同。凯琳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美丽。她站在楼梯的顶端,用一手轻轻扶著栏杆,她的身後是蓝蓝的天空和飞扬的白帆,阳光在她的秀发上闪耀,使鬈曲的长发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丝质上衣诱人地贴住她的每一寸曲线,强调出她圆润的胸脯和纤细的腰;篷起的裙子像花瓣那样包围她。在深蓝的丝缎上方,她的肩和胸闪耀出珍珠白的光泽;蓝色的眼眸比宝石更加晶莹灿烂。强森听到身边的欧尼尔倒抽一口气,显示出他无言的赞赏;另一边的莎妮则缓缓僵硬,自知无法和凯琳眩人的美貌相比。「强尼,那人是谁?」那个女人不高兴地问道,亲昵的语气使凯琳的下巴倏地昂起。她傲然扬起眉毛,泠冷地盯著强森,优雅地走向前。「是啊,强森,那人是谁?」凯琳冷冰冰地问道,指的显然是在一旁发火的莎妮。强森绽开笑容,突然感觉非常有趣,虽然她自己水性杨花,凯琳却显然不喜欢莎妮的存在,也不喜欢她那声亲昵的「强尼」。他不禁野蛮地希望嫉妒能够折磨她,就像它曾经在这些日子中折磨他。 「莎妮,让我介绍你认识我的……」妻子,强森差点不假思索地说道,但及时制止自己。[史夫人。」他流利地说完,然後朝凯琳绽开嘲弄的微笑。「史夫人,这位是乔莎妮小姐,在我身边的是欧尼尔先生,在那边掌舵的则是范麦克先生。他们和我一样,都是刚刚获得自由的囚犯。」凯琳简单地向那些人点点头,尤其不喜欢那个女人紧紧抓住强森手臂的模样,她好像在向全世界宣告他是她的私有财产!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在凯琳心中还有任何意义,只是……莎妮瞪著凯琳,脸上写满敌意;凯琳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她是从哪裏冒出来的,强尼?」莎妮尖锐的声音刺痛凯琳的耳朵。强森朝莎妮微微一笑,轻拍那只抓住他臂膀的小手。「我——呃——在西班牙港口得到她。」强森流利地撒谎,投给凯琳一个恶意的笑容。凯琳压抑住满腔的怒火,回给他一个同样的笑容,决定不泄漏自己的任何情感。欧尼尔暗自庆幸不必再担心船长会染指莎泥,虽然莎妮相当漂亮,但绝对无法和船长的女人媲美。他从来没有见过比这个金红发女孩更美丽的女人,而且他敢说他不是唯一有这种感觉的人。他们的船长正用充满占有欲的眼神注视她,仿佛在警告任何人离她远一点,只有瞎子、聋子和笨蛋才会忽略他眼中明显的火花,还有她的。他可以确定一点,在这位女士上船之後,她和船长之间迟早会爆出火花,他只希望自己不会被烧到! 「准备要开始工作了吗?史夫人。」强森问道。「相当有准备了。」凯琳冷冷地回答,傲慢地瞪著他。强森抿紧双唇,故意转向莎妮。 [史夫人非常好心,自愿协助你和其他女士烹煮食物。」他嘲弄地解释,凯琳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但他忙著朝莎妮绽开笑容,根本没有看到。「如果你能指点她该做些什么,我会非常感激。」[没问题,强尼。」莎妮谄媚的神情真教人想吐,凯琳气愤地想著,还有那声娇滴滴的[强尼」。她真想揍扁那张自以为是的睑孔! 莎妮领先走下後甲板,夸张地摇晃丰满的臀部,凯琳咬住牙关,忍受那个女人无耻的挑逗行为,跟随地走过甲板,决心不让强森看到些许软弱的迹象。她知道他正在等待她乞求他的慈悲,然後他会愉快地拒绝她。而凯琳当然不打算自取其辱,不论莎妮叫她做什么,她都会照做!在跟随莎妮走过甲板时,凯琳感觉自己成为每一个人注目的焦点。男人的目光自各个角度射向她,各种体型、长相的男人。有些人是带著赞美的眼光,有些是好奇,有些则是明显的色情。但没有人接近她,他们显然都已知道,她是船长的私有财产。 莎妮派给她的工作是最吃重的挑水工作,她怀疑那个女人是故意要整她。但无所谓,反正她已经决心坚持到底,不论多么疲惫。既然强森命令她工作,她就会完成她的工作,如果他想等待她啜泣地瘫痪在他脚边,那他可就要大失所望了!在越升越高的气温下,凯琳像男人般卖力地工作,随著时间的消逝,手中的木桶变得越来越重,厨房里那个大木桶好像永远装不满似的。剧烈的痛楚刺痛她肩上和手臂的肌肉,水桶的铁环陷进她柔软的掌心,凯琳终於被迫停下来,撕下衬裙的下摆裹住她酸痛的双手。在粗暴地扯下那些上好的衣料时,她热切地希望自己也能够扭断强森的脖子!在厨房终於不需要更多的水时,凯琳在心中感谢上帚,并在甲板上找到一处阴凉的位置,沈重地坐下。背靠著栏杆,她用裙子扬风,希望能使自己凉快一点。除了莎妮以外,大概还有八个女人,她们正忙碌地为男人们准备午餐。目睹她们的工作,凯琳没有一点点罪恶感,毕竟她已经完成她分内的工作,她需要休息一下。不习惯暴露在烈日之下的肌肤已经开始灼伤,而且她的头好痛,胃部也不太舒服。 男人们轮流过来吃午餐,等待女人将食物舀进他们的铁盘中。凯琳不感兴趣地注视他们,那些食物看起来很难吃,她绝对咽不下去。可是那些男人似乎认为那是人间美味,个个狼吞虎咽,吃完了还要,大部分人甚至连汤匙都不用,直接用手抓著吃。在第二批男人出现时,凯琳感觉胃开始翻腾,连看他们吃东西都叫她无法忍受。她闭上眼睛,摒退这不愉快的画面,感觉浑身燥热,每一根肌肉都开始疼痛。强森跟随最後一批男人过来吃午餐时,就是看到这样的画面。她坐在阴影裏,头往後靠著栏杆,眼睛闭著,好像正在睡午觉。根据她汗湿的额头和凌乱的头发判断,她应该做过一些事情,但不论那是什么,她显然已经不再工作了,好像感觉她可以偷懒并违背他的命令。哼,他曾经命令她工作,也打算彻底执行他的命令。他抿紧双唇,缓缓走向她。 「史夫人。」他故作客气地唤道,站在她的面前。凯琳睁开眼睛,必须把头更往後仰,才看得到他的脸庞。他铁塔般矗立在她面前,挡住身後的阳光。她看到他的眉头紧皱时,双唇不禁抿紧。他的心情显然不是非常好,但她才不在乎,她的心情也不好!「你需要什么吗?」她粗声问道。[请原谅我打扰你的休息,夫人。」强森装出尊重的语气,只有灰色的眼眸显示出他的讽刺。「我相信在经过疲惫的工作之後你必然非常需要休息。」「你说得对,我确实需要。」凯琳回答,一点也不掩饰她的敌意。强森的眼睛眯起。「午睡一定需要许多体力。」他嘲弄地低语。「你过来这裏只是想使你自己更讨人厌,或者你真的想要什么?」凯琳不耐烦地问道。强森下颚的肌肉警告地扭动。「噢,我确实需要一样东西,」他说道。「我的午餐,你可以去为我拿来。」凯琳无法置信地瞪著他。「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她终於回答。「绝对不是,」强森冷冷地回答。「相信我已经告诉过你,克里斯多号上没有人可以偷懒。我同意你无法做太粗重的工作,可是至少可以为我端个午餐。」「在你做什么的时候呢?」「在我休息的时候。我可不像你,在非常辛苦地工作一整个上午之後,我当然有休息的权利。」 「不像我……」凯琳愤怒地吼道,几乎想告诉他她上午做过多么粗重的工作。可是,如果他要相信她一直坐在阴影裏纳凉,那她也没有必要向他解释。「我不打算整个下午站在这裏和你吵架,」强森冷冷地说道,注视她气忿的脸庞。[我告诉过你去拿我的午餐来,而且我希望你的动作快一点。」各种不同的感情竞相窜上凯琳的脸庞,首先是无法置信,然後是愤怒、蔑视,然後又是愤怒。她的睑胀得更红,蓝眸中射出杀人的光芒。「你真的要我服侍你?」她问道,仿佛仍然无法相信她耳朶听到的话。「对。]强森告诉她,懒得再和她争辩,乾脆抓住她的上臂,把她拉起来。凯琳愤怒至极地面对他,用力挣脱她的上臂。「现在!]强森厉声命令。凯琳站在那裏怒视他片刻,仿佛尚未决定该怎么做,半晌,理智显然战胜愤怒,她怒哼一声,转身去执行他的命令。 强森注视她离去,绽开得意的笑容,绷紧的五官也随之放松。她显然不想掩饰她的愤怒,急遽晃动的裙子像波浪包围她,带来绝佳的效果。他坐在她空出来的位置上欣赏她,她或许是个荡妇,但确实美若天仙。他看不出自己为什么应该拒绝她能够给予他的喜悦。毕竟,他已经付出足够的代价。凯琳递出盘子等待装满时,眼中闪耀著危险的光芒。那个叫卡拉的中年妇人给她锐利的一眼。「你就是他带来的新女佣吗?」她狡猾地说道,朝强森的方向扬个头。凯琳的鼻孔喷出火焰,但她不打算让这个女人更加得意忘形。[显然是。」她简单地回答,走回强森身边,眼中喷出怒火。他坐在她先前的位置上,长长的腿在身前伸直,显然非常舒适。微风吹拂他那头过长的黑发,炙热使他的头发鬈起,她知道他一向不喜欢这样。他的脸孔和颈项都因为长期暴露在阳光下而晒得又黑又粗,傲慢的下颚和嘴被几天没刮的胡于遮住大半。在汗湿的白衬衫下,她看得到那覆住他胸膛的黑色胸毛;他的肩膀宽阔得教人畏惧,结实的前臂展现出叫结的肌肉。他是一只英俊的禽兽,凯琳必须承认,但禽兽终究是禽兽。 [你的奴隶回来了,主人。」凯琳轻蔑地说道,再次站在他面前。「你希望我喂你吃吗?]强森睁开眼睛,冷硬的目光像枪管射向她的脸庞。凯琳勇敢地迎接他的视线,惊讶地发现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接下他的盘子。在他开始吃的时候,凯琳准备傲慢地转身离开。但一只棕色的大手突然抓住她的裙子制止她,她转回身子俯视他,双眉冰冷地扬起。[待在这裏。」他简单地命令,好像在命令他的狗。凯琳勃然大怒,把双臂交抱在胸前。强森注视她一阵子,然後,一言不发地把注意力转回盘中的食物。在他吞食那些垃圾般的食物时,凯琳的怒火越来越高涨。他一点也不注意她,仿佛那盘食物比她更吸引人,而且,他甚至不曾礼貌地询问她是否吃过!他把他自己视为苏丹,以为她是他的後宫嫔妃,可以高兴叫她站多久就站多久,甚至不会因为她所提供的服务而向她道声谢谢! 在终於吃光那盘恶心的东西後,他抬起头。在看到她愤怒的脸庞时,竟然缓缓浮现笑容。「我还没吃饱,」他慢条斯理地说道,递出他的盘子。「你可以再为我拿一些来。」凯琳气得冒烟。「记得我告诉过你的话。」强森柔声警告,灰眸闪亮,仿佛感觉这一切非常有趣。凯琳一言不发地接下他的空盘子,走回卡拉那边去装满。她的怒火随著每一步的跨出而高涨,然後,她终於拿著装满食物的盘子,再次站在强森面前。「这样才是个乖女孩。」强森假装赞赏她,伸出手准备接下盘子。凯琳朝他绽开甜美的笑容,轻启的双唇露出洁白而闪亮的贝齿。接著拿高盘子到他勾不着的高度,从容不迫地把裏面的食物倒在他傲慢的头顶上。 「该死!」强森怒吼,倏地跳起来,同时伸手抹开脸上和发上那堆黏滑的食物。 凯琳忍不住露出胜利的笑容,但在目睹他的怒火显然已升至最高点时,她的笑容迅速消失。他的脸胀成深红色,双唇愤怒地扭曲,双手揑成个巨大的拳头。凯琳吞咽一口口水,突然紧张起来,差点想转身逃走。但终於勇敢地面对他。有人曾经告诉她她的火爆脾气终有一天会给她惹来非常大的麻烦,而凯琳担心那个预言将会在今天实现。然後,她听到身後有人在窃窃私语。她鼓起勇气,很快回头张望一下,发现她和强森已经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船上的活动已经停摆,每个人都伸长脖子,想看清楚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他们的新船长一向威严无比,认为每一个人都应该尊重他的权威。他会温驯地忍受这个小女人的侮蠛,只因为她是如此美丽吗?如果他不能忍受,又会如何处置呢? 「我打赌他会打烂她可爱的小屁股!」凯琳听到某个人兴奋地说道。「才不,他一定会把她丢进海裏。」另一个人回答,在她恐惧地扫视强森的脸庞时,她认为第二个人的说法比较有可能。强森好像恶魔一般,随时可以轻松地把她丢进海裏,灰色的眼眸射出邪恶的光芒。「愚蠢的小婊子!」他终於咬牙切齿地说道,然後朝她伸出手。凯琳注视他眼中高涨的仇恨,感觉她的勇气突然舍她而去。惊喘一声,她抓起过长的裙摆,转身准备逃走,但已经来不及了。强森抓住她的手臂,修长的手指无情地陷进她柔软的肌肤中,用力旋转她的身子,强迫她再次面对他。他的脸庞是一个黝黑而愤怒的面具,只有闪亮的灰眸显现出亮光。 「我——对不起。」凯琳喘息道,希望能弥补自己的错误。在他的狂怒下,她的自尊和勇气都已消失殆尽。「太晚了。」他简单地说道,把她拉向他。在凯琳明白他的意图之前,她的身躯已经离开地面,她的腹部猛地撞上他屈起的膝盖,他的手臂牢牢地扫住她的背。凯琳开始疯狂地踢动双脚,知道他打算在众人面前惩罚她,而她的臀部正好朝向看热闹的人群! 「放开我!」她叫道,但确知他绝对不会放过她。「噢,不可能!」这些回答仿佛是被迫从咬紧的牙关进出。「这是你自讨苦吃,小婊子,没有人会救你!]凯琳扭动身躯,踢动双脚,四周传来欢呼声和笑声,仿佛在欢迎强森明显的企图。然後,她的双颊震惊地胀红,因为强森正掀起她的裙子!他把她的裙子和衬裙拉高至她的腰间,让她缀满花边的衬裤呈现在众人眼前,口啃声和尖叫声响彻云霄,凯琳感觉得到她的全身都羞红了。她的挣扎变得更加激烈,目标是强森穿著靴子的脚。但是她的呼吸被迫离开她的身体,因为强森的大手已经结实地击中她柔软的臀部。痛楚的攻击毫不留情地重复,直到凯琳愤怒的尖叫转为啜泣的哀鸣。她的臀部好像有一把火在燃烧。她已经停止挣扎,意识到那只会煽高他的怒火,在她终於一动也不动地趴在他膝上时,赞美和议论声传入她的耳中。 [这就是教训她们的最好方法,船长!」一个男人充满敬畏地说道。[是啊,我们必须让这些女人知道谁才是老大!」另一个男人叫道。强森的手再一次挥向凯琳的臀,然後终於停止他的惩罚,粗暴地拉她站起身子。她的裙子仍然缠在腰间,她迅速地拉下它们,困窘的红潮自脸庞蔓延至脖子和耳朶。披散的长发一时遮住她的脸孔,但她傲然地甩开长发,昂起下巴,怒视那些嘲笑她的人。该死,她绝对不会在这群囚犯面前露出任何羞惭的神色,尤其是对他们的领袖韩强森! 她只来得及恶狠狠地瞥视强森一眼,然後就感觉她的身躯被他抱起来。突发的行动震惊她,使她只能安静地躺在他怀中,设法思考他到底想做什么。如果他并不打算采取暴力,她也不想再次冒激怒他的危险,反抗他终究只是在浪费她的体力。可是,如果他打算做某种可怕的事情,例如,把她抛进海裏…… 但最後的结果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强森巨大的步伐突然停止,凯琳正暗自庆幸他们距离栏杆有一大段安全的距离时,她的双膝突然被举高至空中,她的头则往下坠落,她发出惊恐的尖叫,感觉她的头栽进一堆她先前倒在强森头上的东西之中,黏乎乎的食物顺著她的长发往下滑落。这个黑心肝的混蛋正把她的头放进一锅残余的午餐之中!强森把她拉出来时,她的头发已经沾满那恶心的东西。他没有把她的整张脸塞进去,或许他认为她应该感激他,但凯琳却气得无法思考只想杀人。在他把地拉回他的怀中时,她的手指弯成锐利的爪子。 「最好再想想!」他冷冷地劝告她,任凭她的一头脏发靠向他乾净的白衬衫。凯琳接受他的忠告,但用眼睛向他保证她绝对不会和他善罢干休。现在攻击他只会让自己得到更多的痛楚和羞辱,而她可以等……他公开地嘲笑她,抱著她横越甲板,围拢的男人迅速地分开让他们过去,仿佛在摩西面前分开的红海,凯琳忿懑地想著。那些男人也在嘲笑她,显然乐不可支。哈,哈!凯琳气愤地对自己模仿。哈,哈,哈!「柏金,尽快给我们送水来。我认为在洗个澡後,史夫人应该会大有改善!」强森命令一个打杂的男孩。凯琳用力咬住下唇,忍受那更加大声的讪笑,感觉血丝渗进她的口中。他一定要为今天的羞辱付出代价,她向自己保证,即使她必须花费剩余的人生去策划这项复仇的行动。强森用肩膀顶开舱门,嘲弄的笑容仍然在他脸上闪现。关上房门之後,他放下凯琳。她好想扯下那对古铜色的耳朵,幸好她有超人的自制力,才能够阻止自己。他绝对别想再在她身上找乐子!转身背对他,她僵硬而庄严地走到窗前,只有不断收放的拳头和闪亮的眼眸泄漏出她内心的愤怒。 可是强森已经认识她太久,也太了解她,根本不可能受骗。「我警告过你不要在甲板上撒野。」他提醒她,声音中满含著笑意。这太过分了!凯琳倏地转身面对他,长发上的东西溅向她的身体,更增添她的愤怒。轻快的敲门声制止她的发作,强森朝她绽开讥刺的笑容,走过去打开房门。柏金提著一大桶水站在门外,另一个人则扛著一个铁皮的大浴缸。强森接下那桶水,然後把浴缸抬进屋裏。柏金的笑容羞怯。「谢谢你,船长,我——我认为你们可能需要相当多……」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你想得很周到,柏金。」强森淡淡地说道。那个男孩还站在那裏,好像不知道该做什么,他乾脆关上房门。「脱光衣服。」他命令凯琳。她张口结舌地瞪著他,暂时忘记她的愤怒。「什么?」她问道。「脱光衣服。」他又说道。「这是能弄掉你头上那堆东西的唯一方法,而我打算协助你脱离苦海。] 「你可以下地狱去!」凯琳咬牙切齿地说道,强森大笑。 「我曾经去过那裏,而这都得感谢你。但在它改善之前,我恐怕不太喜欢回去。现在你要照我的话做,或者……」[我讨厌你,憎恨你!」凯琳斥骂,知道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服从他。如果她不听话,他一定会自己动手。她也知道她不能要求他离开或转开身子,所以乾脆自己转身背对他,开始解开她的衣服。强森怒哼一声。「你为什么总是要在我面前假装你根本不可能感觉的羞怯,」他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已经看过你的每一寸肌肤,事实上不只是看过而已,我曾经抚摸你诱人的胴体,品尝它,注视它在我的手下颤抖……」[噢,住口!」凯琳大声叫道,同时感觉苦恼和困窘。她的手指仍然因愤怒而发抖,无法顺利解开她背後的那排小钩子。[需要协助吗?」慵懒的声音在她的正後方响起,使她不由自主地惊跳起来。自尊命令她拒绝他,但凯琳知道她真的需要他协助她脱掉这件脏兮兮的衣服,何况,就像强森说过的,他已经无数次看过她赤裸的身躯,她不应该再感觉难为情。但可笑的是,她真的会。或许是因为他已经不再是她的丈夫,而是一个坏脾气的恶魔,一个认为他可以随时利用她身体的陌生人。而且他已经不再爱她,她甚至开始怀疑他从来不曾爱过她。如果你爱一个人,就会信任他,绝对不会残酷地对待他。当然,她也不再爱他,她恨他,这使他们之间的一切完全改观。 [谢谢。]凯琳冷冷地说道,允许他接管一切。他奋力地和那些顽固的钩子挣扎片刻,然後低声咒骂。「问题是,你的背上已经沾满那些该死的东西。只有一个解决的办法。」他的双手环住她的腰抱起她,走了几步之後,他放下她,她看到自己的脚落在浴缸的正中央。「你有肥皂吗?」他突然问道。她睁大眼睛,疑惑地瞪著他的脸。「在洗手枱上。」凯琳点点头,然後皱起眉头。「可是强森,我不能穿著这件衣服洗澡,水会糟蹋这些丝缎!」「我必须说这件衣服已经完蛋了。」强森回答,走过去拿肥皂,在他回来时,凯琳无言地接下肥皂,知道他说的是事实。「这都得感谢你。」她苦涩地说道。 不,得感谢你自己,」强森平静地回答。「我告诉过你不要在甲板上表演你的泼辣。你应该得到更严厉的惩罚,但我并未伤害你,只是挫一挫你那高傲的自尊。你宁可要我鞭打你一顿吗?我确实有过这个念头。你必须了解,那些男人并不是一般的船员,而他们也不认为服从船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现在他们服从我的命令,只是因为知道如果他们不听话,我就会打落他们的牙齿。他们其中的一些人一直在等待我露出软弱的迹象,然後就想篡位。你今天的行为愚蠢至极,如果我放过你,就等於给那些人等待已久的机会,何况我已警告过你。现在我再一次警告你:再犯一次错误,我会真的在你身上动鞭子。我发誓。] [我不怕你。」她勇敢地说道,但怒气已逐渐消失。 「你应该害怕的。」强森柔声说道,拿起巨大的水桶,把四分之一的水倒在凯琳的头上,有效地阻止她的任何回答。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强森正自头上褪下那件脏衬衫。在她开始用肥皂洗头时,他坐下并扯下他的靴子,接著他又站起,脱掉他的长裤。凯琳睁大眼睛。「你在干什么?」她问道,用拳头抹开滴向眼睛的肥皂水。「我像在干什么呢?」他冷冷地反问,一面踏进浴缸裏。他们面对面地站立,两人相距如此之近,凯琳感觉得到他的体热,也闻得到他身上的男性气息。高大而赤裸的身躯像铁塔般矗立在她娇小而穿著衣服的身体前,凯琳突然感觉一股莫名的骚动。「现在我们可以脱掉你的衣服了。」强森说道,凯琳仍然说下出话来。他按住她的肩,转过她的身子,她撩起潮湿的长发,以免妨碍到他。没有油腻的头发阻碍他,强森终於顺利地解开那些顽固的钩子。凯琳站在浴缸裏,任凭他拉起衣服自她头上褪下,并把它丢在一旁,然後她穿著湿透的内衣站在那裏,不知道是否该脱下它。他们俩相距如此之近,赤裸地面对他,只会给她惹来麻烦。 但决定权并不操纵在她手上。强森的手伸出来,冷冷地解开她胸前的缎带,然後褪下那件衣物。在他的手伸向她的衬裤时,凯琳推开他的手指,无言地褪下自己最後一件衣服,然後感觉他的手在她的发中轻轻地按摩。「我可以自己来,谢谢。」她冰冷而礼貌地说道,他的手服从地离开她。凯琳继续背对著他,可是他们是如此接近,她感觉得到那顺长身躯上每一寸结实的肌肉,也知道他已经把他的手举高到自己的头上,正用肥皂抹他的头发,更知道他的身体在什么时候开始因欲望而紧绷……在感觉那个不可能弄错的迹象时,凯琳匆匆采取行动,正要踏出浴缸,但强森的双臂迅速环住她的腰,有效地制止她。凯琳无肋地反抗那钢铁般的力量。「你要去哪裏?你还没洗完澡。」他的声音沙哑。「放开我。我讨厌你!」凯琳厉声说道,希望尽快摆脱他的怀抱,以免再次承受昨晚的羞辱。 「真的吗?你真的讨厌我吗?」他的声音慵懒,语气充满挑逗。「我会采用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字眼……」「你的想像力太丰富了。」凯琳急切地说道,一只手已经开始把肥皂抹在她柔软的腹部肌肤上,他正想引发她体内的战栗。可是她知道为了她的自尊,她绝对不能让他成功。 「是吗?」他在她耳边低语,甚至靠得更近,直到他温暖且毛茸茸的身躯紧紧贴著她柔软的背部。拿著肥皂的手往上移动,轻轻摩挲她的胸脯,另一手则往下移向她双腿之间…… 在这种时刻,凯琳再也无法控制她背叛的身躯,她知道他一定已经感觉到那震撼她全身的颤抖,就像他感觉她的乳房已然在他爱抚的手指下肿胀。片刻之前,她绝对不会相信她竟然如此渴望他,尤其在他这般虐待她、强迫她忍受诸般羞辱之後,她更不可能允许他注意到她的欲望。可是现在,他的手慵懒地轻抚她颤抖的肌肤,他的呼吸温暖地喷进她的耳中,而他高大坚硬的身躯如此亲昵地压挤她的臀部,她根本无法思考,也无法在乎他做过什么。对他的欲望是如此强烈,使她的小腹产生一股真实的痛楚,随著一声悠长而颤抖的叹息,她松软地靠向他。他的手臂环紧她,手指轻揑她坚硬如宝石的乳头,在她双腿之间的手变得更加大胆,更加放肆……凯琳闭上眼睛,把头靠在他坚硬的胸膛上,聆听自己粗重的喘息。 强森低下头亲吻她的颈项,他的唇和舌搜索她绷紧的肌肉,他的牙齿轻咬著。凯琳感觉她的双膝发软,几乎无法站立,他的身体是唯一能支撑她的力量。如果他放开她,她一定会摔倒在他的脚边。[老天!」他在她耳边沙哑地喘息,她不禁芳心窃喜,知道他也和她一样成为被激情操纵的受害者。他在他怀中转动她,把她拥向他炽热的身躯,强壮的大手亲昵地滑落她的臀部,把她压向他,让她感觉他悸动的需要。「你的感觉真好。」他喃喃说道,俯视她的眼眸因激情而变暗。他的手仍然亲昵地托住她的臀,用她的娇躯摩擦他,结合他们的身躯。凯琳感觉一股战栗窜遍全身,他的身躯是如此坚硬、炽热,全身是贲起的肌肉和深色的体毛。她眼睛半合,伸手抓住他的肩膀,迫切地渴望他。不论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他仍然能使她全心渴望他,强烈的欲望甚至令她疼痛。 他的身上仍沾著肥皂泡,全身变得滑溜溜的。她热爱这种感觉,再无法控制她的双手,它们诱惑地抚摸他宽濶的肩膀,然後滑向他的胸膛,全神贯注地体验那片毛茸茸的部位,用手指穿过柔软而鬈曲的胸毛,用指甲轻刮他的皮肤。她的眼睛终於闭上,她的唇轻启,诱惑地压向那片潮湿而滑溜的肌肤。强森的手抽搐地抓紧她的臀,呻吟声逸出他的口中,他举高她,双手仍然按住她的臀,催促她用双腿勾住他的腰。凯琳已经无法思考,唯一能够注意到的是他的身体带给她的感觉,以及强烈的欲望。在她的心灵深处,有一个细小的声音正在警告她:在她的有生之年,她将会後悔今天的全面屈服,可是她无法控制自己。不论必须付出多大的代价,她都要他,而他显然也要她。如果他再不赶快占有她,她一定会被那熊熊燃烧的欲火吞没。[用你的手臂勾住我的脖子。」强森沙哑地命令。凯琳立刻遵从,急切地贴向他,连眼睛都不曾张开。她感觉得到他沉重的心跳抵著她的胸脯,听得到他粗重的喘息。她自己的心也跳得好快,好像快跳出她的胸腔了。老天,她要他!他永远不会…… 仍然托住她臀部的大手把她举高一些,凯琳感觉他坚挺的欲望开始探索她敞开的双腿,在他终於找到时,她发出喜悦的喘息,感觉他有力的冲刺,直到深深进入她体内。然後,他一动也不动地按住她,好长一段时间,他只是让她的柔软紧紧包围他。但凯琳无法忍受,开始蠕动和呻吟,寻觅他拒绝给予她的喜悦。她的身躯放荡地偎紧他,长长的指甲不知不觉地戳进他强壮的颈项。他发出急遽的喘息,好像快死了。凯琳睁开闪亮的眼眸,仰头注视他紧紧绷住的黝黑脸孔,浓密的睫毛像黑扇子般罩在他的眼眸上,他的颈项、肩膀和臂膀上的肌肉都高高鼓起。他开始急切地寻觅他自己的解放,深深地冲进她的体内,而凯琳也用她的节奏配合他。她喘息著,用双腿锁紧他的腰,闭上眼睛,把头往後仰。在她体内旋转的激情越转越快,并带领她一起转动、奔驰。她感觉他的颤抖震撼她的全身,炽热的种子洒进她的体内。她发出呐喊,坠人心醉神迷的高峰之中。他们紧紧地倚偎数分钟,缓缓恢复他们的理智。他的嘴埋在她的颈窝裏,他的呼吸温暖地抵著她潮湿的肌肤。她的头疲惫地靠著他宽濶的肩,双手仍然松松地勾住他的脖子,双腿缠住他的腰。 似乎经过永恒之後,他抬起头,他的手滑开她的臀,解开缠住他的双腿轻轻放下她,直到她有些不稳地站住。她的手抓住他的肩稳住自己。在她迎上那对迅速冷却的灰眸时,她感觉炽热的红潮开始冲进她的脸庞。[太棒了,」他说道,嘴角讽刺地扬起。[这是从合洛那裏学来的吗?]凯琳感觉他好像打了她一个耳光。她的身体变得僵硬,眼睛开始喷火。「我恨你!」她恶狠狠地低语,他的轻蔑变得更加明显。[亲爱的,我热爱你这种表达仇恨的方式。」他嘲弄地说道。她往後退开,双手握成愤怒的拳头。[你叫我恶心!」她怒斥。强森放声大笑,灰眸变得更加冷硬。[你的行为才是恶心,」他鄙夷地反驳,冷冷地打量她的全身。「你不断发出那些声音,好像你快要死了,我敢说船上的每一个人都听到了。」 「噢,你!」凯琳愤怒地扑向他,弯起的手指抓向他狂妄的脸孔。他轻松地抓住她,用一手握住她的双手,发出轻柔的大笑。「我认为你需要冷静一下,史夫人。」他说道,用另一手拿起水桶,把剩余的水倒在凯琳毫无准备的头上。冷水突然浇过她,冲去最後一个泡沫,使她暂时停止反抗。「混蛋!」在她终於可以说话时,她愤怒地骂道,蓝眸中射出的光芒仿佛一把锐利的匕首。强森唇边带著笑意,但注视她的眼眸极为冰冷。「我不想和你对骂,」他柔和地说道。「反正你一定骂不过我,我知道一些足以吓死你的字眼。」「滚出去!」凯琳怒吼。 「噢,我会走的,甜心。现在你已经完成你的服务,你以为我还会把剩余的下午都浪费在这裏吗?绝不可能!」凯琳简直快气疯了,但她设法压抑住高涨的怒火,保持沉默。朝他大吼大叫根本不会有任何好处,反而会被迅速地反弹回来。虽然她更想用东西丢他,但那只会使她显得愚蠢至极。所以她什么也不说,只是用气得发抖的双手拿起毛巾擦乾身体。她用毛巾包住头,走向角落的衣箱时,她看到他用她早上用剩的水洗掉他头发上最後一个泡沬。然後踏出浴缸,很快擦乾身体,穿上长裤和乾净的衬衫。在他转过身子时,凯琳已经穿上乾净的衬裤和连身衬裙,正把一件暗金色的闪亮礼服拉下她的头。如同合洛提供的所有衣服,它也是相当奢华,除了最正式的社交场合外,不适合其他任何地方,可是她只有这些衣服。「好漂亮的衣服,」强森说道,注视她拉直衣服,灰眸危险地眯起。「我不记得我以前看过它。」「你又没有看过我的每一件衣服。」凯琳反驳,狂烈地希望他不会猜到这些衣服的来源。她没有力量再迎接另一场争执。 「这是嫁妆中的一部分吗,史夫人?」他阴沉地问道。 「如果你要这么想,我也不能制止你。」她冷冷地说道,平静地转身背对他,开始梳理那头潮湿的长发。「该死!不准你用背对著我。」他咆哮,两大步结束他们之间的距离,用力抓住她的肩,旋转她的身子。凯琳怒视他的脸孔。「你别想用暴力操纵我!」她吼回去,下巴愤然地昂起。「我可以用我喜欢的任何方式对待你。」他怒吼。如果凯琳希望她的愤怒可以转移他的注意力,那她很快就会发现她错了。「这是合洛买给你的吗?」「如果是他买的,那又怎么样?」凯琳挑战地反问。「老天爷!你穿的每一件衣服都是他买的,」强森低声吼道,愤怒的眼眸射向她。「他打算用高价酬劳你的所有服务,对不对?只可惜你碰到我了,史夫人。除非我下地狱,否则在你跟我在一起时,我绝不会允许你穿他买给你的任何衣服!]他的双唇野蛮地扭曲,在凯琳尚未猜出他的意图之前,他已经伸出手,抓住她的衣领,用力地扯破了,布料发出撕裂的声响。凯琳惊恐地注视那件衣服从前面裂成两半,然後他又从後面撕裂它,接下去是她的衬裙和衬裤。她愤怒地挣扎,但很快又变成全裸。 接著他走向她的行李箱,单膝跪下,在裏面翻寻,丢出她的梳子和其他盥洗用具,然後捡起刚才被他撕裂的那些衣服丢进去。凯琳的自制力在此时完全崩溃,她怒吼一声,扑向他,跳上他的背,用她的小拳头拚命捶打他。[小野猫!」他吼道,站起来转身抓住她,用力揑住她的双腕,凯琳感觉她的手指逐渐麻木。 [放开我,你……」凯琳叫道,想不出足以称呼他的最坏名词。[用光你的字汇了吗?」他讽刺地问道,残酷地揑住她柔软的肌肤。凯琳设法挣脱,这时一道光芒射进窗户,照亮她戒指上那颗巨大的钻石—-合洛送给她的戒指。凯琳的血液冻结,太晚了,他已经看到了。他的脸庞倏地硬得像花岗岩,眼中喷出愤怒的火焰。[老天!」他缓缓说道,语气之冰冷足以令凯琳发抖。她宁可面对他的咆哮、愤怒和威胁,也不要他用这种致命的眼神瞪著她。[我给你的戒指呢?」许久之後,他终於问道。「你把它们跟其他垃圾一起丢掉了?]「对。」凯琳吼道,强烈的愤怒使她无暇考虑後果。[婊子!」他怒斥,野蛮地扯下她手指上的戒指,然後粗暴地推开她,转身提起装著她衣物的箱子。 [你要把我的东西拿去哪裏?」凯琳叫道,及时在摔倒之前抓住床尾。[我要把它们丢进海裏。」强森阴沉地回答,走向房门。[你不可以!」凯琳狂乱地抗议。「我只有这些衣服,我没有其他衣服可以穿!][你的新工作不需要任何衣服。」他转身注视她,眼睛扫过她赤裸的身躯。凯琳突然敏锐地注意到自己的赤裸,并在他的目光下全身羞红。她本能地抓起床上的被单遮住自己,强森的唇嘲弄地扬起。[我已经决定你的唯一才华是你在床上的表演,所以你的新工作是做一个完美的妓女。」他咬牙说道,凯琳发出愤怒的喘息。他转身走向房门。[在我回来时,记得想好如何履行你的新任务。」他回头抛下这句讽刺,走出船舱。 「肮脏的猪猡!」凯琳朝关上的房门大吼,然後砰地在床尾坐下,她的膝盖抖得如此厉害,她害怕她随时可能会摔倒在地上。强森说过她的新工作是他的妓女,而凯琳很快发现这并不是一句恫吓之词。他把她锁在他的船舱裏,不让她穿衣服,在他有需要时随时来这裏用她的身体满足他。日子一天天过去,但他始终没有改变的迹象。凯琳越来越恨他,愤怒像一只有生命的野兽般定居在她体内,她幻想那是一条喷火的巨龙,随时会进出她的身体,只要一有机会,她就会设法反抗。但强森从来不在意,只是轻松地抱起她,把她丢在床上在她双腿之间发泄他的肉欲。在经过无数次相同的过程之後,她对他的唯一感觉是仇恨和愤怒,而他对她的则只是肉体上的需要。她好想杀死他,甚至尝得到血腥的滋味。他曾经用言语侮辱她是妓女,现在更用行动实现,她会永远恨他。 他当然也睡在她身边,绝对不会像绅士般让她独占他的床。他通常很晚才会进来,然後一言不发地脱光衣服上床,占不占有她则视他的心情而定。事毕之後,他会立刻翻开身体,马上睡著,甚至连一句话都不吭。他的态度彻底地羞辱凯琳,使她心中益发仇视他。这天晚上,他把她从甜美的睡眠中吵醒,他的嘴覆住她的,他的手拨开她的双腿,他的身体迅速地冲剌,甚至不理会她尚未完全清醒。凯琳发出痛楚的喘息,僵硬地躺在那裏,根本没有接纳他的准备。 [你弄痛我了!」她叫道。他的嘴粗暴地蹂躏她敏感的胸脯。[那又怎么样?」他冷漠地问道,甚至不曾停下。「接受疼痛是妓女分内的工作。在你成为妓女之前,早该想到这点了!][放开我,你这只叫人无法忍受的猪猡!」她用拳头敲打他宽濶的肩膀,用全身的力量踢他,设法挣脱他沉重的身躯。「放开我,听到没有?] 强森只是轻蔑地大笑,轻易地控制她的挣扎,继续按照自己的速度完成他想做的事情。在他终於翻开身子时,凯琳愤怒地躺在他身边的床上。她的全身无一处不痛,她的乳房尤其剌痛,因为他几乎是把它们整个吞下去,在他粗暴的占有下,她双腿之间的敏感部位已然受伤。但比肉体上的痛楚更教她无法忍受的却是他对她的羞辱,他竟然这样对待她!在他想到的任何时候占有她的身体,根本不考虑她的喜悦或同意。而真正恐怖的是,她似乎没有任何能够阻止他的办法,她的力量绝对无法和他相比,反抗总是归於徒劳。她需要武器,才能使他了解她真的希望他放过她。 凯琳用手肘撑起身体,俯视在她身边熟睡的男人。他仰卧在床上(自私的猪猡,占掉所有的空间),一臂高举过头顶,另一臂则卷缩在腰间,拉起的被单漫不经心地盖住他的下半身。半转开的脸庞在白色床单的衬托下更显黝黑,他的唇略微张开,发出轻微的鼾声。他的黑发乱糟糟的,可能是因为她刚刚不断拉扯,希望能逼使他放开她。黑色的胡渣使他光滑的下颚和下巴变得粗糙,凯琳感觉得到自己的肌肤因为它的摩擦而红肿。她的心跳停止片刻。他长得好像克瑞!无法形容的柔情开始渗入她的体内。可是,她很快忆起他对她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愤怒迅速地涌回。他和克瑞的相像只限於表面,而他的心早已被腐蚀,好像一个裏面已被蛀空、外表却仍然保持光鲜的苹果。她想起他捆绑她的那个夜晚,想起他今晚对她的凌辱,她的心立刻硬了起来。他需要一个敦训,她冷冷地想著,用目光搜寻房内,开始筹备她的计划。 「你——说——什——么?」他一个字一个字说道。凯琳差点朝他伸出粉红色小舌头,但及时制止自己。[我说,不!」她同样缓慢地回答他。强森注视她许久,眉头皱得更紧了。她看起来好像一只刚刚偷吃了金丝雀的小猫:蓝色的眼眸闪耀著兴奋,小小的脸庞胀满兴奋的红晕,金红色的长发缠绕著,仿佛有它自己的生命。他很快打量她娇小的身影,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可是他已经认识凯琳太久,知道她一定有所企图。「如果你逼我下床抓你,你会後悔莫及的。」他柔声威胁,开始谨慎地注视她的一举一动。「如果我是你,我绝不会那么做。」她告诉他,眼中射出胜利的光芒。[可是你不是我。」他回答,掀开被单,移动双腿。[待在原地不要动!」凯琳命令道。他抬起头,看到她从身後抽出他的手枪,枪口瞄准他的腰间。强森待在原地,迅速地打量眼前的情况,并在心中咒骂自己。他竟然把手枪留在她拿得到的地方!他早该猜到,他一向了解她,当然应该知道她早晚会采取这种行动。可是他一直如此愤怒,愤怒得无法正确地思考,而这就是他得到的结果。而他想得越多,就越确定一件事:凯琳绝不会对他开枪。在火爆的脾气下她拥有一颗最柔软的心,何况,她曾经相当喜欢他。不,他不认为她会开枪。除了解除她的武装,他还能干什么呢? 他站起身子。握住手枪的小手惊慌地晃动,蓝色的眼眸睁得大大的,仿佛两泓蓝色的深潭。「不要动!」她的声音提高八度。「我不是在开玩笑,强森,我真的会开枪!我真的会!」「我认为小姐的胆量有限。」他嘲弄地说道,朝她走近一步。惊慌涌入凯琳的心中,她跳起来,并且撞倒椅子。但她不曾转移注意力,依旧全神贯注地凝视著强森。现在,她用双手握住枪柄,坚决地瞄准他。他该死,他不会真的不管她手中的枪吧?凯琳狂乱地想著。他显然就是这个意思。他继续走向她,伸出手要她交出手枪。凯琳费力地咽口气,往後退一步,她的双手开始大量出汗。「强森,我会开枪!」她再次急切地警告,感觉她的背已经抵住墙壁。他绽开揶揄的笑容,没有丝毫的动摇。「那就开枪啊!」他平静地命令,伸出手。凯琳惊呼,闪身避开他,手枪在她手中剧烈地晃动。他放声大笑,凯琳的下巴突然绷紧,在他再次走向她时,她举起手枪,很快地在心中祈祷一声,紧紧闭上眼睛,然後,她扣下扳机。 枪声震撼小小的船舱,後座力逼得凯琳後退。她的双眼圆睁,冒烟的手枪从她突然麻痹的手指中掉下,刺鼻的火药味窜入她的鼻孔。她惊恐地看到强森的身体摇摇欲坠,他的手紧紧按住左边的肩膀,鲜红的血液自修长的手指间涌出,滴向黝黑的胸膛。如果换作其他的任何情况,她或许会觉得他脸上震惊的神情近乎滑稽。[该死,你竟开枪打我!」他喃喃低语,灰色的眼眸离开他的伤口,无法置信地落在凯琳同样震惊的脸庞上。「我告诉过你我会!」她气急败坏地叫道,匆匆跑向他。她站在他高大赤裸的身体前,无助地望著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会不会痛?」她愚蠢地问道,强森怒视她。[见鬼了,当然会痛!你还以为会怎么样?」他怒吼,小心翼翼地移动受伤的肩膀。凯琳看到他古铜色的脸庞变得非常苍白。[你最好躺下,」她叫道,觉得强森顺长的身躯似乎在摇晃。「你好像快要昏倒了][感谢你,我可能会。」他咬牙说道,想甩开凯琳环在他腰间的手臂。但她牢牢地黏著他。他的重量开始靠向她时,敲门声突然响起,强森立刻伸手抓住凯琳的肩。她惊恐地望著她在他肩上造成的圆洞,鲜血继续涌出来。 [千万控制住你那根动作太快的舌头,好不好?」他轻声命令,然後提高嗓门。「什么事?」[你没事吧,船长?」欧尼尔的声音响起。「我们听到一声枪响。] [我正在清理我的手枪,其中一枝却走火了。你们以为会是什么呢,一场叛变?」强森警告地瞪凯琳一眼,她好像打算说什么。「我们不是应该找个医生来吗?」她轻声说道,瞪著不断流出鲜血的伤口。他的胸膛已被染红,还有他的腹部,甚至连那结实而赤裸的大腿上都沾著鲜血。凯琳开始非常担心她已经严重地伤害他。「不,」他厉声说道。「现在闭上你的嘴。」他的无礼使凯琳僵硬,但她还是服从他的命令。欧尼尔的声音再次自门後响起。[只是检查一下,船长,祝你玩得痛快。」夹杂在祝福中的是一声淫猥的笑声。但凯琳的心思全都贯注在强森的伤口上,没有时间理会他的冒犯。在听到欧尼尔的脚步声远离之後,她愤怒地转向强森。[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你需要医生的照顾!] [首先,这艘船上并没有医生,而且即使有,我也不会召唤他。老天,你对甲板上的情况仍然没有一点概念,对不对?那裏的男人都是犯人,全部都是。他们其中的一些人可能会划开我的喉咙,或者你的,因为他们确实有过杀人的记录才会来到这裏!如果他们发现我受伤了,你认为他们会怎样处置你或者我呢?他们可能会像一群野狼般扑过来,而我不认为你会喜欢他们脑中的主意。不过,我也有可能弄错,毕竟我以前就犯过错误。」强森讽刺地瞪她一眼,凯琳当然了解他的意思。「你太可恶了!」她怒斥。「我很高兴我朝你开枪,你是罪有应得!」 她怒视他,他也同样愤怒地回视她。然後他闭上眼睛,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我认为——我最好——坐下。」他喃喃说道,凯琳感觉到他坚硬的身躯在她身侧摇晃。她的手臂立刻环紧他,尽力支撑他,缓缓走向木板床。他实在太重了,她帮不上太大的忙,但至少可以防止他跌倒。在他终於跌坐在坚硬的床板上时,凯琳觉得自己像是个杀人凶手。老天知道,她并不是真的要杀他,只是要挫挫他的锐气,在她的脑海深处,她曾经幻想他会跪在她面前,乞求她饶他一命。但她明明非常了解强森,也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不可能会做那种事,却没有料到他会大笑,伸手夺她的枪……[你不是应该躺下吗?」她关心地问道,他继续瘫软地坐在床沿上。[如果我躺下,就会永远站不起来了。」他突然说道,闭上眼睛。「为我做一件事:看看我的背,告诉我那裏是不是有一个出口,你知道的,一个和前面一样的洞。]「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凯琳气愤地回答,如果他不是这么痛苦,她一定会让他自生自灭。然後在她打算服从他的指示时,一个念头闪进她的脑海。「如果没有,那该怎么办呢?」她疑虑地问道,强森恶狠狠地瞪她一眼。「那就表示子弹还在我的肩膀裏,而你必须把它取出来。」他咬牙说道。 「老天!你总是这么罗嗦吗?快看!」 凯琳咬住牙关,但没有再说话,迳自去检查他的背,并感觉松了一大口气。他的肩胛骨上也有一个冒血的伤口,所以他的背上也是血流成河。[有伤口,」凯琳简洁地报告。强森显然也松了好大一口气,凯琳继续说道:「你——你流了好多血。我——我去拿东西来给你绑上。船上大概没有任何类似绷带的东西吧?] [撕开一条床单,」强森回答。「在你做之前,先找找床下的那个箱子,那裏有一瓶威士忌,把它递给我。」凯琳跪在地板上摸索,床下果然有一个箱子,她把它拖出来,看到那裏放有一瓶四分之三满的威士忌。她一言不发地把瓶子递给他,他嘟囔地接下,用牙齿咬开瓶塞,一口气吞下近三分之一的酒。凯琳咽回「烈酒不宜多饮」的意见,从床尾凌乱的床单中抽出最上面的一条,站在那裏怀疑地注视它。据她所知,他们并没有替换的床单。自从她来到船上後,他们的床单洗过好几次,但从来没有换过,而且这条也相当脏了。 「没有其他可以用来充作绷带的东西吗?这条床单不太乾净。」「我们必须将就一下,」强森暴躁地回答。「我的血流个不停,你就不能快一点吗?」「你这个不知感恩的王八蛋,我应该让你的血流乾才对!」凯琳气愤地扯破那条床单,很快地把它撕成几条长条,然後在他面前跪下。「等一下,]他说道,制止她把布垫压向流血的伤口。「先用这个,」他把威士忌递给她。「消毒。]他解释。凯琳相当谨慎地接下酒瓶,她当然听说过威士忌有这种用途,可是从来没有真正见人做过,更不曾亲自傲过。强森转动身躯,让他的背部朝向她,伤口实在恐怖至极。凯琳凝视片刻,感觉有点反胃,真是可怕……然後,她坚决地咬住下唇,把威士忌倒在上面。金色的液体碰触到伤口时,强森喘息著,凯琳看到他的脸变得比纸还白。「用酒浸湿一块布,把它按在伤口上。」他咬紧牙关命令。凯琳的手发抖,但还是顺利完成他交代的工作,然後,他再次移动,好让她处理前面的伤口。这次她把威士忌倒在伤口上时,强森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是汗珠凝聚在他的唇上和额上,而他的皮肤是如此苍白……凯琳在心中呻吟,浸湿一块布垫,按住他的伤口。 「你干么哭哭啼啼?受伤的人又不是你。」强森讽刺的语气近乎正常,凯琳感觉放心不少。他睁开灰眸时,她懊悔地迎接他。我很抱歉开枪打你,」她低声喃喃说道。「如果你不大笑,我绝不会真的开枪。」强森皱起眉头,一抹微笑掀起他的嘴角。「我知道,」他承认。「不要觉得太难过,你又没有杀死我。」「我很高兴。]凯琳低语,自己都感觉惊讶,更别提他了。根据她最近对他的感觉,她应该非常高兴目睹他受苦,希望看到他死掉。可是如果他死了,她会遭遇什么样的命运呢?她会陷身在一群连强森都害怕的恶棍之中。所以她用这点来说服自己,相信这就是她感觉後悔万分的唯一原因,也是她为他包扎伤口的唯一原因。强森敏锐地看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凯琳开始包扎伤口时,他半躺地卧著,黑色的头靠著墙壁,赤裸的双腿往前伸直。他的脸依旧非常苍白,使他下颚上的胡渣显得分外的黑,他通常三、四天才刮一次胡子——凯琳猜测大概是这样,因为他知道她比较喜欢他把胡子刮得乾乾净净的,所以故意这样逗她生气。他的嘴因痛楚而抿紧,他的眼睛闭著。血块已经沾染他的胸膛和小腹,所以在固定好绷带之後,凯琳开始用湿布轻轻擦拭。他没有说话,只是温驯地接受她的照顾。在她清理完毕坐在脚後跟上休息时,他一动也不动地待在原地。凯琳的眼眸开始违背她的意愿,梭巡在那硕长而赤裸的身躯上,不论是否受伤,他看起来都是如此可怕和强壮。如果她是个男人,现在一定会非常担心她的性命即将不保,凯琳突然领悟了这一点。宽濶的肩膀和胸膛、结实的腹部和有力的双腿,在显示出他的力量,在他震怒时……凯琳忍不住发抖,突然非常庆幸她不是男人。大约一分钟俊,强森睁开眼睛,迎上凯琳的蓝眸。她情不自禁地觉得那对灰眸简直冷硬得像两块岩石。 「帮我穿衣服。」他简洁地命令道,移动身躯坐直。凯琳张口结舌地望著他。 「你不可能是当真的。]她说道。「我这辈子从来不曾比现在更认真;现在快去拿我的长裤来。」他的声音显示他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凯琳凝视他片刻,感觉好无助。他的眼睛再次闭上,她知道他一定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她关心地皱著眉头注视他。他睁开眼睛,似乎要揍她一顿。「快啊!快去拿我的长裤来,」他不耐烦地命令。「如果我再继续待在这裏,那些男人一定会知道事情有些不太对劲。我待在这裏的时间已经足够撞你五十次了。」凯琳感觉她的双颊胀红,原来他认为他们的做爱就是这样!她愤怒地瞪他一眼,然後站起身子,走到火炉前,捡起他昨晚随便丢在地板上的长裤。 「顺便拿我的衬衫过来。」他命令。凯琳捡起那件亚麻衬衫,还有他的靴子,一起拿到他面前。「先拿长裤来。」他再次命令道,凯琳跪在他脚边,紧紧抿著双唇。她拾起头,发现他正讽刺地注视她。[强森……」她开口,但他不耐烦地挥手制止她。「看在老天的分上,不要再跟我争吵,」他大声说道。「接受事实,我真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且你可以站起来,我可不打算像个无助的婴儿般让你为我穿衣服。」「如果你一定要穿上衣服,」凯琳冷冷地说道。「我就一定得帮你。现在,能不能麻烦你稍微抬高你的脚?」强森瞪她一眼之後,服从地抬高他的脚。凯琳把长裤套进他的脚,然後往上拉向他的膝盖、大腿,现在她必须停下,因为他的屁股稳稳地坐在床上。[你必须抬起你自己的身体。」她说道,气恼地了解他正在撇动他的嘴巴。然後当她的手指再度碰触那条黑色的长裤时,她憎恶地说道:[这条长裤好脏,你没有其他乾净的长裤吗?」 [没有,史夫人,我没有其他长裤。」他回答,语气再次充满讥刺。「我不像你正在海上遨游,你应该还记得,我是一个被判流放的犯人,能够有这一身衣服已经值得庆幸了。我或许还能弄到几件衬衫,但适合我的长裤大概就只有这么一条了。][你至少可以把它洗一洗。」她冷冷地告诉他,把长裤拉过他的臀部,开始为他扣上。她的手轻轻拂过他坚硬的小腹,围绕在肚脐附近的体毛轻柔地搔动她,这种感觉真好,凯琳气愤地皱起眉头,设法漠视它。「或许你可以找莎妮帮你洗。」她暴躁地补充。[或许我可以。」他平静地回答。凯琳扣上最後一颗扣子,锐利的指甲狠狠戳他一下。凯琳站起身子,尚未决定下一步该做什么。 [靴子。」强森说道。凯琳朝他皱皱眉头,但转身拿起靴子。这双靴子由最上等的皮革制成,原来应该是闪亮无比,但由於长期的使用和海水的侵蚀以致变得黯淡无光,而且难穿无比。凯琳和它们整整奋斗了五分钟,她的脸庞因努力而泛红,咒骂声徘徊在她的舌尖。她没有骂出来,完全是因为她的出身和教养——她是一位淑女,何况强森一定会开心地大笑,她可不希望提供他这种乐趣。 她终於跨骑在一条强壮的长腿上,背对著强森,费力地把靴子套上他的大脚,然後用力抓住那该死的东西,使尽力气往上拉,但它只提高几寸。她弯腰准备再次努力时,突然感觉一只大手爬进她拉高的下身,亲昵而熟悉地爱抚她赤裸的臂部。凯琳张口结舌地停住,倏地转身,差一点被他的腿绊倒。那个恶魔正在大笑,强烈的愤怒突然攫住她,她威胁地朝他举起一只手。他假装非常害怕,拾高完好的手臂准备抵挡任何可能的攻击。 [那实在是一个非常诱人的目标,」他含笑解释。凯琳把威胁的手抬得更高时,他连忙补充道:「你不会真的动手打一个受伤的男人吧?]凯琳当然不会。她沈著脸注视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放手。强森凝视她片刻,他的眼眸碰触她狂暴的蓝眸、凌乱如狮鬃的金红发、傲然昂起的小下巴和紧紧绷住的美丽身躯。他突然绽开笑容,一个甜蜜而迷人的笑容,自从离开武翰的家後,凯琳就不曾再看过这种笑容。[你是一个嗜血的小女人。」他柔声告诉她。在她仍然目瞪口呆地盯著他时,他伸出手把她拉到他的膝上,凯琳惊讶但谨慎地望著他,不敢完全信任他突如其来的温柔。他的手滑到她的下巴下方,抬高她的脸庞面对他,轻轻用他的唇覆住她的。凯琳完全不知所措,只能静静接受。那个吻十分短暂,但因他的温柔而显得美妙。起先凯琳只是平静地接受,然後她开始狂野地反应,希望这个吻会永远持续下去。强森首先结束那个吻,他抬起头,轻轻推开她,直到她滑下他的膝盖坐在他身边的床上。在她仍然因那个吻而感觉晕眩时,他突然站起身子。[帮我穿上这件衬衫,我必须去甲板了。」他粗声说道,拿起衬衫,但不曾注视她。凯琳羞愧地站起身子,接下他手中的衬衫轻轻套上他受伤的手臂和肩膀,协助他穿上另一边,再为他扣上扣子,好像在帮克瑞穿衣服一般。千百种情感在她心中疯狂地旋转,但终於理出一个思绪:她必须再次尝试说服强森相信她嫁给合洛的真相,为了她曾经给予他的爱,为了他们的儿子,她至少必须这么做。[强森……」她开口,紧紧抓住他的衬衫前襟,仰头望进他的眼眸。他凝视她,深邃的灰眸依旧深不可测,但至少不再满怀敌意。凯琳用粉红色的舌头舔舔突然变得乾涩的双唇,看到他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个小动作上。「强森,我……」她再次开口。[待会儿再说。」他粗暴地说道,拉开她的手,转身走出船舱,留下凯琳无助地凝视著他的背影。 在那个漫长的白天和黑夜,凯琳一直紧张地等待他,仿佛即将面临婚礼的新娘。如果有必要,她甚至可以跪下来求他相信她那么做都是为了他。虽然知道他不信任她,也知道他的愤怒是导因於痛苦,但只要他能够冶静而理智地思考,终究会了解真相,毕竟他只要在心中比较他自己和合洛,就会了解任何有理智的女人都不会舍弃强森雄赳赳的男性气概,而去接受合洛那瘫软无比的肥肉。凯琳忍不住绽开微笑,相信自己必然能够说服强森。她一面清洗自己,一面哼著歌曲,只有在擦拭她肩上和手上的血时才停止片刻。或许打伤强森并不是真的这么可怕,毕竟它已经使他重新显现许久未有的温柔。或许他需要一个当头棒喝,使他能够再次清晰地思考,而这一枪正好达到这个效果。 凯琳皱起眉头,考虑他的伤势可能会带给他一些麻烦。在惊吓和大量失血的状况下,他一定会变得虚弱,手臂也一定会酸痛。但除了这些之外,他的伤口很乾净,鲜血也已经止住,她只能希望不会有细菌感染。他一定会活下去的,她坚决地告诉自己,而且他当然是罪有应得,因为他根本不应该怀疑她!凯琳洗掉墙上和地板上的血迹,然後把注意力转向那张木板床。粗糙的床单和木头上都沾著血渍,她可以轻松地擦掉床板上的血迹,但床单就是一个大问题了。因为她已经把另一条床单撕成绷带,所以这是仅存的一条,而她绝不可能睡在这上面。即使只是想到,她都觉得恶心。不,她必须立刻清洗这条床单。皱起眉头,她拉下那条床单,开始工作。无数个小时过去,在太阳沈落许久之後,凯琳终於无法再等不去。强森到底在哪裏呢?他一定和她一样焦急,想尽快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而且他一定意识到她有话要告诉他。他早就该回来了。凯琳甚至不愿意考虑他不回来只是因为他不想知道真相。一定是船上的某个问题耽搁他,她坚决地告诉自己,或许他只是害羞。 想到强森可能害羞时,凯琳忍不住绽开笑容。表面上这似乎非常可笑,但谁也不会知道世界上的每一件事情。或许,她应该去找他,凯琳想著。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只要她用被单严密地裹住自己,任何人都不会看到她,即使是强森也不能反对。点个头表示下定决心後,凯琳重新调整她身上的床单,设法包住每一寸肌肤,然後悄悄地溜出船舱。这是一个漆黑如墨的夜晚,月亮还没升起,只有几颗小星星在天空眨动,海面平静,偶尔有微波拂过,除了海水冲刷船身的声音外,四周一片宁静。甲板上空无一人——至少凯琳没有看到任何人。安详而美妙的感觉笼罩她的心头,夜间的空气暖和地爱抚她的脸庞和裸露的单肩。凯琳深吸一口气,热爱这带著咸味的空气,更爱这壮濶的大海。好长一段时间,她一动也不动地伫立,贪婪地品尝宁静的夜。然後她转向通往後甲板的阶梯,相信强森应该会在那上面。 起初,她以为後甲板上也是空寂无人,并无法置信地皱起眉头。如果强森知道这裏没有人,一定会非常生气,他一向认为必须有人时刻守卫著船舵。她的眉头皱得更紧。大家都跑到哪裏去了?发生了某件她应该知道的事情吗?她绕过船舵以便看清楚後甲板的另一端。她的脚步倏地停止,好像突然被战斧砍中。她的眼睛眯起,牙关紧咬,眼前的情景就是她看不到一个人的原因。正如她所预料的,强森果然在後甲板上。他正忙著亲吻那个风骚的莎妮,而她也像八爪鱼般紧紧缠住他。望著他们,凯琳感觉强烈的愤怒像利刃般刺穿她的心,她的手指揑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但她甚至不曾感觉疼痛,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两个黑暗的侧影上,他们是如此贴近,几乎像是一个人。她的心是如此疼痛,几乎无法呼吸,她想尖叫,想呐喊,想跑过去拆开他们,可是她什么都没做,只是生根般地站在那裏,惊惧地感觉她的血液好像正一滴滴地结成冰块。 她一定发出某个细微的声响,因为强森突然抬起头,越过莎妮的黑发,他们的眼眸相遇。凯琳期盼他至少会推开那个女人,设法做某种解释。可是那对灰眸中只是露出某种怪异的胜利光彩。凯琳几乎可以感觉他以目睹她的苦恼为乐,这同时莎妮的手伸出,拉下他的头。他不再看凯琳一眼,再次俯向那个女人。似乎经过永恒,但事实上必然只有几秒钟之後,凯琳惊骇地发现哽咽的感觉攫住她的喉咙,她猛然旋转身躯,盲目地冲下楼梯,奔进船舱裏。在跌落床上时,她仍然感觉晕眩,幸好她的感情已经变得麻木。她感觉体内的某个重要部位仿佛已经被摧毁,而她怀疑那种痛楚比失去一条手臂,或者一条腿更为可怕。他怎么可以做这种事?这个问题不断在她脑中盘旋。他怎么可以对我做这种事呢?这是一种愚蠢至极的感觉,可是她忍不住要感觉他背叛她,背叛他们曾经有过的爱。即使她提醒自己强森已不再是她的丈夫——从来不是她的丈夫,也没有任何好处。她仍然缺乏理智地把他视为她的私人财产,看到他和莎妮在一起,就好像给予她的心致命的一击。 她在床上蜷缩成一个小球,双臂紧紧抱住膝盖,不断摇晃著自己,好像一个无助的小孩,突然发现自己孤独地置身黑暗之中。她期盼强森会随时冲进来,带著满怀的歉意和解释。「是那个下贱的莎妮吻我,我没有吻她。」他会这么说,然後在看到他已经如何伤害她时,他会把她拥进怀裏,亲吻她,告诉她全世界他只要她一个女人。凯琳热切地祈祷它会实现,可是时间不断地消逝,黑夜已经缓缓转为黎明,她终於必须面对残酷的事实:强森不会回来了,至少不会回到她的怀裏,他一定早已经爬上莎妮的床了。橘色的阳光开始照亮灰蓝色的天空时,凯琳的怀疑也转变为斩钉截铁的事实,泪水在她的脸上交织,她终於疲惫至极地睡著。强森在极度的不适中醒来,他的肩膀痛得要命,嘴裏好像塞满了棉花,而他的肌肉大声地抗议被迫在坚硬的甲板上度过一个晚上。可是自鄙的感觉比肉体上的痛楚更糟糕。他曾经利用莎妮来对抗凯琳,但不啻是自尝苦果,整个过程裏他没有得到丝毫的喜悦。事实上,他几乎无法运作,只有他的男性自尊能够阻止他在最後一刻退缩。莎妮过度丰满的肉体只叫他感觉恶心,并且不断想起凯琳柔软而完美的曲线。凯琳。他在心中呻吟,翻转身体仰卧著,抬高手臂遮住眼睛,躲避刚刚升起的旭日。她眼中苦恼的神情曾经在昨晚带给他极大的满足,但现在却变成萦回他脑中的噩梦。不论他的理智如何告诉他,他仍然感觉充满罪恶感和愧疚。 这实在太愚蠢了,他纠正自己。他是完全自由的,和凯琳既没有婚姻上的牵绊,也没有任何的任何瓜葛。他是一个单身汉——强森咀嚼这个刚刚才窜进他脑海中的念头,为什么不能从他喜欢的任何女人身上获得快乐。快乐——这就是问题所在!他在莎妮身上根本得不到快乐的感觉,即使她大胆得近乎令人难堪。他要的是凯琳,只要凯琳,所以他的心拒绝允许他把莎妮当成床伴,即使在他终於占有莎妮蠕动的身躯时,他的脑中依旧幻想著灿烂的金红发,柔美的肌肤,像阴影般罩住粉红面颊的浓密睫毛,甜美呼唤他名字的呻吟……老天!不论那个小婊子曾经对他做过什么,她确实做得非常好。她已紧紧缠住他,就像蜘蛛用它的丝线囚住一只苍蝇。自从他首次使她成为他的之後——那似乎是许久以前的事了,他就不可能再对其他女人产生欲望。 噢,他真的试过。起初,在他设法抗拒她对他的魔力时,曾经故意找来许多最迷人的女人,希望他可以跟她们上床,但是从来无法完成,不论她们如何施展她们的魅力,总是会在凯琳耀人的光芒下相形失色。在昨晚之前,他一直保持他的忠贞,就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老狗,依旧眷恋地坐在路边,不断希望主人回来。昨天,她开枪打他,任何有理智的男人都会暴跳如雷,可是她的表现,以及事後明显的懊悔,却引出他以为早已经死去并埋葬的柔情。除了凯琳,还有谁会这么大胆?除了凯琳,还有谁会在事後如此温柔地照顾他?在目睹她努力地为他穿衣服——在他明明有能力自己穿上时,他感觉那团积压在腹中如此之久的愤怒冰山竟然开始融化。她彻底解除他的武装,那个小婊子,几乎使他再次心甘情愿地坠入她的陷阱之中,幸好他及时阻止自己。她曾经背叛他一次,只要逮到机会,她可能会再做相同的事,他却绝不可能第二次收拾破碎的心。 和莎妮在一起的感觉只有龌龊和下流。她像八爪鱼般盘踞他,而他甚至不必脱掉裤子,只要解开扣子。所有的事情在不到五分钟之内解决,然後他离开仍然紧紧纠缠的莎妮,在坚硬的甲板上度过剩余的夜晚。强森绽开苦笑,如果昨夜的事情宣扬出去,那他的名声将会大受打击,他们一定会怀疑他的男性气概。但这个想法却一点也不曾困扰他。因为他只要一个女人的爱,而她早已经了解他是什么样的男人。他至少可以确定她从来不曾怀疑他的性能力。 她一定会非常生气,强森告诉自己,但他相信他能够征服她的愤怒。在昨晚离开莎妮之後,他几乎想直接回他的舱房去面对她的怒火,然而强烈的罪恶感却阻止了他。他为什么应该产生罪恶感呢?他想著,突然忆起她带给他的痛苦。他和莎妮只是一夜风流,根本无法与她的所作所为相比较。她曾经把自己出售给另一个男人,明明知道他爱她,仍然把她视为妻子。还是允许那个男人一次又一次地和她上床……强森咬住牙关。他确实希望她会生气,希望她遭受她曾经带给他的痛苦,即使只有十分之一或更少!强森突然站起身子,黑色的眉毛紧紧皱著。他要回房间去清洗一番,如果那个小婊子想指责他和莎妮在一起,那是最好不过的事,因为他也有许多帐要跟她算个清楚。在走向他的舱房时,尖锐的女人声音使强森停住片刻,某个女人正在叫嚷些什么,然後他听到清脆的掌掴声。这些吵声来自他的船舱,噩兆窜入他的脑中,他确定声音属於莎妮。老天!现在是怎么回事?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进他的脑海,强森连忙加快脚步。 在扰人的睡眠中,一双粗暴的手把她拖下床,惊醒凯琳,在昏沈沈的片刻裏,她以为强森终於回来了。正睁开眼睛准备用最冰冷的目光冻结他时,她却狼狈地发现俯向她的脸孔根本不是他:那对眼睛又黑又大,皮肤有点粗糙,鼻子和嘴角都很厚重,而且显然属於某个女人。莎妮!在认出攻击她的人时,昨晚的回忆迅速地涌回。凯琳用手揉揉惺忪的眼,用力拂开那戳进她肩上的手指。 「你滚出去!」莎妮吼道,抢在凯琳有机会说话之前。「我要搬进来了。现在强尼是我的男人,不是你的!]「欢迎你拥有他。」凯琳大声回答,鄙夷地注视另一个女人凌乱的外貌。莎妮显然也是刚刚才起床。「可是我会在强森告诉我的时候搬出这个舱房,而不是在你告诉我的时候。」「你马上给我搬出去。强尼不要你了!昨天晚上,他已经使我成为他的女人,从今以後,我要睡在他的床上!] 「不错。」凯琳用最傲慢的声音从容不迫地说道,鄙夷地扫视莎妮的全身。「你真是一个叫人赏心悦目的女人。][不准你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好像你是某种贵妇,而我什么都不是。强尼已经告诉我有关你的一切:你根本比我好不到哪裏去!]「你指的是婊子吗?」凯琳冷冷地问道。[不准你用这个称呼我,你没有权利这样称呼我,你的裤带比我的还松,你才是妓女!」接下去是一连串凯琳从来没听过的脏话,她平静地聆听那些侮辱,高傲地提起一边的眉毛。很早以前,她就学会用最傲慢的态度应付任何人的侮辱,而这也一直是最有效的办法。[你马上给我滚出去!」莎妮终於停止她的谩骂。凯琳注视这个女人,仿佛她是一只最微不足道的甲虫。[不。」凯琳轻声回答,并绽开笑容,只有她的眼眸泄漏出渐渐高涨的愤怒。在不断想像莎泥如何度过昨晚时,她发现自己越来越难控制那几乎无法驾驭的冲动;她真的好想挖出这个女人的黑眼珠! [咦!」莎妮愤怒地叫道,挥手击中凯琳的面颊。凯琳完全没有料到她的攻击,本能地伸手掩住刺痛的脸颊,她的眼中开始进出危险的光芒。然後在莎妮伸出手,显然打算用暴力把她拖出强森的房间时,凯琳扬起手,毫不客气地回掴她一巴掌。强森冲进房间裏时,两个女人已经在地板上扭成一团。莎妮用拳头缠住凯琳的金红发用力地拉扯;凯琳的双手则揑住莎妮的喉咙。强森愣愣地伫立片刻,惊愕地瞪著她们,同时又感觉几分有趣。冲进舱房之前,他一直担心莎妮可能会伤害凯琳;她比凯琳重,也比凯琳高,当然也比凯琳结实。更何况她从小在伦敦的贫民窟长大,打架对她而言是家常便饭。凯琳却是从小接受淑女教育,从来不知打架为何物。强森敢打睹莎泥一定可以把凯琳撕成一片片,但眼前的情景却明显地告诉他他错了:凯琳已经设法翻身压住莎妮,并且跨坐在她身上,把她钉在地板上,在莎妮的长指甲戳向凯琳的脸庞时,凯琳举起拳头,击中莎妮的下巴,姿势之美妙简直可以跟拳击手媲美。莎妮放声尖叫,提醒强森采取行动,他冲过去分开两个女人,以免凯琳真的伤害莎妮。 [够了!」他厉声叫道,抱住凯琳的腰,抬起她的身体离开莎妮。凯琳像小野猫般在他怀中挣扎,莎妮立刻抓住这个机会跳起来,朝凯琳伸出锐利的爪子。强森及时看出莎妮的意图,连忙把凯琳推到他身後,但还是阻止不了那个女人的指甲在凯琳颈侧留下几道红痕。凯琳发出痛楚的喘息,强森放开她去抓住莎妮时,她从他身後扑向前,长长的指甲划过莎妮丰满的肩膀。强森低声咒骂,一手抓住凯琳的手臂,另一手则揪住莎妮的,这是唯一能够分开她们的方式。虽然他真正想做的是乾脆敲昏她们,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但他还是急切地召来欧尼尔。欧尼尔赶到之後,立刻衡量室内的情况,并用双臂环住莎妮的腰,把她拖出舱房。她继续朝凯琳尖叫和咒骂。 凯琳在强森的怀中发抖,在他转过她的身躯以便看清楚她的脸庞前,他以为她可能已经受到某种後遗症的伤害,但她闪亮的眼眸告诉他她只是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她显然非常愤怒,而在莎妮离开之後,她的所有怒火似乎都只针对他一个人。「你怎么敢派你的——你的情妇来命令我搬走!」凯琳怒吼,蓝眸中布满暴风雨前的阴霾,粉红的双唇因愤怒而发抖。她显然是穿著他的某件衬衫睡觉,过大的衣服一直垂落到她的膝盖下方,卷起的袖子厚厚地缠绕在她的手肘上。单薄的亚麻布则明显地勾勒出她急速起伏的胸脯,此刻的她,看起来如此娇小、柔弱,以及绝对的妩媚。「嫉妒吗,凯琳?」强森柔声讽刺,不喜欢她带给他的感觉。凯琳的唇轻蔑地撇动,她傲然地仰起头,仿佛一头即将出击的斗牛,强森几乎感觉得到她的怒火。「嫉妒她?别逗我发笑了!」她啐道。强森仍然牢牢抓住她的手臂,朝她绽开嘲弄的笑容。「我觉得你是。」他轻声说道。「你的嫉妒是如此强烈,已经开始腐蚀你的内心。我认为这就是你攻击莎妮的原……」「我攻击莎妮?」凯琳惊呼。「你一定真的非常看重你在床上的能力。坦白说,亲爱的,你根本不值得我去攻击任何人!] 「真的吗?」强森的声音像丝缎般轻柔,只有眯起的眼睛显示凯琳的攻击已经击中他的要害。「在你赤裸地躺在我怀中时,你说的可不是这些,『噢,强森,』你叹息,然後喘息地要求更多……」「你是一只自大的脏猪!」凯琳怒斥,感觉她的双颊炽热地胀红,因为他已经太正确地描述他所带给她的影响。「我永远不会再允许你接近我!你必须杀死我,才能够再把你的脏手放在我身上!」「我不同意你的说法。」强森从容不迫地说道,灰眸中绽放丑陋的光芒,然後,他开始证实他才是正确的。 圣诞节来临又过去,接著是新年。断断续续的暴风雨使男人们疲於奔命,所以凯琳猜想她一定是唯一注意到这些节日的人,并不禁回忆起去年的圣诞假期,那时候她和强森、克瑞一起在武翰的家中欢庆佳节。可是这些画面引发强烈的痛苦,迫使她必须尽快逐走它们。那段短暂的快乐开始变得极其遥远,仿佛只是一个消逝的美梦,而在克里斯多号上进行的才是永恒不变的残酷现实:强森已经不再爱她,而她的儿子也远在千里之外。克里斯多号航向南方,天气变得燠闷而酷热,大雨随时会倾盆而下。她不得不询问强森,他勉强地告诉她准备航向特纳岛,在身为海盗时,他曾经在岛上结交许多朋友,而他需要他们的协助,以确定克里斯多号能够安全地穿过大西洋抵达美国。凯琳终於获得一些衣服,而这都必须感谢何安琪。她以前也是一个囚犯,但凯琳相当喜欢这个又瘦又小的女孩。安琪曾经是一位贵妇的贴身女佣,直到她被指控偷窃女主人的钻石耳环。那个女孩坚决表白她的无辜,而凯琳也相信她,但这其实并不重要。安琪似乎把凯琳当做她的新主人,而且非常高兴地为她做那些凯琳从来不曾期盼必须亲自打理的杂务。凯琳也非常高兴有人乐意为她做这些事。 强森怀疑地注视这段友谊的发展,但什么都没说。有人服侍凯琳似乎是很天经地义的事情,就像花朶必然会在阳光下绽放。他只坚持当他待在房间裏时安琪必须回避,同时也不能忽略她的其他工作。既然两个女孩似乎都满足於她们的生活,他也不会加以干涉。安琪提供的衣服只是简单的上衣和裙子,和其他女犯人的服装差不多,而且只有一件连身衬裙可以穿在下面。但她还是穿上它,同时一有机会就跑上甲板。在最炽热的天气中,只有甲板上才会吹来一丝和风,而且绝对比封闭的船舱中凉快许多。为了让自己凉快些,她把长发梳成一根粗大的辫子,光著脚丫在甲板上走来走去,阳光轻吻她的鼻和颊,在上面留下几抹红晕。她的衣著是如此简单,像个标准的女海盗。可是在注视她的时候,强森却认为她从来不曾比此时更美,而且必须咒骂他自己,因为他对她的欲望是如此强烈和顽固,几乎已经在他体内生根。 强森的目光不是唯一在甲板上追随凯琳的目光,许多男人都公然地垂涎她,只是不敢公开到让强森知道的地步。莎妮总是用恶毒的眼光注视她,自从那晚之後,强森就不曾回到她的床上,而那个小婊子依旧待在他的船舱中。莎妮感觉怒火中烧,但耐心地等待她的机会。最适合形容强森和凯琳之间情况的名词应该是武装的和平状态。他会在她完全无法抗拒的时候占有她的身体,而她也不会反抗他。在那个具有纪念性的早晨,在他指控她的嫉妒之後,他已经一劳永逸地让她明白他可以控制她肉体上的所有反应。为了避免在反抗後遭遇更多的羞辱,凯琳宁可从一开始就向他屈服,至少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她会注意到自己的挫败。他们几乎不曾交谈。表面上,他们好像是两个礼貌的陌生人,只有在夜晚降临时,才会在那张狭窄的床上发泄对彼此的饥渴。凯琳对自己的反应感觉苦涩和羞愧,她竟然热烈地回应一个曾经公然背叛她的男人,一个视她为妓女并公然利用她身体的男人,可是她无法制止自己。她的身体总是背叛她,热切地渴望感觉他的手和唇碰触她,并在他的接触下融化。她要他,他也要她,在这方面他们两人的需求倒是一致的。 强森肩上的伤口几乎已经痊愈。他坚持由他自己照料,在她提议帮忙时,他总是用冰冷的眼光制止她,仿佛要尽可能跟她保持一段距离。在一月中旬时,只有两个略微突起的圆圈显示那个部位曾经受过伤,而强森几乎已经完全恢复手臂和肩膀的力量。凯琳私下为这件事雀跃不已。因为克里斯多号的船员缺乏航海经验,所以强森的工作分量更显沉重,他必须把许多时间花费在张帆、拉索和装备上。每次注视他攀著绳索爬到高高的桅杆上时,凯琳的心都会跳至喉咙间,如果他摔下来……可是,强森是如此强壮,他的全身充满力量,绝对不可能犯下这种错误,尤其在他完全康复之後。现在凯琳偶尔会有反胃的时候,只要船身颠簸得太厉害,或者在太阳下待过久。起初她以为这只是因为不习惯船上的饮食,所以也就不理会它,但明显的事实逐渐开始在她脑中成形:她的月经已经——噢,很久很久没有来过了。她惊恐地回想,更加惊恐地发现她可能怀孕了。这天下午,她站在船尾的栏杆旁时终於向自己承认这种可能。太阳像一轮巨大的火球般照射她的长发,她无法相信自己竟然不曾早一点了解这个事实。回溯过去,她发现她的胃已经不舒服好几个月,而自从离开武翰之後,她的月事就没有来过,这表示她已经怀著近五个月的身孕了! 震惊使她变得有点麻木,她的手本能地飞向腹部,感觉得到那裏确实有些隆起,但实在不像已经怀孕那么久。或许是她算错日子了,也或许这个孩子本来就很小。她思量强森在知道这个消息後可能会有的反应,并感觉脸上的血色消失,知道他绝对不会高兴的。他会责怪她……凯琳气愤地昂起下巴。要两个人才能生出一个小孩。他当然和她一样有责任,何况,这其实和他并没有什么关联:就法律的观点看来,强森甚至不会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合洛才是,因为凯琳是他的合法妻子。她必须按捺住即将爆发的歇斯底里,防止自己儍笑起来。如果强森了解这种情况,一定会气疯。他的孩子竟然在法律上属於合洛!如果这是一个男孩,那他就会承袭合洛的爵位和财产。凯琳幻想合洛的愤怒,他从来没有跟他的妻子上过床,却平空得到一个继承人!这次,她真的笑出来了。老天爷,怎么会搞出这么紊乱的局面呢?真是一团糟啊! 「什么事这么好笑?」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凯琳心虚地转过头,很快瞥视一下,发现强森就站在她身後。「没什么,]她匆匆说道,知道她必须花点时间仔细思量後,才能向他宣布这个消息。「我只是——只是心情不错。」「我希望能分享这个笑话,」他酸酸地说道。「我真的需要一点笑声。」凯琳再次转头,比较仔细地搜寻他的脸庞。他看来好像很疲倦,或者心事重重,从鼻子到嘴巴间的皱纹镂刻得比以往更深,灰眸中也布满阴霾。他的黑发长得好长,浓密地覆盖住背後的衣领。「我一定得说服他让我帮他剪头发。」凯琳想著,然後把注意力转向更严肃的事情。「有什么问题吗?」她平静地问道,半转过身子面对他。强森皱起眉头。「没什么特殊的。」他说道,视线越过她的肩膀望向深蓝的天空。「我过来这裏是要告诉你,我们可能即将进入一场暴风雨之中,很强烈的一个,所有的迹象都是这样显示。我打算尽全力工作,以免这艘船翻覆,所以我不会有时间关心你。我要你答应我,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待在船舱,直到我告诉你安全之後再出来。同意吗?」 凯琳怀疑地瞥他一眼。「如果不是如此了解你,船长,我可能会以为你真的关心我。」她挑衅地低语。「我是不必这么做,我只是还不准备让鲨鱼吞掉你这副美丽的小身体——真的还不到时候。现在,我还可以想到利用它来做许多更加有趣的事情。」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凯琳的身体因气愤而绷紧。「你可以去跳海。」她冷冷地告诉他,转身背对他,想逃向另一个更隐秘的地方。强森抓住她的手臂,把她固定在原位:凯琳充满敌意地怒视他。「答应我,]他轻声说道。「否则,我发誓会把你锁起来,如果任何事发生在我身上,或者船只翻覆……」凯琳幻想这种可怕的事情真的发生,忍不住费力地吞口口水。「好吧,我答应你。」她粗声说道。他允许她挣脱手臂并逃走。她一直待在甲板上,即使在天黑後许久。她坐在地上,背靠著後方的桅杆,用双臂抱住屈起的膝盖。强森在後甲板上忙碌地工作,安琪也不见人影,没有任何人会打扰她,她可以静静地思考,并将所有的思绪集中在即将来临的孩子身上。 她一定得告诉强森,她不可能瞒得过他。刚开始时,她曾经非常气愤这个孩子竟然挑在这种时候闯进她的人生,在她的世界几乎於一夜之间完全颠倒时,她甚至没有嫁给孩子的父亲,而这就是使情况变得如此复杂和困难的原因之一。可是最大的问题却在於强森根本不爱她,而他们的心也不再有任何联系。他要地,但不爱她,也不关心她。而她自己呢?她爱他吗?她的情感是如此紊乱,甚至无法肯定。有时候她真的爱他,在他变回她记忆中那个强森之时,在他再次成为她温柔体贴的爱人和克瑞的父亲时。可是在其他时候,在他变成一个残酷而粗暴的魔鬼,企图以她从来下曾犯过的罪名惩罚她时,她就会厌恶他、憎恨他。而每一次想起他和莎妮共度的夜晚时,仇恨都会迅速地升起,在她眼前形成一层灰色的浓雾。这件事是使她永远无法原谅他的最大原因,其他原因还包括他对她的不信任、拒绝相信她的无辜——不论她曾经如何抗议,以及在他喜欢的任何时候残酷地占有她的身体。所以,她现在可以再次考虑她的答案。她爱他吗?凯琳必须对自己坦白承认她下知道。即使她爱他,那也会是一种怪异而扭曲的爱,它源自於强烈的嫉妒和他们曾经有过的狂野激情。 海面开始变得颠簸,狂风也开始吹起。克里斯多号在翻滚的海浪中上下起伏,头顶上,一片浓密的黑云已然遮住苍白的月光,使四周变得一片漆黑。一条冰冶的水柱自船侧溅起,喷向凯琳的脸上,倏地将地震出沉思之中。她伸手拭去脸上的水珠,听到船帆在风中迅速拍动的声音。「放下那张帆!」她听到强森充满权威的吼声,并转向声音的来源,在甲板上搜寻并找到他高大的身影。他停在主桅下方,大声重复他的命令。巨雷开始响起。「该死!」强森咒骂,凯琳猜想那个男人必然没有正确地服从强森的指示。看到强森用双手握住桅杆,毫不费力地往上爬时,她的眼睛倏地睁大,恐惧地盯著他越来越小的身影。她的头拚命往後仰才能看清楚那么高的地方。横桅上不只他一个人,至少有十多个男人,有人危险地晃动,其他人则紧紧抱住绳索。即使像她这么外行的人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他们必须在暴风雨来临之前收好这些船帆。 他在上面至少待了十五分钟,在他终於滑下来时,凯琳感觉她的脖子好像快断了。他的神情混杂著愤怒和决心,显示不论他的船员如何缺乏经验,他仍然打算带领他们通过这次考验。当他看到凯琳站在主桅下等待他时,愤怒取代一切,豆大的雨珠已经开始打在甲板上,而那个小儍瓜竟然还站在那裏!「该死,我以为你已经答应在暴风雨来临时待在船舱裏面!」他朝她大吼。但凯琳没有被他的语气吓坏,反而朝他扮个鬼脸。「什么暴风雨?」她鲁莽地问道。「我只看到一场小雨。」强森的牙齿格格作响,他伸出手,用力抓住她的手臂。「我看到的是台风扫过的裙尾,」他咬牙说道。「而且在大约十分钟之内,所有的风浪都会席卷而来。我没有时间陪你玩游戏,你必须回到船舱内,并且待在那裏,否则我会把你绑在床上,直到我们脱离这场暴风雨!」「台风?」凯琳惊骇地低呼,这个名词引发恐怖的联想,在陆地上遭遇这种巨大的暴风已经够可怕的了,更何况是在海上,在只有这艘小船保护他们时,整面大海随时有可能成为他们的葬身之所,凯琳的身上开始冒出鷄皮疙瘩。 「不错,就是台风。」强森怒吼,手指戳进她的肌肤,几乎使她的血液停止循环。「我不知道——我会待在船舱裏。」凯琳说道。但强森不准备冒险相信她的话。「欧尼尔!」他大叫,另一个男人出现时,他命令道:「护送史夫人回我的舱房,而且一定要亲眼看到她进去!不准有任何差错,懂吗?」「遵命。」欧尼尔简单地点个头。强森转向凯琳,凶暴地补充道:「如果再让我看到你出现在甲板上,我会用我的皮带绑住你。我说到做到!」凯琳已经被台风吓坏,根本没有心思反驳他的威胁。她柔顺地允许欧尼尔握住她的手臂,但只走了几步,又听到强森的声音。「把其他女人也送进我的船舱裏,」他大声命令道。「她们在那裏会比较安全,而且我认为我们最好知道她们都在什么地方,以免这些没脑子的动物决定在暴风雨中出来散步!」「遵命,船长。」欧尼尔回答,露出了解的笑容。凯琳勃然大怒,但欧尼尔已经拉著她往前走,而她必须尽全力在渐强的风速中保持身体的平稳。在安全抵达船舱後,欧尼尔离开,凯琳马上点燃一根蜡烛,等待其他女人出现。「船长说不能点蜡烛——太危险了。」欧尼尔简洁地告诉她,带著安琪、莎妮和其他女人一起回来。她们沉默地经过他身边,挤进小房间裏。 「你们女士就待在这裏!」他凶狠地补充道,尤其用眼睛瞪向莎妮。然後,他吹熄蜡烛,留下她们待在黑暗之中。 如果凯琳以为她绝对无法和莎妮在同一房间裏共处五分钟而不发生争执,那她很快就发现她错了。在船身疯狂地摆动、耳边只听得到狂风的呼啸和巨浪的澎湃,她们都变成恐惧的受害者,只能紧紧靠在一起,完全忘记过去的摩擦。十个女人畏缩地挤在一起,有时候坐在床上,有时候一起摔跌在地板上,唯一想得到的是:她们是否能够逃过这场可怕的台风。暴风雨整整持续了四十八个小时,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凯琳多次以为自己可能即将面对死亡。有一次,一个巨大无比的海浪卷来,克里斯多号似乎整个翻过来,凯琳可以从窗户看到翻腾中的黑色海洋,所有女人都在这一刻疯狂地祈祷。另一次,海水淹没整个甲板,自门缝下渗进船舱,好几个女人放声尖叫。而凯琳没有加入她们只是因为恐惧已经扼住她的所有声音。强森没有回来过,凯琳非常担心他,其至超过对自己的关心。他完全暴露在台风的威胁下,一定寒冷至极,浑身湿透,又饿又累,而且还得拚命地工作,以便带领他们安全地通过暴风雨。凯琳不断祈祷他的安全,不论为爱、为恨,她都要他活著。 在暴风雨的阴霾完全笼罩住他们时,根本不可能分辨白天或黑夜,凯琳完全不知道狂风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开始止息,只是以无尽的感激欢迎它。他们共同的祈祷似乎已经应验,而克里斯多号终究已经通过考验。强森终於出现在门口时,他的全身湿透,脚步因疲惫而蹒跚。凯琳忘记他们之间所有的争执和仇恨,奔到他的身边。在他身後,暴风雨已经减弱为毛毛细雨,漆黑的天空则变成较明亮的灰色。「你没事吧?」她问道,不知不觉地把双手搁在他湿漉漉的胸前。他俯视她片刻,眼中的神情深不可测。但他必须用双手抓住门框支撑他自己。「我很好。」他回答,然後越过她的头顶对其他女人说道:「现在你们可以回去你们的床位,危险已经过去了。] 「感谢上帝!也谢谢你,船长。」安琪低声说道,闭上眼睛,吐出憋住已久的紧张。「是啊,强尼,这都得感谢你。你是最棒的,我早就知道!」莎妮夸张地叫道。如果凯琳不会转头怒视她一眼,她一定会无耻地扑向她的救世主。莎妮用同样凶恶的目光回视凯琳,但在强森走进房间时,她识趣地离开,不曾企图碰触他。凯琳觉得她还算聪明,显然知道她有多想挖出她的眼睛。在他们终於独处时,房门在他身後关上,强森走向木板床。凯琳想扶他,但被他甩开,她焦急而忧虑地跟随在他身後。「你最後一次吃东西是在什么时候?」她平静地问道,拂开他的手,开始为他解开衬衫的扣子。他把头往後靠向舱壁,疲惫地接受她的照顾。「昨天的某个时候——我猜。」他说,闭上眼睛。「塔克给了我们一些牛肉乾充饥。」「在这两天中,你也没有睡过觉。」这是一项陈述,而不是一个问题。强森没有说话,凯琳把他的沉默视为承认。 「来,靠过去。」凯琳在他的服从下顺利地褪下湿透的衬衫,强森弯腰扯下自己的靴子,然後挣扎地站起身子,解开长裤脱掉,赤裸地站在那裏发抖。凯琳看到他的身体上布满鷄皮疙瘩,立刻抓起一条粗糙的毛巾,迅速地擦乾他,然後拉起床上的被单包住他,他的手立刻紧紧抓住它。凯琳仰头注视他,感觉他看起来像是一个魁梧至极的印地安人。「不要大惊小怪,我没有什么毛病,只是需要睡一觉和吃点东西。」他气愤地说道,凯琳把他推回床上。「何况,我敢打赌,你自己也没有吃过多少东西,或者睡过多少觉。」「对,」凯琳同意。「可是至少我们是在这裏,在暴风雨侵袭时,我们还可以设法吃点东西,甚至打个盹。现在,我要点上炉子给你弄些吃的,然後你就可以好好睡个觉。」 「你是个霸道的小女人,对不对?」他略带讽刺地问道,但凯琳只注意到他不曾争辩,并转身投给他一个笑容。可是他的眼睛已经再次闭上。她悄悄地走出船舱,去寻找煤炭和食物。甲板上满目疮痍,有好几个受伤的男人躺在那裏呻吟,但好像没有人受到严重的伤害。凯琳在确定他们不需要她的协助之後,前往厨房寻找她需要的东西,然後再走回船舱。走进船舱之後,她立刻发现强森已经睡著了。他仍然保持坐姿,他的头和宽濶的肩往後靠著墙壁,张开的嘴发出轻微的鼾声。凯琳注视他苍白而布满胡渣的脸庞,以及那被雨水、海水浸得一场糊涂的乱发:包裹在被单中的强壮身体,裸露出来的棕色大脚,感觉柔情油然生起。他看起来如此脆弱,完全没有一点防备的力量,使凯琳好想照顾他、保护他,就像她对克瑞。在这一刻,她准备忘记最近发生在他们之间的所有事情,现在,他疲倦、寒冷而饥饿,他需要她,而她一定会尽全力照顾他。 她把煤炭丢进炉裏,点上火,注视它们稳定地燃烧,然後关上炉门,走向强森。在洗个澡之後,他可能会觉得舒服一些,凯琳想著,注意到他的脸上和手上都黏著盐粒。可是,她又觉得他更需要睡眠。轻轻抓住他的肩膀,她设法移动他的身躯让他躺在床上,这个工作此她预期中困难许多,因为强森好重,而且睡得好沉。终於把他的头放在坚硬的枕头上时,凯琳已经气喘如牛,幸好他的脚比较容易移动,她只需要抓住他的脚踝把它们丢到床上。注意到他的脚已经超过床沿几寸时,她忍不住绽开笑容。强森至少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而这张床显然是为一个比他矮小许多的男人所设计。 在整个过程之中,强森始终保持熟睡,并不断发出规则的鼾声。凯琳摇摇头,他睡觉时总是像死了一样,而克瑞完全承袭他父亲的这个特点。老天帮助他们,千万不要在韩家男人睡觉时发生任何紧急情况;除非用铁槌敲他们的头,否则她一定必须独自面对任何可能发生的事情。突然之间,她猜想她腹中的孩子是否也会跟他们一样。这个念头似乎使孩子变得更加真实,他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看不见的东西。强烈的爱突然升起。不论这个孩子可能带来什么麻烦,他都是她的孩子,即使没有人要他,她也会要他!另一个像克瑞那样的小男孩,或者可能是个女儿……凯琳为自己沏了一杯茶,在椅子上坐下,心不在焉地望著强森熟睡的身影。她自己也很疲倦,可是她不想上床,担心会吵到他。他比她更需要睡眠,因为她随时可以睡觉,而他却必须从忙碌的工作中抽出时间。此刻的他虽然仪容不整,却睡得十分安详。凯琳忍不住微微一笑。 她必须尽快告诉他孩子的事,凯琳突然想道。虽然他在她怀克瑞的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她身边,可是他对女人的身体构造并不陌生。他迟早会注意到她的月经一直没有来,或者留意她的小腹已经略微隆起。他甚至比她自己还熟悉她的身体,凯琳有些惊讶他竟然没有注意到她不断胀大的乳房和腹部。他大概太忙於发泄他的愤怒,无法像以往那样密切地注意她的身体。为了这个即将来临的孩子,为了克瑞,凯琳了解她必须化解她和强森之间的误会和歧异,再次尝试过夫妻的生活。他们的孩子需要一个温暖而充满爱的家庭,就像在合洛恶意地介入他们的生活之前,她和强森、克瑞曾经拥有的那种家庭。她和合洛的婚姻是一个问题,可是她相信一定有解决的方法,毕竟他们一直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她应该可以申请撤销他们的婚姻。或许会有点困难,但有可能成功。她不是一个毫无权势的人,而她父亲更是一位大人物,只要他还活在人世而且身体康复,应该就能够运用他的影响力帮助她。合洛或许会反对,甚至要求她履行夫妻之间的义务,可是,凯琳不认为他会愿意让一个海盗的杂种继承他的爵位,即使他迫切地想报复她,也不可能把他的面子踩在脚下。 在暴风雨中,船舱内变得潮湿而寒冶,即使是现在炉火继续燃烧之时,凯琳仍然感觉相当冻,并忍不住颤抖著。她缩起膝盖用双臂抱住,希望让自己暖和一些。除了火炉中央的亮光,整个房间笼罩在灰色的阴影中。 她突然打了个呵欠,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她已经快睡著了!她又坐了一会儿,设法抗拒疲惫,但终於投降了。站起身子,悄悄走到床边,很快脱掉衣服,虽然她还不太习惯光著身于睡觉,但在只有一套衣服的情况下,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她伫立片刻,凝视著强森。现在他趴在床上,脸埋进枕头中,手臂和双腿都大大地张开,绉成一团的被子被压在他庞大的身体下。白色的床单上,他显得分外黝黑和强壮,好像根本不可能移动。凯琳叹口气,开始推动他的身躯,好挪出一个空位让自己上床。他宛如石像般屹立不摇,凯琳几乎想甩他一个耳光。在她的不断努力下,他终於有所感觉,并皱起眉头,不耐烦地推开她,最後,随著一声嘟囔,他转身面对墙壁,以逃避她的骚扰。凯琳很快跳上床,拉起被子盖住他们俩,然後偎向宽濶的背部寻找温暖。她的手臂舒适地环住他强壮的腰,轻轻叹息一声後,她坠入睡乡。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爱抚她的乳房,使她醒来。凯琳一动也不动地静躺片刻,仍然昏昏欲睡。那只手继续移动,覆住她的乳房,轻轻爱抚逐渐绷紧的乳头,然後,似乎满意地退下,滑上另一边的高峯,重复相同的动作,直到那只乳房也开始颤抖。凯琳呻吟地喘息,睁开眼睛,发现强森侧躺在她身边,用一臂枕著头,另一手则忙碌地戏弄她臣服的身躯。他的灰眸中有明显的睡意,而凯琳在昏沉中注意到四周一片漆黑,现在必然是深夜了。 「继续睡吧!」强森低语,他的声音麻醉她的意识,那只爱抚的手往下滑,轻轻爱抚她的腹部,凯琳柔顺地闭上眼睛,假装这只是一场梦…… 他的手指在她的腹部与白皙的大腿之间来回栘动,留下剌痛的痕迹,带来紧绷的感觉,粗糙的手指碰触每一寸柔嫩的肌肤,但故意避开一个部位——一个最渴望被他碰触的部位。凯琳开始呻吟,并在枕头上转动她的头,无言地乞求他……她的眼睛仍然闭著,拒绝让自己想起在不久之前,他曾经用相同的方式碰触莎妮。嫉妒的恶魔奋力在她体内挣扎,但她坚决地摒斥它的影响。躺在这裏接受他的爱抚而不必抗议是如此愉快的事情,而且她知道他很快就会用他的身体覆住她的,使她成为他的……他的嘴开始诱惑地轻咬她柔软的颈项,接著,他的舌横越她的锁骨,往下品尝她柔软的乳房,在它潮湿地拂过敏感的尖峰时,凯琳发出呻吟。她的乳房在他的碰触下胀大。他的舌绕著她急切的乳头轻缓地画著小圈圈,直到凯琳再也无法忍受,随著一声轻叫,她伸出手,抓住他的头,把他拉向她悸动的乳头。「老天,你快把我逼疯了!」他在她耳边低语。他的嘴离开她的乳房,开始怜爱地探索她小巧的耳朵。凯琳只能用呻吟回答他,因为他的手终於移向她最渴望的部位。她的大腿突然紧紧夹住,想否认只有强森知道如何给予她的喜悦。可是,在他的手毫不费力地找到所有正确的部位时,她的双腿缓缓为他张开。他仍然不肯占有她,不论她的身体如何狂热地乞求他。 强森在她紧闭的眼睑上印下轻如蝴蝶的吻,然後是她的太阳穴、颧骨,甚至她柔软的唇,但他拒绝停留。 凯琳的手焦躁地抓住他宽濶的肩,下意识地往下滑动,游栘在他毛茸茸的胸膛上。浓密的胸毛摩擦她柔嫩的掌心,凯琳热爱这种感觉。她的手指不假思索地顺著黑色的体毛栘向他平坦的小腹,到达包围他男性欲望的浓密丛毛之间。在他折磨的双手下,凯琳不断喘息和蠕动,现在,她决定自己也要在他身上施展一些酷刑。她的手指轻轻握住那悸动的欲望,然後握紧。[噢,上帝。噢,凯琳!」他呻吟。她的手开始上下移动。他的呼吸加深,变粗,直到他开始喘息。但凯琳仍然不给他任何慈悲,继续挑逗他,就像他先前挑逗她。他呻吟地仰卧在床上;她俯向他。「我是不是比莎妮更好?」她凶狠地问道,嫉妒的恶魔已经逃出她脑中的牢笼。强森睁开眼睛,张开嘴巴准备回答,但凯琳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冒著烟的愤怒正驱使著她。她灵巧地俯下身子,用她的嘴取代她的手,决心使他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成为她的,她要永远在他身上留下她的痕迹。 [上帝,不要停止。」他在她终於抬起头时呻吟道。凯琳继续趴在他身上,蓝色的眼眸炯炯有神地盯著他。「我是不是比莎妮更好?」她又问道。强森倒抽一口气,全身颤抖著。「是,当然是。」他沙哑地低语。凯琳绽开胜利的笑容,再次低下头。在他的种子炽热地喷出时,她感觉自己好像赢得一项大奖。得意地放开他,她躺回床上,感觉得到他的身体颤动,他的呼吸缓缓转为正常的节奏。一抹浅笑扬起她的嘴角,她闭上眼睛,准备睡觉。[没这么快。」他的声音在她耳边轻柔地响起,凯琳猛地惊醒,感觉他的手正分开她的腿。「你要干什……」她结巴地问道,感觉她的脸庞转红。他迅速地移动,已经跪在她分开的双腿之间,他的双手有力地拉起它们,把它们搁在他的肩上。老天,他不可能真的想……以前,她从来不允许他对她做这种事,而他为了博得她的欢心,总是不曾强迫她。这种行为是不正当的,是污秽的……但也是人生至乐。 在他炽热的唇下,凯琳开始喘息和颤抖,蠕动地呐喊出她的喜悦,很快遗忘所有的羞耻。在他抬起头时,她抓住他的黑发,把他按向她。「我是不是比合洛更好?」他沙哑地追问。强烈的欲望已经蒙蔽凯琳,使她发出啜泣的回答。「是,噢,是。噢,上帝,是!]他的嘴怀带著仇恨回到原地,近乎野蛮地占有她。凯琳一次又一次面临崩溃的边缘,如果再不停止,她一定会疲惫地死去,她想著。她的身体是如此热烈地反应他,然後,在颤抖再次开始涨高时,她又期盼他永远不要停止,期盼这种心醉神迷的感觉能永远持续下去…… 他终於平静地躺在她的双腿之间,再也不移动了。凯琳闭著眼睛,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死了,她的肌肤仍然颤抖著。当他抬高身躯,回到她身边的床上时,她感觉一切动作好像都是在非常遥远的地方进行著,而她自己正在半空中飘浮、飘浮……她甚至没有注意到他没有跟她说晚安。 接下来她所知道的就是,她好像在漆黑而炽热的水中游泳,距离水面非常遥远,而她知道她必须浮出水面,否则就会溺死。鼓起全身的力量,她努力尝试,就在她以为她的肺部即将炸开时,她终於做到了!她喘息地吞进新鲜的空气,并睁开眼睛。这一刻,凯琳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环绕在她四周的不是拍打的海浪,而是轻柔的阳光。在她的身边躺著一副温暖的身体,他的呼吸平稳而规律,显然依旧在熟睡之中。凯琳转动她的头,直至她看得到强森的脸庞,熟悉的五官唤起昨晚所有的销魂回忆。她想起自己做过的每一件事,感觉全身胀得通红,从头顶至脚趾都是滚烫的一片。然後,她回忆起他对她做过的事情,并希望她可以立刻死掉。经过片刻的尝试之後,她了解一个人不可能就这样死掉。她一定会活下去,并且学会把那个夜晚视为过去的一部分。然後她想到该如何面对强森,并感觉她的胃开始狂野地翻腾。在她的人生之中,她从来不曾感觉像此刻般难为情。还有污秽。凯琳感觉全身脏兮兮的,她的皮肤好像已经黏在床单上,黏住强森古铜色的肌肤,黏住她自己。她必须马上洗个澡。她悄悄翻下床,希望尽可能拖延面对强森的时刻。除非她看出他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否则她可以暂时拒绝去回想它们。她可以暂时把它们推出脑外。 水瓶裏的水很凉,但凯琳并不在乎。站在铁皮浴缸的中央,她缓缓把水倒在自己身上,拿起旁边的肥皂,她开始仔细地清洗她的肌肤,全神贯注地做著这项工作,命令自己不要去思考其他的任何事情。她终於注意到强森在注视她,但不知道他已经看了多久。从窗户流泻进来的阳光沐浴著她赤裸的身躯,她一转头,就发现他的灰眸正盯著她。他脸上的神情使她困惑,她不禁狐疑地皱起眉头。他的唇冶硬地抿成一条直线,显得残酷而无情。但他的眼眸更加冰冷,在它们迎上她不知所措的蓝眸时,凯琳看到那裏弥漫著可怕的光芒。「你以为你可以对我隐瞒多久呢,史夫人?你以为我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你已经怀孕的事实?」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凯琳感觉她的心往下沉,知道无法控制的愤怒正在燃烧他。 我……」[我——我……」凯琳毫无防备,几乎说不出话来。 [请继续说完,史夫人。」强森讽刺地强调那个称呼,仿佛那是用来激怒斗牛的红巾。凯琳费力地咽口气,知道自己已经错过解释的最佳时机。她应该主动地告诉他,而不是留待他自己去发现。她很快把剩余的水倒在身上,洗去皮肤上的泡沫,然後拿起浴巾包住自己,踏出浴缸。那条浴巾只能遮住她最隐秘的部位,但暴露出修长的腿和雪白的双肩。可是凯琳哪有心思想到这些。她心不在焉地用手指梳理浓密的金红发,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如何消弭强森显然高涨的怒火。他当然会看得出来——只要地向他指出事实。为了他们的孩子,他们必须埋葬过去的所有怨恨,一起开创崭新的未来。[我正在等待,」强森恶狠狠地咆哮。凯琳咬住下唇,突然被震出自己的思绪之外。「而且不要想否认。」他厉声补充。「这件事明显得像你脸上的鼻子。]「我绝对不会想否认。」凯琳平静地说道,用诚挚的目光迎接他阴霾的灰眸。「我以怀孕为荣,我要这个孩子。] [你——婊子!」强森咬牙切齿地骂道,唇边的皱纹因愤怒而加深。他坐起身子,黑发乱成一片,瘦削的睑孔因为几天没刮的胡子而益头阴暗。「你这个愚蠢的婊子!」凯琳的眼眸愤怒地圆睁。她怒视他,柔和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小巧的下巴气愤地昂高。在他愤怒地回瞪她时,她几乎听得到他的咬牙声。「我不会允许任何人这样辱骂我!」凯琳傲慢地告诉他,感觉怒火不断高涨。「我憎恨你那张肮脏的嘴巴!我为什么不应该感到高兴?这个孩子是我的!」「这是没有人会怀疑的事。」强森愤然低语,然後他的音量加大,灰眸瞪向她的蓝眸。「在你——呃,如此突然地离开之前,合洛是否知道这种有趣的情况?」「不,当然不知道。]凯琳不耐烦地回答,怒气减退些许。毕竟他的震惊是最自然的反应,而且第一个反应通常是不相信的。在刚开始了解她已经怀孕时,她自己也是非常惊骇。等他有时间仔细思考时,他一定会乐意接受做父亲的责任,瞧他有多么溺爱克瑞……「那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她补充。 「可怜的合洛。」强森阴沈地说道,灰眸闪亮如两把锋利的刀刃。「你得写信告诉他,他一定会非常高兴。」凯琳感觉她的下颚一垮。她瞪著强森,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你不是在暗示,」当她再次恢复说话的能力时,她尖声说道。「这个孩子是——是合洛的吧?」她的声音无法置信地提高。「你说得对——我不是在暗示,而是在陈述事实。」「你是一只猪!」凯琳低咒,蓝色的火焰从她眼中射向强森。[合洛从来没有碰过我!这个孩子是你的,你该死!」强森突然敏捷地站起身子,赤裸地站在那裏怒视她,紧握的拳头垂放在身侧。「你当然不会期盼我相信这个吧?」他咬牙问道。「我认为你一定是忘记我曾经亲眼看到合洛——呃,碰过你。」「他确实想逼我履行夫妻的义务。」她怒斥。「可是我从来不允许他。我假装晕船——晕——船,你有没有听到?从我们结婚後的第一个夜晚,一直到你出现,而且像个恶棍般把我拖走!只是在你出现的那个晚上,他已经发现我根本没有晕过船,他想强迫我,而你在他得逞之前赶到那裏。相信我,这个孩子绝对不可能是合洛的!」她加强语气说道。但强森撇起嘴角。 「即使你对著一叠圣经发誓,我也不会相信你。」他不屑地说道。「如果——请你注意我说的如果——你现在说的是真的,那你以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等到我发现你怀孕时才说?非常便利的权宜之计。」「我会被你活活气死!」凯琳告诉他,尽全力克制住自己的脾气。即使在最狂野的幻想中,她也从来不曾想过强森会拒绝承认他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孩子和克瑞,她一定会叫他去跳海,甚至会非常高兴地助他一臂之力!他怎么敢用这个可怕的念头侮辱她?「你是如此坚决地认定我已经背叛你,」她苦涩地继续。「我为什么应该让你安心?如果你对我的了解和信心不够,无法确知我绝对不会做这种事,向你解释根本不会有用,你永远不让我说服你。你说过你爱我,但这实在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在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你会信任他们,不会立刻相信他们是最坏的,不会像你对我这样!自从你第一次占有我之後——我或许应该提醒你,那时候我是个处女,而你却极度违背我的意愿——你就不断怀疑我,只要我对另一个男人轻轻一笑,你就会怀疑我和他之间有问题。我已经厌倦时时刻刻和你理论,你要相信什么就相信什么好了!」 「噢,我会的。」他阴沈地说道。「我已经听你说过太多谎言,知道你在说谎时就像你在呼吸时般自然!你永远无法说服我相信合洛从来不曾和你上床。老天,我甚至怀疑你连最起码的抗议都没有发出!你忘了,我知道你有多么喜欢被男人骑在身上,你比最下贱的妓女还骚!你不可能忍受两天不张开你的大腿。我很惊讶合洛甚至会费神去安排婚礼娶你!我敢用任何东西打赌,他根本不必等到把戒指套到你手上,就可以尽情品尝你的魅力了。我知道我就不必!」「你这个下流、龌龊的王八蛋!」凯琳气愤至极地叫道。「你不必等待的唯一理由是因为你强暴我,你这个恶棍,你明明知道!否则,我永远不会接近你这种海盗、罪犯!你甚至不配为我开门!你是个标准的人渣!」她已经气得全身发抖。 「而你是一个标准的妓女,只不过在外表涂上一层淑女的色彩!」他吼回去,颧骨上染成一片暗红。在说话时,他拿起长裤穿上。凯琳的长发气得竖起。「如果你有这种感觉,为什么不放我走?」她啐道,几乎无法制止自己扑向他,用她的指甲扯下他脸上那轻蔑的神情。[把你还给合洛吗?」他轻视的语气像烙铁般烧炙她。「现在,我或许有可能这么做,你对我确实已经不再有利用价值。这就是妓女的共同问题:男人会很快厌倦她们。][混蛋!」凯琳叫道,扑向他,把所有的谨慎抛到九霄云外。他看到她扑过来,立刻抓住她柔软的上臂,修长的手指深深陷进她雪白的肌肤中。他露出野蛮的笑容,似乎以目睹她的痛苦为乐。凯琳仰起头,愤怒地瞪视他。老天,她有多么恨他!她多么希望自己变成一个强壮魁梧的男人,那样她就可以撕下他脸上的狂妄![如果我是你,我连试都不会试。」他柔声忠告,从她眼中看穿她的心意。「因为鞭打你将会带给我最大的喜悦,我会不停地打下去,直到你哀求我的慈悲。我应该在几年前就这样做,那么你或许就不会如此下贱无耻!」 凯琳的脸上写满愤怒。「我恨你!」她斥骂,朝他的脸孔啐了一口口水,完全不考虑後果。黑暗的愤怒跃出强森的眼眸烧灼她,凯琳知道她应该害怕,应该在他恐怖的愤怒下畏缩,可是她已经气疯了。她想杀人,如果他也有相同的感觉,那更好!她宁死也不会在他面前畏缩,她会在承受痛苦时给予他相同的打击! 「这样做实在不太聪明。」许久之後,他终於缓缓说道。他的手揑紧她的手臂,直到她想发出痛楚的叫声。「我应该揍扁你,如果你敢再做任何类似的事情,我发誓我一定会,这是一个保证。虽然我以前从来没有揍过你,但这并不表示我不会动手。」他抓住凯琳的手臂,把她的身体举离地板摔向床上,她的背结结实实地撞向床板。他站在她和房门之间,闪亮的眼眸仿佛刚离开地狱的魔鬼,凯琳忍不住感觉畏惧,寒懔在此时窜上她的背脊。他是如此庞大,几乎是她的两倍,只要他想,他可以用空手将她折成两段,而以他现在的情况,他可能正想那么做!她挣扎地站起身子,但他轻轻推她,逼她坐下。 「坐下!」他命令,手指警告地戳进她的臂膀,然後缓缓放开她。凯琳拒绝承认,但她确实害怕。他用那对燃烧的灰眸逼视她,一面扣上他的长裤,穿上他的衬衫。凯琳仍然只围著那条小浴巾,注视著他眼中野蛮的挑衅:它们似乎在说,动一下,我就会让你终生遗憾。她至少还有足够的理智,不会去试验那无言的威胁。「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对不对?」片刻之後,他讽刺地说道。凯琳依旧不敢站起身子,但感觉仇恨正撕扯她的心,她迫切地想叫他受苦。「噢,对极了,可是还没有你的一半聪明。」她咬紧牙关说道,挤出一个虚假的笑容。「你是多么聪明,竟然可以猜出我怀的是合洛的孩子!我早该知道说谎根本不会有任何用处┄┄』在这一刻,凯琳认为她可能已经把他逼得太过火了,他的眼中充满苦涩的暴力,而他显然必须极力压抑自己,否则就会抬起手痛揍她一顿。她傲然面对他,拒绝在他面前畏缩。许久之後,他似乎终於控制住他的愤怒。 [对,你早该知道,不是吗?」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转身走出房间。房门在他身後重重甩上之後,凯琳跳起来,抓起装水的磁瓶摔向仍然震动不已的房门。在听到水瓶摔碎的声音时,她感到一股野蛮的满足。那天晚上,强森没有回船舱来,在那之後的任何夜晚也是一样。他派柏金来拿走他的几样东西,在聆听柏金结结巴巴的解释之後,凯琳抿紧双唇,拿起强森的刮胡刀、梳子、他的衬衫和那瓶威上忌,一股脑地塞进那个男孩满怀歉意的怀裏。在凯琳当著他的面甩上房门时,那个男孩还在结结巴巴地道歉。虽然可以享有独占船长室的特权,凯琳的怒气却一天天高涨,难以遏抑,即使在甲板上看到强森,她也拒绝跟他说话,而他似乎也有意避开她。她无法确定他在哪裏睡觉,但她可以打赌他一定不会缺少女伴。莎妮幸灾乐祸的神情是如此明显,凯琳真是气得咬牙切齿! 那些船员立刻看出他们的船长和他的情妇已经真正地决裂,而他们的反应则混合著有趣、好奇和怀疑。没有人知道他们决裂的原因,但至少可以确定他们必然大大地吵过一架。人觉得最奇怪的一点是,船长竟然允许那位女士继续住在他的船舱裏,而他自己则四处为床。就一般的情况判断,如果船长想更换床伴,应该会把那位女士丢出他的舱房才对。有件事不太对劲,他们这么下结论,但不知道究竟是哪裏不对劲。有一天下午,凯琳无意间听到他们正在猜测她和强森吵架的原因,甚至还下赌注。她差点气昏了,竟还有人猜测是因为她在床上冷感!这一切进行的同时,克里斯多号也缓缓航向最近的港口,暴风雨已经破坏它的许多装备,根据强森的计算,他们现在距离特纳岛非常遥远,以目前的情况而言,根本别想到达那裏,只能就近找个港口,尽快地修复毁损的部分。现在他们能够继续航行已算是奇迹了,如果再次遭遇暴风雨,或甚至只是一个大浪,他们就非常可能会像石头般沈入海底。 天气继续保持极度的酷热和燠闷,毒热的太阳无情地曝晒,空气中连一丝微风都没有。克里斯多号航行的速度缓如蜗牛,在设法命令船员修补破碎的船帆时,强森必须暗自祈祷,希望他们能在补给品用光之前抵达陆地。随著时间的消逝,每一个人的脾气都变得暴躁。强森已经下令管制食物,并且指派欧尼尔担任这项工作。空乏的肚皮和持续的高温引发男人之间的打斗,有时候甚至连女人也会。这艘船的存亡必须倚靠每个人尽责地工作,如果有人偷懒,强森便会严厉地加以处罚。他的脾气是如此暴戾,连欧尼尔都开始躲避他。凯琳的情况也好不到哪裏去,许多次,她都用尖锐的言词逼哭老实的安琪,虽然事後她一定会道歉,但总是无法在事前控制自己火爆的脾气。在热度的折磨下,加上怀孕的不适,以及她对强森的愤怒,使她变得别扭异常。而安琪战战兢兢地服侍她时,她简直更加无法忍受了。凯琳知道自己很不公平、也缺乏理智,但那个女孩对她的极度忠贞却足以使她气得牙痒痒的! 至少她还有足够的食物,强森已经暗中命令她的盘子必须添满。而凯琳是在询问分配食物的卡拉之後得到证实。她知道这项特别的待遇是因为她怀著身孕,而强森或许期盼她会感激他。可是她才不会!她既下曾请求他给予她任何好处,也不会期盼他善待她。如果不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她会极其乐意地把她的盘子摔向他的脸!水的管制甚至比食物更严格,当然不会再有多余的水供他们洗澡。凯琳被迫用海水清洗,结果是她从来不曾感觉真正的乾净,海水中的盐分使她的皮肤绷紧,直到她再也无法忍受。她时常抓著发痒的皮肤,愤怒地祈祷这段可怕的航程能够尽快的结束。在强森远离他的船长室後,有些男人开始用一种凯琳非常不喜欢的方式盯著她。「可以动她吗?」他们显然正在这样互相询问,在失去强森的保护之後,凯琳的情况显然岌岌可危。他们迟早会跳出来碰碰运气,而她当然不能大声尖叫强森的名字,她甚至怀疑他只会用一个讽刺的笑容回答她的求援,嘲弄她必须如何仰赖他。可是如果事情真的发生,她也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不论她有多么不愿意。她只能希望这种事永远不会发生…… 她的希望终归徒劳。一个近黄昏的下午,太阳依旧像火红的大球般高挂在地平线上,凯琳坐在船尾的甲板上,她大部分的时间都消磨在这裏,她的选择是基於两个原因:第一,这裏相当凉快:第二,这裏距离强森工作的後甲板最远。坐在一个木桶上,凯琳凝视著平静的蓝色海面,迫切地渴望雨水的来临,当然不要一场暴风雨,只要一场凉快的小雨就够了。她闭上眼睛,幻想自己走在小雨之中,几乎可以感觉到雨滴拍打她的肌肤……[寂寞吗,小姐?」粗裏粗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凯琳缓缓睁开眼睛,舍不得放弃她的幻想。她不太高兴地望著站在她面前对她淫笑的男人,知道他叫做高登,长得像人猿一般魁梧及多毛。卡拉和其他一些女人认为他非常英俊,但凯琳却无法欣赏他的粗俗和无礼。[一点也不会。」她冷冷地回答,很快把视线转回海面上。「我喜欢孤独。] 如果她希望高登会懂得她的暗示,那她可就大错待错了。他朝她绽开狰狞的笑容,走得更近。[我和那些男孩认为你可能希望有人作伴。」他说道。「看你现在总是一个人好孤单的样子。」凯琳当然了解他话中的含意,但认为最好的方式就是漠视他。她傲慢地站起身于,望向高登。「非常感谢你的关心,可是我宁可独处。」她说道,不再看他,迳自转身走向她的舱房。 她意识到他跟随她走下楼梯,步上主甲板,但拒绝加快脚步,或其他任何方式泄漏她心中渐涨的忧虑。男人就像狗一样,一旦知道你怕他,就会立刻扑上来。[等一下,小姐。]高登在她身後说道,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凯琳倏地转身面对他,决定开始自卫。[请拿开你的手。」她冰冷地命令。高登先是睁大眼睛,然後开始咧开笑容。「噢,原来你毕竟不是那么冷感。」他笑著说道,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凯琳冷冷地注视他,身子绷紧。[靖你放开我的手臂。」她再次说道。高登对她眨眨眼睛。[好吧,小姐,我可以放开你,只要你好好求我,给我一个香吻。」人群开始聚集在他们周围,有几个人对这个提议大声叫好。[这是我最後一次请你放开我。」凯琳咬牙说道,尽力克制住自己的脾气,知道保持冷静和庄严是最好的方法。「啊——啊,」高登缓缓地摇个头。「除非得到那个吻,否则我不会放手的。]「那么你恐怕得等到地狱结冰才行。」凯琳怒声诃斥。「你最好立刻放开我,否则我会「你会怎么样?」他轻蔑地说道,开始显露出不悦。「对船长大喊『救命』吗?小姐,他不会感兴趣的。他已经为自己找到一个新的女人,而我认为这就表示把你留给我了。] 他很快一扯,把她拉向前,紧紧拥住她。凯琳被压向他高大的身体,被迫忍受他双唇的攻击。她已经受够了,准备尖叫强森的名字,并相信他会狠狠地痛揍这个男人一顿。四周赞许的笑声更添她的愤怒,她用力推动高登的肩膀,希望能挣脱她的嘴,以便放声求救。她一面挣扎,一面睁大眼睛,突然之间,越过这个男人的肩头,她看到强森站在看热闹的人群之中。她几乎发出放心的叹息。高登的双臂环紧,似乎以为她已经投降了。她期盼强森会随时发出怒吼,冲上前来抓开高登,一拳把他击倒在地。但令她震惊莫名的是,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人群的最後方,双臂轻松地交抱在胸前,唇边带著讥刺的笑容,似乎已料到她在想什么。在凯琳圆睁的眼眸迎上他冷硬的灰眸时,他竟然非常缓慢地朝她眨个眼。「混帐!」凯琳在心中朝他尖叫,知道除非她乞求他的协助,否则他绝对不会动一根手指解救她。在了解他真的准备旁观另一个男人在他面前欺凌她之後,凯琳的怒火暴涨,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他以为这样就能教训她吗?他以为这样就表示没有他的保护,她就会无助得像个新生婴儿吗?哈!她会让他瞧个清楚!高登贪婪地吞噬她的嘴,拚命把她拉近,完全不理会他的身体正压迫她略微隆起的小腹。凯琳抓住他的双臂稳住自己,然後迅速地抬高膝盖,狠狠地瞄准他的要害踢过去。「哎哟!]高登尖叫,猛地放开她,好像她突然变成一块烧红的烙铁。突如其来的自由使凯琳蹒跚地往後退;高登则弯腰抱住受伤的部位。她设法稳住自己,傲然地面对四周响起的笑声。「老天]高登,你还算男子汉啊?连这么一个小女孩都应付不了。」一个男人在喝采声中叫道。 [小女孩,见鬼了!她是一个女魔鬼!」高登呻吟地为自己辩护,仍然弯腰驼背地站在那裏。凯琳傲然地仰起头,浓密的发辫在阳光下闪现一道金光。她的双颊泛出红晕,蓝眸闪亮如宝石,她用愤怒的视线迫使他们安静下来。宽松的白色上衣和黑色篷裙遮掩住她略微凸起的小腹,她看起来是如此美丽,但也有一些危险,尤其那对炯炯有神的眼眸。[这是给你们所有人的一个教训。」她清晰地说道,得意地迎视强森发愣的眼眸。「如果任何人敢再碰我一下,我保证会给他相同的待遇!]在恶狠狠地昂高下巴後,她转身走开,留下那群男人张口结舌地瞪著她的背影。他们的脸上混杂著幽默和尊敬。他们之中,强森的感受尤其强烈,他本想羞辱她,逼迫她向他求援。可是老天,她多么乾净俐落地脱困!大多数女人碰到这种情况时都会昏倒,更别提和她一样出身的贵妇了。该死,她是百万女人中难得一见的一个!他至少必须对她尊敬些。 他用肩膀推开前面的人潮,绷紧下颚怒视高登的眼眸。本能催促他揍扁这个男人,但他已经失去机会了。他应该在这个男人一开始打凯琳主意时就那么做,现在再做不但显得莫名其妙,更会使他看起来像个吃醋的笨蛋。事实上,他可能真的是,他气愤地对自己承认。但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发现他是,尤其是凯琳![任何冒犯史夫人的男人都将面对我的惩罚。」他告诉那些还在嘻笑的男人。「你们可以把话传下去。现在,快回去工作。」强森转身大步走回後甲板,那些男人们困惑地对看一眼,然後遵从他的命令,各自回去工作。接下来的几天,凯琳惊讶地发现船员们以一种崭新的尊重对待她,他们尽力让她舒适,不曾再打扰她。她困惑地思索这个重大的改变。她击退高登的方式当然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吧?高登总是用忿懑的眼光盯著她,但不曾再试图接近她,而凯琳总是小心翼翼地远离他。她也刻意避开强森,以表示她一点也不需要他! 安琪在这个事件发生不久後发现她的怀孕,凯琳只好认命,因为那个女孩似乎无法保守任何秘密,这个消息一定很快传偏整条船。而且安琪也已认定这个孩子是强森的,又不知道她和强森以往的关系,以为他们是在西班牙认识的,所以她认为凯琳一定以怀孕为耻。凯琳虽然不以怀著强森的孩子为耻,却也懒得向任何人解释,所以她武装起自己,准备接受任何人的讪笑和鄙夷。她的判断证明是正确的:在安琪发现真相的二十四小时之内,全船的人都开始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好像盯著老鼠的猫。强森在稍後才注意到全船的人都在留意凯琳的状况,因为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他们假设凯琳的怀孕就是导致她和强森发生争执的原因,并想像他们的船长当然非常生气,因为他的情妇将无法再提供他在床上的乐趣。即使比较了解强森过去的欧尼尔都有相同的想法,他甚至鼓起勇气向强森恭贺他即将做爸爸了。强森没有对他大发脾气,只是板著脸孔接受道贺。他没有必要向任何人解释他相信凯琳的孩子是属於史合洛——她的丈夫史爵士。 自从发生过高登事件後,他很难得再看到她。显然她有意避开他,即使在甲板上和他不期而遇,也总是视而不见地走过去。在注视她的身体日渐臃肿时,他感觉仿佛有一把利刃在切割他,所以他也开始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知道她怀著另一个男人的孩子对他而言是最大的酷刑,总是日夜地折磨他,使他越来越忧郁,不论他多么努力地尝试,都无法把那个孩子的影像扫出他的脑海。克里斯多号越来越接近陆地。在他们的食物和饮水即将用尽时,船员终於看到陆地,并发出喜悦的叫喊:「陆地!」所有人都奔向栏杆。起初,那只是远方的一个黑点,但随著时间的消失,变得越来越清楚,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纯白的沙滩、闪亮的海湾、一座小小的城市和一片似乎无边无际的沙漠。「我们在哪裏呢?」凯琳急切地问道,转头发现欧尼尔就站在她身边。她好高兴再看到陆地,更高兴知道她很快就可以拥有新鲜的食物和饮水,甚至可以好好洗个澡,这是奇迹中的奇迹,她兴奋得可以拥抱整个世界。 「船长说应该是摩洛哥的罗巴特。」欧尼尔回答,俯视身边这个娇小的金红发女孩,感觉她灿烂的笑容几乎辐射到他身上。虽然他和强森是好朋友,仍然忍不住要欣赏这个女孩。她真的是一个大美人!「罗巴特。」凯琳兴奋地重复这个以前从未听过的地名,然後把视线转回眼前的景观。他们越来越接近那教人无法置信的奇迹。港口裏挤满船只,就像美国的查理斯敦或英国的伦敦,可是这些船和她以前看过的完全不同!它们绘满鲜艳的色彩,船首和船尾都刻著精致的花纹,傲然地面对灿烂的阳光。桅杆短而粗,船帆几乎是正方形的,船身的两侧排列著大约有半打的船桨。黑皮肤的男人穿著松垮垮的白长裤,缠著白色头巾,张口结舌地注视克里斯多号经过他们滑进港湾,显然觉得这艘英国船是个异类。凯琳突然猜想,或许这并不是一个友善的国家。 「他们好像不是很高兴看到我们。」她怀疑地对欧尼尔说道。「他们确实不高兴。统治这裏的阿里酋长一向不喜欢外来的访客,幸好我认识他。」强森的声音在凯琳身後响起。她转过身子,仰头注视他。这是好几个星期以来,她第一次看他——真正地看著他。他的皮肤晒得更黑,几乎和那些正在注视他们的土著一样黑。他的黑发闪亮著蓝色的光芒,使他更像一个阿拉伯人。只有那对冰冶而清晰的灰眸,以及魁梧的身材显示出他与他们是不同的血统。「你以前来过这裏?」他透露他认识这个地方的统治者,立刻吸引她的好奇心,使她决定暂时平息他们之间的战火。「对。]他简单地答道,显然也乐於暂时停止他们之间的敌对状态。「什么时候?」「在我认识你的许久以前。」他回答,凯琳立刻猜测那是在他当海盗的时候。她有点紧张地吞口口水,不知道这是不是件好事,这个阿里酋长很可能不喜欢海盗。[阿里是我的朋友。」强森告诉她,正确地猜出她疑虑的神情。「至少,有相当的交情。只要我们不惹是生非,他应该会欢迎我们,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事情:只要我们待在罗巴特,你就不能抛头露面,所有女人都得留在船上,你尤其要特别注意,以免你的这头金红发为我们招来不必要的注意。你了解我的意思吗?」 [我不能上岸?」凯琳惊骇地叫道。她一直如此期盼能够再次踏上坚硬而乾燥的地面。[对。」强森一定从她眼中看出她的失望,因为他严厉的语气变得稍微柔和一点。「至少在一开始不能。当我确定陆地上的情况之後,或许会带你上去。但是不论在任何情况下,你都不能单独上岸!」他用一个可怕的注视加强他的语气,凯琳阴郁地回视他。「你喜欢挥动你的巨鞭,对不对?」她苦涩地问道,他的唇抿紧。[而你喜欢引诱我动手。」他阴沈地反驳。「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做得太过火了。现在,回去船舱裏,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在甲板上露面。]凯琳怒视他,他这么做只是要惩罚她![不要逼我把你锁起来。」强森轻声在她耳边警告。凯琳很快瞥视欧尼尔,他已经聪明地转开视线。为了自己的尊严,凯琳知道现在不是向强森挑战的适当时机,可是,以後…… 她傲然地抬高小小的脸庞,恶狠狠地瞥视强森最後一眼,然後僵硬地走开。 船舱裏好热,凯琳生气地噘起小嘴,终於用力摔破一个盘子,以发泄心中的怒火。在那之後,她感觉稍微好过些——直到她必须开始收拾那些碎片。一块碎片刺痛她的手指,她坐在那裏,注视自己的鲜血滴落,感觉怒火再次燃烧她的全身。在克里斯多号终於抛下船锚时,已经接近黄昏了。凯琳从窗户观看甲板上的活动,觉得阳光依旧炽热难当,而波浪依旧摇摆不停。那座城市似乎只有一长排白色的建筑,模糊得仿佛他们的幻想。岸上有一群人,但她无法分辨是男是女,因为所有人都穿著飘逸的白色长袍,甚至连头都包著。偶尔会有一头骆驼走过,它的长相是如此怪异,但上面的骑士似乎非常自得其乐。然後,凯琳看到克里斯多号的一艘小船开始划向岸边,上面坐著强森和其他大约六个男人。目送那条小船消失时,她感觉气愤异常。强森命令她留在船上,自己却迫不及待地想上岸去享受一番了! 「在猫离开之後,老鼠就可以开始玩耍了。」凯琳曾经无数次听玛莎说过这句话,现在,她首次真正了解这句话的含意。在偷偷溜出船舱时,她确实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肥胖的灰色老鼠。不过她没有一丝丝的罪恶感,她为什么应该有呢?她告诉自己,并甩甩长发。强森命令她待在船舱裏,只是为了要羞辱她、惹地生气,她当然不需要尊重他的命令。船员们显然依旧非常兴奋,没有人注意到凯琳正沿著栏杆缓缓走动。根据他们的谈话,凯琳得知他们准备分成几个小团体上岸,但不得擅自脱队,更不能惹是生非。据船长说——凯琳听到一个男人的引述——这裏的人种是巴巴里人,和阿拉伯人完全不同,他们遵守一种非常严格的法律,不准喝酒、玩女人等。如果在公共场所喝酒,即使只是一小滴,都会被严厉地惩罚。如果一个男人敢碰一个不属於他的女人,那他可能会被判处死刑。凯琳聆听著这些,猜想在这种情况下,那些男人是否还想上岸。根据她的经验,女人和酒是吸引水平上岸的两大要件:而她自己想上岸的原因只是想再次踏上稳固的地面,摆脱那不断的摇晃。可是男人就像野兽——在这裏,她抿起双唇——他们的欲望超越一切,甚至包括谨慎。她敢打赌克里斯多号的船员绝对无法抗拒诱惑,然後恶魔就会要他们付出代价了。 太阳缓缓滑下地平线,凯琳猜测现在一定是晚上了,空气开始明显地冷却。她模糊地记起在哪裏学过,沙漠的夜晚会十分寒冷。可是她宁可面对寒冷,也不要继续忍受这些日子以来的蒸燠和酷热。她懒洋洋地坐在船尾的栏杆旁,深深吸进一大口新鲜的空气。[相当臃肿了,对不对?」一个鄙夷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凯琳的身子僵硬,立刻认出莎妮的声音。自从在暴风雨中共度难关之後,她几乎没有跟那个女人说过一句话。但注意到莎妮经常用恶毒的眼光瞥视她。她不知道莎妮为什么这样仇视她,当然不可能因为嫉护。毕竟,强森已完全属於莎妮了![以为让他弄大你的肚子真的很聪明,对不对?」莎妮继续说道,但凯琳拒绝回答她的讽刺。「可是倒楣的是你自己,是不是?现在你胖得像条猪,他要的是我了!而且我们的高贵淑女会得到一个没有男人要认养的杂种小鬼!」 凯琳感觉到颈後的寒毛开始竖起,莎妮的话正危险地激起她的愤怒。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侮辱她的孩子,不论是对克瑞,或者对这个新来的孩子,她都怀有同样强烈的保护欲。「如果你不留意你的舌头,我会把它拉出来。」她冷冷地说道,转头注视那个较她年长的女人。莎妮显然吓了一跳,然後,她的眼眸扫过凯琳娇小但臃肿的身材,她的表情变得丑陋。「噢,真的吗?」莎妮不屑地问道,伸手抓住凯琳垂落在肩上的长辫,用力一扯。凯琳愤怒地跳起来,朝较高大的女人用力一推,逼使她往後退开,并沈重地跌坐在地上。凯琳投给她一个冰冷至极的怒视,然後转身走开,仰起头走向她的船舱,仍然非常生气。愤怒使她不曾注意到站在左边的一小群男人,直到她差点撞上他们。被莎妮抓过的长辫已经散开部分,她伸手在发间梳理,设法拨开它们,一面低声愤怒地咒骂,直到感觉有好几对专注的视线兴致盎然地盯著她时,她才猛地警觉并转过头。三个穿著白袍的巴巴里人正仔细地端详她,但凯琳几乎没有看到他们。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一对愤怒的灰眸上。在迎接它们时,她颤抖地吞咽。从他的神情看来,强森显然非常愤怒,而她不必猜测就能知道他的愤怒完全针对她! 西沈的太阳射出最後一道光辉,照亮凯琳灿烂的秀发,使它恍如燃烧的火焰。那些巴巴里人只见过黑头发黑皮肤的女人,此刻显然都看儍了眼。强森虽然怒视著凯琳,但依旧注意到身边同伴的反应,忍不住在心中咬牙切齿。[这位是谁?」站在他左边的白袍客低声问道。他叫卡马,是酋长最信任的仆人。强森最後一次怒视凯琳,然後礼貌地转向说话的人。他们迫切地需要酋长的协助,绝对不能冒犯他的手下或他本人。「她是我的女人。」他说道,用目光警告凯琳,不准她否认他的话。她已经不安地停住脚步,听到他的话时立刻睁大眼睛,但至少理智地保持沈默。[非常美丽。」卡马赞赏地说道,另外两个巴巴里人急切地点头,表示他们的同意。他们的视线从未离开凯琳。其中一个人用阿拉伯语对卡马说了一些话,另一个人显然非常同意。卡马用相同的语言回答,转过来面对强森。「我们可以摸摸它吗?」他问道,黑色的眼眸在纯白的头巾下闪亮。 强森困惑片刻,然後跟随他的视线,了解他们指的是凯琳的头发。他早知道如果这些巴巴里人看到她闪亮的金红发,一定会受到强烈的吸引和迷惑,而这就是他命令她待在船舱裏的原因。该死的她,这个不听话的婊子!该死的他自己,一个糊涂的笨蛋!他早该知道她会在他转身背对她时,立刻违抗他的命令。下次他一定会把她锁起来。但现在再想这些已经嫌太晚了。「当然可以。我会告诉她你们想做什么,以免她害怕。」他朝卡马礼貌地点个头,离开栏杆和那些男人,走到凯琳面前。背对著那些巴巴里人,他完全挡住他们的视线,凯琳心虚地仰视他,相信他一定要对她大发脾气了。 「他们要摸你的头发,」他咬牙说道。「你必须允许他们,而且得把视线转向地面,不能注视他们,也不能说话。他们习惯的是一种和你完全不同的女人,如果你胆敢冒犯他们,我一定不会饶过你。懂吗?」凯琳不喜欢他的语气,以及他眼中燃烧的愤怒,可是她知道强森必然了解怎么做才是最正确。那些陌生人专注的视线已经使她感觉极度的不安。她很快伸舌舔舔乾燥的唇,沈默地点个头。「很好,跟在我身後。」最後一次用目光警告她之後,强森转回身子,走向那三个男人。凯琳柔顺地跟随他。他停下脚步,站在那些男人旁边,伸出手把凯琳拉过去一些。凯琳必须感激他的支撑,因为那些巴巴里人已经开始摸索她的长发。她遵从强森的指示,始终谦逊地盯著地面,一言不发地忍受这种怪异的检查。他们激烈地互相讨论著,起初相当谨慎地碰触她的长发,仿佛害怕它们可能会在眼前消失。在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时,他们开始变得大胆,手指在丝缎般的长发间穿梭,扯痛凯琳的头皮。她痛楚地畏缩,但意识到强森握紧她的手臂警告她,只能继续保持沈默。他们终於用棕色的手指碰触她白嫩的肌肤,显然非常喜爱它的白皙和柔软。 「她是最不寻常的女人,也是最美丽的。」卡马终於对强森说道,朝其他人做个讯号,命令他们停止探索的手指。在他们终於退开时,凯琳忍不住因松了一口气而发抖。她真的很紧张,也很害怕,不晓得他们究竟打算干什么。现在她完全了解强森为什么命令她待在船舱裏了。一个巴巴里人对卡马说了一些话,他噘起嘴唇,缓缓点个头,转向强森,洁白的牙齿在黝黑的脸庞上层露笑颜。[酋长一定会非常喜欢拥有这样的女人,我们要买下她送给他。」他说道,平静的宣布震惊凯琳,她惊骇地抬起头。强森迎视她骇然的目光,但立刻转向含笑的巴巴里人。他的手抓紧凯琳的手臂,拉过她的身子站在他的正前方,另一条强壮的手臂伸出,环绕住她的腰,让她的背靠著他,修长的手指充满占有欲地覆住她圆润的腹部。[我非常乐意把这个女人送给酋长,」强森礼貌地告诉卡马。「可是现在她正怀著我的孩子。我相信你和他一定都会了解我为什么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把她送走。请务必接受我最诚挚的歉意,并相信,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一定会在今晚把她送进酋长的皇宫。] 卡马怀疑地瞥视强森一眼,在得到他的点头同意之後,他伸出一手轻拍凯琳的腹部,仿佛在测试强森的话是否属实。而他的手似乎告诉他没错,他遗憾地缩回手。凯琳惊恐地偎向强森,感觉他们好像把她视为奴隶。「她确实怀著孩子。」卡马叹息地说道,然後对他的同伴说了一些话,他们好像都很难过。「回去船舱,待在那裏。」强森在凯琳的耳边说道,缓缓放开她。凯琳很快投给他感激的一瞥,然後悄悄溜走。为了解救她,他已经承认以前认定属於合洛的孩子是他自己的,她知道这一定迫使他放弃许多自尊,但他却毫不犹豫地做了。或许他终於相信这是事实,也或许他终究是喜欢她的,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不论他的原因是什么,凯琳都必须感激他的这项承认。她走回船舱,准备接受强森的任何责备与惩罚,必须承认她是罪有应得。如果强森不曾机智地利用她的怀孕作为藉口,那她非常可能现在就被送往酋长的後宫,成为他众多嫔妃中的一员。想到这裏,凯琳忍不住一阵发抖,虽然和强森在一起只会让她感觉愤怒和幻灭,但他至少不是一个陌生人。 她温驯地待在船舱裏等待强森,几个小时过去後,她开始感觉真正的紧张。如果那些巴巴里人在经过仔细的思考後,决定他们的酋长会不计较她的怀孕而仍然要她呢?她相信克里斯多号的船员中没有一个人会愿意出手保护她,除了双手把她奉上外,强森还能做什么呢?她的心怦然跳动,了解自己的命运完全操纵在这些陌生人手中。以克里斯多号目前的情况判断,根本无法在海上再支持一个星期。如果强森必须在她和其他八十多人之间选择,那么除了遵从酋长的旨意外,他还能怎么办呢?他走进房间时,她正处於这种情况:浑身发抖,双目圆睁。她无言地望著他。他注视她的眼神怪怪的,但似乎不是愤怒。「怎——怎么样?」她颤声问道。[那些巴巴里人对你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他冷冷地回答。「他们把你的美丽迅速地转述给酋长,他显然也很赞叹一个女人竟然会拥有太阳般的头发和羊脂般的肌肤。在知道你已经怀孕时——我必须被迫承认这是我的孩子,以免他们认定你是一个不贞的女人,并根据他们的法律把你处死——他对你的健康深表关切。事实上,他甚至建议我使用他的一幢房子,以免你在我们修复克里斯多号时遭遇任何不便或不适。」 [一幢房子?」凯琳惊讶地问道,从下曾想到事情会有这么好的发展。「多么美妙!][可不是?」强森愁眉苦脸地说道。「上次我在这裏时,并没有受到这么殷憨的接待。看来你似乎多少有点用处。」凯琳朝他嫣然一笑,不但松了一口气,更感觉喜悦。在真正的房子裏住一段时间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即使只是一幢简陋的泥屋也够了!她已经极度厌倦在海上飘泊、晃动的日子!她明显的喜悦触动强森,但是他已经向自己发誓永远不会再受到她的影响,所以他强迫自己用严厉的语气说道:[这恐怕不会像你以为的那么有趣。」他眯起眼睛注视她溢於言表的兴奋。「你必须过著非常隐秘的生活,除非有我的陪伴,否则甚至不能走出户外。」他警告她。「而且你也必须表现得像他们的女人一样:随时包住自己的全身;在我们外出时,礼貌而尊敬地跟随在我身後:永远不能正眼注视一个男人的脸孔,因为他们认为男人是高等的生物。我的意思够清楚了吗?」 凯琳怀疑地望著他,喜悦之情明显地降低。「你是当真的吗?」她问道,咬著下唇,这种生活简直是一种羞辱。「绝对当真,」强森告诉她,用斩钉截铁的语气抹除她的任何怀疑。「而且我警告你,他们的法律是非常严苛的:如果他们认定一个女人不贞,那她将会立刻被处死,任何人都别想政变他们的决定。」「我认为你是想吓唬我。」凯琳在半晌之後指控他。「随便你怎么想,」他冷冷地说道,转身离开。「可是你必须照我的话做。」酋长提供给他们居住的房子不是凯琳想像中的简陋泥屋,而是一幢巍峨的宫殿,由厚实的白石筑成,有著宽敞的大房间和大理石地板,即使在酷热的午後,屋内仍然十分凉爽,凯琳发现要整天待在室内并不困难。何况,这幢房子的中间就有一个小小的花园,在需要新鲜空气时,她可以坐在这裏享受只属於她一个人的安宁,并深深吸进浓郁的花香,欣赏翠绿的异国植物。坐在这座雅致的花园中时,她的心中只剩下安详和喜悦,外在的喧嚣和纷扰似乎都已远去。 酋长也提供一群尽职的仆人,他们把房子管理得非常好,凯琳根本不必费任何心思,而这种安排也非常适合她。在怀孕七个月之後,她几乎随时感觉疲惫,每天下午都得午睡许久。而她醒来时,仆人们会服侍地沐浴、更衣,然後就是吃晚餐的时候了。她通常独自进餐,或者由安琪陪伴:那个女孩常常从船上前来陪伴她。凯琳也曾经想邀请那个女孩和他们一起居住,但被强森断然拒绝。他认为克里斯多号的人最好尽量待在船上,以免引发任何不必要的麻烦。事实上,他很不高兴因为凯琳的愚蠢而必须每天和这些巴巴里人接触。在白天以及大多数的夜晚,强森都不曾待在屋裏,监督克里斯多号的修复已经占据他绝大多数的时间,而他还必须教导酋长的一些船员更好的航海技术。因为他得回报酋长所提供的修复材料及所有补给品。双方都认为这是一桩公平交易,而凯琳也不反对。为了掩人耳目,她必须和强森共用一张床。他们的仆人虽然殷勤而有礼,但显然也是酋长派来监视他们的耳目,一定会向酋长报告他们的一举一动。在凯琳反对这项安排时,强森便是用这个理由驳斥她,除非她想成为酋长的嫔妃之一,否则她就必须说服酋长相信她属於强森。即使她不在乎住进後宫,强森冷冷地补充,她也必须考虑如果酋长发现他们对他说谎,将会有什么反应。届时,他可能会立刻下令停止协助他们修复克里斯多号,或者做出其他可怕的决定,而他们根本无法反抗。 自从发现她怀孕之後,强森就不曾试图和她做爱,但凯琳自然不会承认他的行为已经触怒她,即使是对她自己。她当然庆幸他发现她日益臃肿的身材毫无吸引力可言,她总是这样告诉自己,并且设法不去猜想强森是否已经用莎呢取代她。几个星期过去了,即将临盆的孩子成为凯琳唯一关心的事情。这个孩子不像克瑞那么活泼,而她的身体也不曾臃肿得像只大象。可是她仍然怀著恐惧的心情期盼著分娩的时刻。在异地生产,身边又连个医生也没有,实在教人恐慌。可是,这样已远胜於在汪洋大海之中。她开始热切地希望强森会打算待在罗巴特,直到她把孩子生下来。有一天晚上,当他们沈默地躺在蚊帐裏的大床上时,她终於鼓起勇气提出这个请求,而他的回答相当简单。[我会考虑。]他只是这样说,但凯琳已经松了一大口气。这个孩子在晚上时变得比较活泼,时常踢著、扭动著,使凯琳几乎无法休息,而这或许就是她整天昏昏欲睡的原因之一吧!她知道强森必然已经感觉到她腹中的生命,因为在寒冷的夜晚时,她总是蜷缩地偎向他温暖而宽濶的背。可是他从来不曾提起,事实上,他似乎已经决定假装这个孩子并不存在,甚至注视凯琳时,也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下半身。他的态度激怒了凯琳,但自尊阻止她显露出她的愤怒,不论他想不想承认他的孩子,她都必须忍受所有怀孕和分娩时的不适。她认为他至少可以给她一些鼓励。在少数必要的情况下,他会被迫提起这个即将诞生的孩子,但也明白地表示他仍然认定这个孩子的父亲不是他,而是合洛。 这种顽固的坚持更加激怒凯琳。「如果他要这么想,就随他吧!」她不只一次这样想。「反正他在法律上也和我们没有关联,只要我们能够回到某个文明的地方,他就可以走他的阳关道,而我们也可以过我们的独木桥。我和这个孩子、克瑞可以过得很好,根本不需要他。]在有限的几次外出时,凯琳都是在强森的陪同之下。自从第一天在港口发生那件事情後,她就不曾再愚蠢地违背他在这方面的命令。穿上巴巴里人的白色长袍後,不但能够掩饰她的臃肿,更能遮住她的金红发,使她不再受到任何人的注意。诚如强森说过的;她发现这裏的女人真的没有地位可言,她们必须谦卑地跟随在她们的男人身後,必须遮住整张脸,只露出两个鼻孔和一对眼睛,而且还得服从男人的每一个命令。为了避免麻烦,她总是强迫自己遵守她们的规范。可是她发现像小狗般跟随在强森脚後实在毫无乐趣可言,她宁可待在家中。如果他们有客人,情况也是一样糟。他们会允许她出面陪伴客人,但她不能和男人们一起进食,还必须像个呆瓜般坐在强森的身後,愣愣地瞪著大理石地板,保持绝对的缄默。在经过第一次的经验之後,凯琳就设法婉拒任何宴客的机会。但强森不客气地告诉她她的缺席将会被视为侮辱,所以她必须忍住厌恶,继续服从他的命令。 有一次,强森曾经带领她回船上参观,凯琳看到修复的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克里斯多号应该可以在她生产之前再度航向大海,而这使凯琳放心不少,即便他们必须逃走,也不必担心无船可搭。在强森走过去和欧尼尔讨论一些事情时,凯琳突然与莎妮正面相对,那个女人眼中强烈的恨意使她大惊失色。「婊子!」莎妮当著她的面怒斥,在凯琳还来不及回答之前,强森已经转回来面对她,而莎妮立刻溜走。虽然只是短暂的照面,凯琳仍然感觉全身冰冷。这次照面过後大约一个星期,凯琳独自用餐,然後早早就寝,强森不在家时,她总是习惯如此。褪下白色的长袍,她把长发盘在头顶上,步下砌在地板下的浴缸,这间浴室是如此舒适和宽敞,凯琳知道自己在离开之後一定会怀念它。仆人在浴缸中装满热水,并准备好毛巾和香皂,然後悄悄地退下。凯琳感觉这种待遇奢华得近乎罪过。在踏进浴缸之前,她从对面的大镜子中瞥视自己,这是她在相隔许久之後首次注视自己赤裸的身体,而她实在无法喜欢她所看到的。她的腹部高高隆起,胸脯也因为充满奶水而变得沈重。她可以了解强森为什么比较喜欢莎妮,她只能用怪模怪样来形容自己,她不高兴地想著,却没有看到她充满光泽的肌肤和秀发,以及闪亮晶莹的蓝眸。她很快坐进水中,不想再看到那令人沮丧的影像。 洗澡时,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转向强森。自从搬进这幢屋子後,他的态度就变得非常冷漠和客气,仿佛他是一个不想和她深交的陌生人,即使在床上时,他也总是背对著她,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深深困扰凯琳。如果他想用行动向她证实她在他心中已不再有任何意义,那他确实做得非常成功。令凯琳惊讶的是,这个想法竟然会令她伤心。她曾经全心全意地爱他,而且是在不久之前的过去。可是,她提醒自己「过去」就是不再存在的意思。如果他不再爱她——事实上她可以肯定他已经不再爱她,他的行为已表白了一切,那她也会非常高兴她对他的爱也同样消失了,即使事实不是如此单纯,她也永远不会让他知道。 凯琳终於离开浴红时,她感觉自己好想痛哭一场。她擦乾身体,穿上仆人为她准备好的棉质睡衣,把这一切都归咎於怀孕的末期徵兆,但心里明白这并不是唯一的原因。坚决地爬上床之後,她发现自己无法入眠,在枕上辗转反侧,甚至卑鄙地希望强森也在这裏被迫陪她承受她的不适。这实在很不公平,为什么她必须独自忍受怀孕的痛苦和悲惨,而他却在玩够了之後拒绝承认孩子是他的!想到这些时,凯琳的怒火越来越高涨。[可恶的猪猡!」她恨恨地咒骂,躺回软绵绵的床垫,双臂愤怒地交抱在敏感的胸前。她会在这裏等待,直到他终於回来。她恶毒地计划,只要他走过那扇门,她就会立刻要他好看! 过了好久以後,她才终於听到强森悄悄走进屋裏的声音,先前的愤怒已经消褪不少,但她仍决定让他知道她有多么不高兴。日复一日地被抛弃,夜复一夜地忍受所有痛苦,这真的太过分了,她一定要告诉他!她当然不是希望他陪伴她,但她实在看不出他为什么不能允许安琪过来陪她。毕竟,那个女孩根本不可能会招惹任何麻烦,何况……房门被打开时,她的思绪也随之中断。凯琳倏地坐起身子,把双臂交抱在胸前,准备张开嘴巴说出她的不满,然後才惊讶地发现小心翼翼地溜进房间的人并不是强森。是莎妮!「你来这裏干什么?」她吃惊地问道。如果强森真的敢把他的情妇带进这幢屋子,她一定会亲手杀死他!他怎么敢……莎妮朝她绽开笑容,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射出恶毒的光芒。「我要给你一点小小的惊喜。一她低声说道,转向阴暗的走廊,轻声叫道:「快点过来!她在这裏,你们这些笨蛋!」 凯琳开始感觉惊慌,不论莎妮说话的对象是谁,绝对不可能是强森。她对那些人的态度是如此蛮横,而她绝不敢说强森是笨蛋!不论莎妮的计划是什么,凯琳可以肯定自己绝对不会喜欢。突然之间,她的心狂跳,开始为自己的生命感到恐惧。莎妮或许正在想像,只要她和她腹中的孩子死了,强森就会完全属於她一个人!在凯琳准备放声尖叫并全力挣扎时,显然已经太晚了。第一声尖叫尚未从她的喉咙发出,两个男人已经冲进房裏并扑向她,仓皇之中,她几乎没有认出其中一个就是曾经欺负她的高登。他们飞快地窜上来,用粗暴的大手紧紧按住她的嘴巴,并将她的手臂反扭至身後,用某种柔软的绳索绑住。在她还来不及踢动之前,她的双腿也遭到相同的待遇。她无助地躺在床上,眼睁睁地瞪著那块布塞进她的嘴裏。老天,他们到底打算如何处置她呢?或许把她丢进海湾中溺死?「害怕吗,小姐?]高登俯下身子,对著她的脸孔嘲讽地问道。莎妮邪恶的笑声在後面响起。「不要害怕。我们并不打算伤害你,莎妮只是和酋长的那个手下谈妥一笔小生意。] [你会喜欢住在酋长的後宫裏,对不对,亲爱的?」莎妮也邪恶地说道。「那裏是最适合你这种婊子居住的地方了!强森甚至不会知道你的遭遇——其实他根本不会关心。我打算让他非常忙碌,甚至记不得你的名字!」凯琳的脸变得非常苍白,她开始了解莎妮的企图。她已经安排好把她送给酋长![那个叫卡马的男人保证给我一箱珠宝,只要我能够把你交给他。那个酋长似乎非常想和一个有你这种发色的女人上床,虽然我并不认为金红发有任何特殊之处,可是这显然是他要你的唯一原因。你根本不可能让任何男人要你,你肥得像条猪!]如果凯琳不是如此害怕,一定会被她的讽刺和侮辱气疯。她知道一旦被关进酋长的後宫,就绝不可能有逃走的机会,他一定会派人严密地看守住他的女人。即使强森发现她的遭遇并希望解救她,也将无计可施。若成为酋长的私人财产,她在强森心中就会像死了一样,他们永远不会允许他来看她…… [都没人了。]高登在偷窥过走廊後回来,俯身抱起她,动作十分粗鲁,仿佛以伤害她为荣,完全没有考虑到她是一个脆弱的孕妇。凯琳感觉她隆起的腹部用力撞上高登猩猩般的胸膛,并发出恐惧和痛苦的呻吟。在这种情况下,她可能会失去这个孩子。在他们绑架她离开那幢屋子时,她尽全力反抗,不断踢著、扭动著,但很清楚这些都是徒劳无益的挣扎。她唯一的希望是仆人们或许会注意到这些动静并出来查看,可是即使他们注意到了,也不一定会来救她,毕竟他们是酋长的仆人,在他们眼中,凯琳只是酋长想得到的女人之一。在罗巴特,酋长是至高无上的统治者,没有人胆敢冒犯他的权威。 他们的房子距离酋长的宫殿并不远,再加上高登迅速的步伐,他们在几分钟之内就到达宫殿的侧门。有一个男人在门後等待他们,凯琳认出那个人就是卡马,并忍不住发抖。「我们抓住她了。]莎妮多余地宣布,他们走进之後,侧门立刻关上。凯琳看到他们置身在一条狭窄的石廊中,两边的墙上点著许多火把。 「你们做得很好。]卡马严肃地说道,很快摸一下凯琳垂落的长发。「韩船长没有带给你们任何麻烦吗?」「没有。]高登很快回答。莎妮补充道:「我告诉过你他不会费神的。他早已经厌倦她,现在她不见了,他只会暗自庆幸。」「我希望你是对的,我不想招惹任何麻烦。」卡马说道,朝站在身後的仆役做个手势。「你可以把她交给木罕,她不再是你们的问题了。」凯琳像个包裹般被丢进那个仆役的怀中。「可是我们的酬劳呢?你答应过……」莎妮叫道。「我并没有忘记,」卡马略带讽刺地说道,然後转头命令那个仆役。「带她去女人的寝宫,白莎正在等待她。」凯琳被带走之前听到莎妮欣喜若狂的叫声,卡马显然已经把约定的酬劳交给她。在她惊恐的眼光中,这座宫殿似乎有不计其数的房间和长廊。虽然每一个角落都是金碧辉煌,缀满奢侈的摆饰和家具,但凯琳却完全没有心情欣赏。那个男人轻松地抱著她,走到另一座拱门前,那裏也有两个高大的守卫。 他朝他们说了一些话,守卫立刻让开,他抱著她走进幽暗的房间,轻轻把她放在一张柔软的躺椅上。朝某个凯琳看不到的人鞠个躬之後,他转过身,悄无声息地消失。「啊,他们对你太粗暴了。」一个老妇人用英语说道,凯琳恐惧地抬起视线,看到她穿著仆人的服饰。在那个老妇人开始解她的绳索时,她惊讶地发现那对暗淡的眼眸竟然是蓝色的。「你是谁?」凯琳在脱困後问道。「我叫白莎。」那个妇人简单地回答,继续解开缚住她双腿的绳索。「你——你是英国人!」凯琳叫道,仍然无法相信她的眼睛和耳朵,这不可能是真的!「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经是英国人。」白莎哀伤地说道。「现在我是巴巴里人,以後你也是。」[不!」凯琳本能地抗议,并忍不住发抖。白莎微微一笑。 「我以前也有过这种反应,可是你应该看得出它并没有改变我的命运。」她说道,按摩著凯琳被绑过的脚踝。凯琳挣扎地坐起身子,好奇已经胜过恐惧。[你怎么会来到这裏?」凯琳问道。「像你一样,我是被酋长买来的。可是我的生活和你未来将拥有的截然不同,即使在年轻时,我就非常平庸,酋长根本不想把我纳入嫔妃之中,所以我就变成照顾女人生产的接生婆了,这也是他们派我来照顾你的原因。在你的孩子诞生之前,你不能和其他女人待在一起,酋长也不会恩宠地召见你。可是我会照顾你,让你顺利地生产,所以你根本不必害怕。」[请——你一定得救我!我不要成为酋长的嫔妃!」凯琳急切地说道,以为她的同胞或许会同情她。「我还有另一个孩于,一个在英格兰等待我的小男孩,而且有一个男人……」「那个美国船长,对不对?」白莎了解地问道,凯琳震惊地望著她。「噢,我们什么都知道,据说那个美国船长是一个非常英俊也非常有男性气概的男人,他拥有一个金红发的女人,正是我们的酋长想得到的女人。我们已经等待你好一阵子了,小女孩。」「我叫凯琳,」凯琳习惯地说道。「我一定要离开这裏!」她再次恳求白莎,无法想像自己永远囚禁在酋长的後宫之中,只为取悦他而活著。「你永远不会离开的,」白莎耐心地说道。「没有人曾经离开,过一阵子後,你甚至会不想走。你会得到最好的待遇,受到许多女人的尊敬,你的美貌一定会赢得酋长的欢心,他会经常召唤你去他的床上。」 「噢,老天爷!」凯琳感觉快吐了。「求求你,你一定要让我走!我求你!我可以偷偷溜走……」[对不起,小女孩,可是如果你不见了,我一定会遭到严厉的惩罚——可能会被刺瞎双眼。我不能冒这种危险,而且和我们住在一起,你一定会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相信我。」白莎安慰地轻拍凯琳的手臂,凯琳拂开她的手「我不会待在这裏!」她半啜泣地叫道。白莎俯身安慰她时,她看出这是她的机会,并立刻推开老妇人,冲向房门,急切地想推开它,并感觉它真的开了,然後她冻结在那裏,两个高大的巨人挡在门口,邪恶地俯视她。「阿曼、瑞廸,小女孩只是不太高兴。你们可以把她带回来给我,我会给她喝点东西,让她觉得好过一些。明天她就会比较有理智了。」阿曼和瑞廸各抓住凯琳的一条手臂,把她带回房裏,凯琳没有把力气浪费在反抗上,知道那是绝对不会有用的。即使她能离开这个房间,也不可能逃出这座宫殿。在巨人的挟持之下,凯琳把绝望的视线投向白莎。「求求你……」 「可怜的小女孩,千万不要累坏你自己。」白莎同情地说道。「你必须为你的孩子著想,一切都会平安顺利地进行,你不必担心。现在,你一定得喝下这个……]她把一个像是金球的东西凑向凯琳的唇,凯琳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吞下那裏面的液体,苦涩的味道像是某种劣酒。然後,房间开始在她眼前旋转,惊恐的寒栗窜下背脊,凯琳了解自己已被下了迷药。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对凯琳而言永远是一段模糊的记忆。白莎使用的药量并不多,对她的身体不会造成任何伤害,只是要确定她不会伤害她自己或她的孩子。大部分的时间,凯琳都在昏睡之中。但白莎会唤醒她要她吃东西,同时细心地照顾她,为她洗澡,甚至梳头发。噩梦缠绕著凯琳,不计其数的白袍客在梦中追逐她,她感觉泪水滑落双颊。在某次短暂的清醒之中,凯琳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在昏沈的意识中,她甚至不曾费神去思索,只注意到白莎离开她的身边走向门口。 她的眼睛再次闭上,白莎的尖叫声仿佛被包裹在浓雾裏,然後突然消失了。凯琳略感惊慌,强迫自己睁开沈重的眼睑,虽然以为那张俯向她的黝黑脸庞只是出自她的幻想,她仍然朝它绽开昏沈沈的笑容。[凯琳,醒醒!」一个声音严厉地命令她,一只强壮的大手抓住她的手臂摇晃著,弄得她好痛。凯琳眨动眼睛,她的头无力地晃动,如果她不是心裏有数,一定会以为这个粗暴的幻象真的是强森……「强森……」她试探性地低语,眯起眼睛注视那张俯得更近的脸孔。「老天,他们给她吃过药了。」她听到他气愤的低语,然後他俯向她,她感觉他坚硬的手臂环住她,小心翼翼地抱起她。接著他好像抱著她穿过无数的房间和走廊,那些血淋淋的尸体在她眼前一晃而过,根本不曾在她昏沈的脑中留下什么印象,一直到寒冷的夜间空气拂过她的脸庞时,凯琳才开始了解强森已经奇迹似地找到她,并且解救她。[怎么——怎么……」她口齿不清地问道。他抱她上一匹马,然後迅速地跳到她身後。「你终於醒了,是不是啊,睡美人?」他好像很严肃,又好像在跟她开玩笑。「老天,你让我体验了这辈子最可怕的二十四小时!现在我们没有时间说话,等安全地离开之後,我会告诉你一切。] 他边说边催促马匹迈开步伐,一手握住缰绳,另一手则拥紧身前的凯琳。她疲惫地往後靠向他钢铁般的胸膛,仍然在残余药物的影响之下,她无法思考任何事物,只能模糊地庆幸自己脱险。他们飞快地到达码头,强森跳下马鞍,再次把她抱进怀裹,凯琳困惑地看到北方的天空似乎亮得有些怪异,酋长的宫殿就是在那个方向。「看……」她告诉强森,拾起手臂指著那团怪异的橘红色光芒。强森仰头大笑。「酋长的宫殿恐怕正在燃烧,我的爱。如果我们不赶快离开这裏,可能也会被蔓延到。」他告诉她,快步走向正在等待他们的小船。欧尼尔接下凯琳之後,强森立刻跳上小船。「她被下迷药了。」他简单地告诉欧尼尔,然後命令他们赶快划桨。「尽快离开这裏!他们不必花费多少时间就会猜出发生了什么事情。」凯琳感觉那些男人的动作飞快无比,他们一下子就划到克里斯多号旁边,那些人匆匆爬上一道绳梯。「这可能会痛,可是我没有时间想其他的方法。」强森匆匆告诉凯琳,在她来不及思索他的话时,他已一把将她拉上他的背,并将她的手绑在他的脖子前。「抓牢。」他回头说道,在凯琳还搞不清楚他的用意之前,他已经背著她快速地爬上绳梯。 在他们几乎到达甲板时,许多只手伸过来支撑凯琳的重量,同时把她和强森拉过栏杆「她怎么样,船长?」凯琳认出安琪焦急的声音。强森很快解开她的双手。「应该很好吧!」他简洁地回答,然後转向围拢在四周的男人。「看在老天的分上,不要光站在那裏!启航!」 强森知道他的感觉是自相矛盾,但就是无法制止自己。一方面,他恨凯琳,苦涩地憎恨她背叛他和他们的爱。但另一方面,当地在罗巴特失踪时,他却差点急疯了,那确实是他这辈子中最可怕的二十四小时。那些巴巴里仆人曾经如此技巧地向他暗示:那个即将临盆的小母亲或许已经跳海自杀了。在她不见踪影之後,他们似乎一下子就认定寻找她只是在浪费时间,而他们脸上的某种表情,以及非常不愿意讨论这件事的态度,立刻引发强森的怀疑。他们一定知道得更多,只是不愿意说出来。何况,他永远不相信凯琳会自杀。他的凯琳有著坚强的斗志,绝对不会做这种事!(在这裏,强森注意到自己所用的字眼,并且忍不住苦笑一下,不论发生过什么事情,他仍然把她视为他的凯琳。)尤其不可能在她怀著孩子时。她是一个充满爱心的小母亲,对克瑞和腹中的孩子都怀有强烈的保护意识。不论她有多么沮丧,他都无法想像她会伤害她自己或她的孩子。如果她真如仆人所暗示的那样,感觉被冷落,或者受欺负,那她比较可能会伤害的人应该是他! 他曾经找遍整座城市,以为那个小女人或许是故意躲起来,希望吓他一场。在递寻不著後,他绝望地回到船上,或许安琪会知道某些线索……可是,在他还没有机会跟安琪说话之前,他先碰到莎妮。那个女人狡猾的笑容立刻引起他的注意,然後,在他凶恶地追问她是否知道凯琳的下落时,她立刻露出心虚和恐惧的神情,而这已足以说服他相信凯琳的突然失踪必然与莎妮有关。在他震怒的表情下,她矢口否认这一切。强森从没想过他真会动手揍一个女人,可是在掌掴莎泥追问真相时,他却感觉到一股野蛮的喜悦。终於强迫她说出她的所作所为之後,他把趴伏在地上啜泣的莎妮留在他的房间裏,但她的运气已经算很好了,如果她是男人,他一定会宰了她,就像他想宰掉帮助她的高登和麦德,只可惜他没有足够的时间。他的第一个计划是直接冲进酋长的宫殿救出凯琳,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那幢建筑本身就是一座坚实的堡垒,再加上数百名守卫。不,他唯一可能救出凯琳的方法就是采用声东击西之计。他把炸药搁在宫殿的另一端,希望爆炸能够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趁他们忙著救火时,他只需要对付几个守卫,一切果然进行得非常顺利,他终於能够毫发未伤地救出凯琳。 如果酋长发现真相,一定会大为震怒,甚至派船前来追杀他们,所以强森认为最稳当的作法就是放弃原先的计划,不在特纳岛停留,而直接返回美国。只要能够安全抵达美国,他们就可以摆脱阿里酋长和英国海军的威胁。这个计划唯一的瑕疵是凯琳。她的肚子已经很大,根据强森的计算,她至少已经怀孕七个月。如果他相信她坚持的说法,那时间还要更长一些。可是他记得非常清楚,在她怀克瑞之时她的肚子有多么庞大,而她现在根本无法和当时相比,在她极力隐瞒时,却由她自己的孩子来拆穿她的谎言。可是七个月还是相当危险的,在她安全地到达陆地之前,他的心大概会始终悬在半空中。任何事都比不上让她在克里斯多号上生产恐怖,在茫茫的大海中,他们如何能够指望她顺利地生产,而船上甚至连一个医生都没有,只要想到这个就足以让他冒出一身冶汗。他自己的母亲就是在生产後死亡,所以他总是心怀恐惧,而凯琳在生克瑞时又受尽折磨……最多四个星期,他们应该就可以横过大西洋,如果他加快速度,经由亚速尔群岛直接航向纽西兰,那时间应该还可以缩短。 如果她提早显现出即将生产的迹象,他们甚至可以停泊在亚速尔群岛上直到孩子诞生。下定决心之後,强森感觉松了一大口气。他没有停下来思考他为什么要如此担心凯琳可能会在生产时受苦或死亡,毕竟,她是罪有应得,谁叫她要怀著另一个男人的孩子。凯琳自己也非常担心,可是她设法不让强森知道。不论强森怎么想,她的怀孕期应该比较接近九个月,而不是七个月。她似乎非常可能会在广袤的大西洋上生产,但至少有安琪照顾她,还有卡拉——她曾经向她保证她有丰富的接生经验,而这确实使凯琳放心不少,只是想起上一次生克瑞,凯琳仍然心有余悸。凯琳知道强森仍然认定她腹中的孩子属於合洛,并因此而鄙视她。不过他已经相当善待她了,再次回到船上之後,他总是会礼貌地询问她的健康。她依旧独占他的船舱,但不必再担心他在哪里过夜。因为莎妮、高登和另一个男人已经被留在罗巴特,这个消息曾经带给凯琳非常大的喜悦和满足。另一件让她开心的事,是强森很快就会相信他是这个孩子的父亲。 等孩子出生後,他只要倒算九个月回去,就会相信这个孩子是在她离开武翰之前孕育的,合洛绝对不可能是孩子的父亲。凯琳心满意足地幻想他将如何向她道歉,先是谦卑地乞求她的原谅,然後汗流浃背地等候她的回答。她可能愿意原谅他,也可能不愿意。在他这样怀疑她、虐待她之後,她实在不确定她是否想和他共度下半辈子。她能够年复一年地忍受他的嫉妒吗?她必须仔细考虑……何况,还有另一种可能,即使在了解这个新生儿确实属於他之後,强森仍然有不要她的可能。一个星期过去了,克里斯多号已经远离罗巴特,驶往西北的航线。天气一直非常晴朗,但也很热。强森命令船员为凯琳在後甲板上搭起一座篷子,好让她可以待在较为凉爽的後甲板上,避开炙热的太阳,同时还可以让他随时注意她的动静。 凯琳把绝大多数的时间花在这座简单的篷子下,她的身躯是如此慵懒,只能斜躺在强森为她挂起的吊床上睡觉,或者望著千变万化的海面。在强森负责掌舵时,她常常会捕捉到他凝视她的眼神,然後他会近乎勉强地朝她绽开笑容,偶尔甚至会走过来跟她闲聊。他们聊的不外是天气以及在船上发生的一些事情,小心翼翼地避开任何可能会引发争吵的话题,两人都满意於目前这种逐渐发展的友谊。某天早上,凯琳醒来并走上甲板,发现整个世界已经被浓浓的雾所包围。起先这种感觉相当好,因为它挡住炙烈的太阳,但一、两个小时过去後,厚重的湿气变得教人无法忍受。躺在吊床上的凯琳忍不住开始发抖。强森立刻注意到她的不适,并看到在她脸上和发上的水珠,连忙派人送她进去,凯琳毫不抗议地接受。当她再次出现时,已经是下午,雾气似乎已经转薄,气温也变得暖和许多。凯琳深深吸进一口灰色的迷雾,感觉好像吸进一口水蒸气。她爬上後甲板时,卷起的雾气缠绕著她篷起的黑裙子。 她没有直接走向吊床,反而决定改变习惯,走向栏杆旁的强森。他正忙著在一张巨大的地图上测定他们的位置,不时看著手中的罗盘,或者眯起眼睛望向天空,徒劳地尝试寻找太阳的位置,然後用尺和笔在地图上画出许多条直线。 凯琳走过去站在他身边时,顺道朝掌舵的范麦克点个头。在这种浓雾中,根本不可能看到他们四周的任何事物,她实在怀疑如何能够掌舵。可是她了解强森,他一向知道他在做什么,她不必担心他们会在大海上迷失,也不必担心他们会在某处触礁。「你应该在这种天气中出来吗?」在终於注意到她的存在时,强森问道,略微皱起眉头。凯琳朝他绽开笑容,觉得他看起来是如此英俊,他的脸终於刮得乾乾净净,再次露出刚毅的下颚和下巴,灰色的眼眸像包围他们的浓雾般迷离凄清。水气已经染湿他的黑发,使它们变成鬈曲的黑浪,一绺不听话的鬈发落在他的前额上。她冲动地踮起脚尖,轻轻把它拨回去。他的眼睛略微眯起,然後他也绽开笑容。 「想讨好我以获得什么吗?」他开玩笑地说道。凯琳摇摇头,很喜欢这种轻松的气氛,他们曾经拥有许多这种时光。「我才不敢哪,」她随口回答。「你这个人太可怕了。」「所以每次我走近你时?你的粉红色小趾头都会发抖。」他揶揄道。「如果你怕我,那鱼就会怕水了。」凯琳娇声笑著,必须承认这是事实。「我应该怕你吗?」她大胆地问道,蓝眸中闪现淘气的光芒。「你告诉我吧!」他回答,语气突然变得不可捉摸,然後把头转回地图上。「我们在哪里?」过了一会儿後,她看出他决定不理会她,就懒洋洋地问道。「根据我的推测,大约是在前往亚速尔群岛的半途中。再过十天,我们应该就可以看到那些岛屿。你可以支撑到那时候吗?」伴随著这个问题的是一道斜瞥她隆起腹部的目光,半带著讽刺,半带著关心。凯琳决定漠视讽刺的部分,她真的没有心情跟他吵架。「我会尽我的最大力量。」她严肃地说道,他的眉头皱紧。「你没有感觉——呃——不舒服吧?」他的声音尖锐,凯琳可以了解这不但是个问题,更是在要求她的保证。忆起他对分娩的强烈恐惧时,凯琳在心中叹息,如果她不能再支撑十天,不能支持到他们再次看到陆地——如果她的推算不错,这将是非常有可能发生的事——那强森可能会比她自己还受苦。 她忆起彼得曾经告诉她在她生克瑞时强森有多么沮丧和恐惧,她希望这次能够免除他的痛苦。可是她没有这个能力,更何况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应该为他操心。在他如此对待她之後,他本来就应该受点苦!而且他或许根本不会关心她,毕竟他并不相信这个孩子是他的,自然也不必关心孩子的母亲。「你关心吗?」她苦涩地问道,但话一出口,她就希望自己不曾说出,可是已经太晚了。他的唇抿紧,眼中笼罩一层薄冰。「如果你在我的照顾下遭遇任何不良的後果,我是会相当苦恼。」他恶意地说道。[合洛或许不喜欢他的继承人一生下来就死掉。」「这种暗示太可恶了!」凯琳叫道,本能地伸手按住她的腹部,想保护她的孩子。强森注意到她的动作,并眯起眼睛,嘴唇也抿得更紧。「什么太可恶,合洛可能会喜欢吗?」他冷冷地问道。「说我的孩子可能会死掉,」凯琳纠正他,双眼开始喷火。「而且你明明很清楚,猪猡!你怎么可以用这么可怕的事情来暗示你自己的孩子?」「你永远无法说服我相信。」强森强硬地说道。 「真的吗?]凯琳仰头怒视他绷紧的脸孔,她的秀发像波动的金色河流般泻下她的背,白皙的肌肤在雾中闪现光泽。她的眼睛因愤怒而发亮,她的双臂交抱在胸前。强森的怒气越来越高涨,但他终究无法忽视她惊人的美。即使因怀孕而臃肿,又穿著布袋般的衣服,她仍然美得教人无法逼视,甚至教人无法取笑那挂在她鼻上的水珠。他的心跳突然加快,他在心中咒骂自己。她永远会这般影响他吗?他将永远无法摆脱她的魔力吗?「对,你永远无法说服我,」他怒吼,对自己的愤怒远胜於对她的。「你……」他无法说完他想说的任何话,因为一声叫喊突然自高高的桅杆上传来。「有另一艘船!」「在哪里?」强森立刻回答,再也不想和凯琳争吵。任何接近的船只都可能带来危机,因为那可能是阿里酋长派来的,也可能是英国海军,甚至可能是一艘海盗船,只有上帝知道克里斯多号将如何抵御它们。「右舷前方!」强森马上望向右方,就像甲板上的每一个人,但他们什么都看不到,右方只有一片无涯无际的银色水波,以及笼罩住他们的灰色浓雾。即使那艘船真的存在,也已经完全被浓雾遮掩。 「你要去哪里?」在强森举步准备离开时,凯琳连忙问道,并抓住他的手臂。强森心不在焉地望向她,皱起眉头。「上横桅,我必须看……」他并没说完,但凯琳已经放开他,突然了解他们处境的危险。如果是阿里酋长的手下赶上他们,是否会强迫他们返回罗巴特,或者……如果是英国海军,他们应该会饶过她,而她或许可以帮助强森和其他人……可是,这也许只是庸人自扰,凯琳安慰自己,那艘船可能只是一艘无害的货船。强森爬上主桅横杆的最高点,望向右舷。浓雾无法到达这个高点,他可以看到……果然有一艘——不,是两艘,距离他们大约不到三小时的航程。浓雾使他们无法提前看到这两艘船,才会让它们如此接近。但更糟的是,飘扬在桅杆上的旗帜确实属於英国海军。矫捷地滑下桅杆时,强森知道那些英国海军一定已经侦查到克里斯多号,维多利亚的军舰一向拥有最优秀的船员和最精良的设备、武器。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是否会认出克里斯多号是一艘叛变成功的囚犯船?这是很有可能的,毕竟,他们的出现不可能纯粹因为巧合。强森的肌肉绷紧,他必须向自己承认他们一定已经认出克里斯多号,因为它们正直直地朝他们驶来,仿佛克里斯多号就是它们想要掠取的猎物。好吧,现在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他看得出他们只有三个选择:投降、逃走或反抗。反抗无异是自杀,克里斯多号上只有几把枪和一群毫无作战经验的船员,何况还有凯琳在船上。那些装备精良的军舰可以用一枚炮弹击毁克里斯多号,并炸死所有的人,所以反抗绝对是死路一条。可是,投降的生机也一样渺茫,叛变是唯一死刑,不论是他自己,或者其他犯人,也不论他们以前犯的是什么罪名,都将被送上绞架。而且,强森怀疑军舰的舰长会等到把他们送回英格兰後再执刑。不,他一定会命令他的手下以这些桅杆为绞架迅速地处死这些罪犯。 他们唯一能做的显然就是设法逃走了,只要他们做得到。强森回忆他们在暴风雨中损坏的情况,感觉他的心直往下沉,他不认为他们做得到。可是他必须试试看。他简洁地告诉那些男人他们所处的情况,然後命令他们张开所有的帆,想利用他所拥有的每一分航海知识,尽力加快克里斯多号的船速,并期盼浓雾能够遮掩住他们的行踪。可是雾开始散了。整个下午,凯琳都待在後甲板上,她的脸色苍白。虽然强森不只一次要她下去,但她始终不肯。船员们沉默而著急的动作明显地告诉她克里靳多号逃走的胜算并不大,强森又已经告诉她如果他们被抓到将会遭遇什么样的命运,所以她实在非常担心。唯一能够安慰她的是至少她是一位英国贵妇,如果他们真的被逮到,她或许可以救强森一命。然後,等他们回到英格兰之後,她就可以请求她父亲的协助,或者甚至找合洛帮忙。雾气突然消散,迅速得仿佛它们降临时。前一刻,他们还被包围在灰色的浓雾中,下一刻,耀眼的阳光已经射向他们。 凯琳跟随强森忧虑的目光,惊讶地发现那些军舰竟然距离他们如此之近。突然之间,她确知克里斯多号绝对无法逃遁了。[下去船舱,待在那里。」强森厉声命令,眼中没有任何表情。「不论任何原因都不要出来,如果有必要,我会亲自去接你。」[强森……」她柔声地开口,想告诉他如果他们被逮到,她一定会设法救他。但他用皱起的眉头制止她。 [我说,下去船舱!」他粗声命令。凯琳谅解他的语气,因为他的神情是如此的忧虑。她开始准备服从他的命令,但随即犹豫不决地停下。然後,她迅速地踮起脚尖,伸手按住他粗糙的颊,把她的唇印向他强硬的嘴。在这温柔的爱抚下,他先是一动也不动,然後他的手臂环住她,近乎绝望地拥抱她。他的唇在她唇上炽热地移动,仿佛要把这一刻永远留住。凯琳以相同的狂热回应他的吻,在这一刻了解她终究是爱他的。然後,他突然粗暴地推开她。「下去船舱!」他再次命令,然後转身离开。凯琳遵从他的命令,但没有遵从多久。她实在无法忍受在船舱中等待,她必须知道外面的情况,必须亲眼看到。她偷偷溜出船舱,小心翼翼地待在强森看不到的阴影之中,告诉自己她只在外面待一下子,然後就会回去。现在那些军舰几乎在他们的正後方了,而且正继续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凯琳睁大眼睛望著那些庞然大物,克里斯多号怎么可能敌得过它们呢?她想到他们终究会抓到强森和其他人时,忍不住泫然欲泣。 站在後甲板上,强森也凝视著那些迅速接近的船只,他的神情凝重如花岗岩。这不是他第一次面对这种快速的武装军舰,可是这次情况却是最糟的,因为凯琳和其他人的生命都掌握在他手中。他必须做一个决定,但事实上,他并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如果他选择反抗,那全船的人都会死光:如果他们投降,至少凯琳和其他女人可以活下去。在此之前,强森从未有过不战而降的经验,甚至从未有过这种念头。可是他们只有三门骨董炮,只有三个人——包括他自己——知道如何发射,如何敌得过英国海军的最新武器?他知道船上的男人绝对不会同意投降,可是他是船长,只有他有决定的权利,而他知道他已经做好决定:为了凯琳,克里斯多号必须投降。 距离克里斯多号大约只有四分之一海哩的那艘军舰开始航向它的侧面,强森注意到它的船侧刻著「四风」,而甲板上的男人忙碌如勤劳的蚂蚁,好像正准备发射炮弹。强森皱起眉头,或许他们只是要警告克里斯多号,命令它立刻停下。但事先防范总是不会有害的……「欧尼尔,告诉罗根和贝利准备发射那些炮弹,动作越快越好。」「遵命,船长。」那些男人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准备投降,强森准备好手枪,如果有人想反抗他的命令,他会立刻射杀那些人,绝对不允许第二次叛变的发生。反正,他们必然难逃一死,他只能考虑凯琳的安危。他凝视著越来越近的军舰,其中一艘已经和他们并驾齐驱,逃逸和反抗的机会都已消失,强森准备下令在主桅上升起白旗。炮声响起。强森注视那枚射出的炮弹,猜测这将只是警告,并张开嘴巴,准备下令投降。但随即惊讶地发现,那枚致命的炮弹竟然直接落在克里斯多号的甲板上! 爆炸声响起,火焰射出,船员的尖叫声夹杂在其中。强森愤怒地咒骂,迅速地奔向主甲板,那些军舰似乎不打算给他们选择的机会:他们显然要击沉克里斯多号!「罗根、贝利,装上炮弹!」强森大吼,自己也奔向另一门炮。「麦克,掌舵!欧尼尔,带一半的人去准备枪枝!其他的人设法去寻找任何铁器——任何可以用来装这些炮的东西!快点行动!为了救你们自己的性命!」他汗流浃背地填装第一门炮,不断咒骂著。「四风」的船侧弥漫著一片黑烟,仿佛已经发射出半打以上的炮弹。圆形的炮弹一个个击中克里斯多号的右舷,像巨雷般震撼渺小的囚犯船,尖叫声不断响起。强森硬起心肠,设法不去理会那些凄厉的惨叫声,专心一意地发射出他的炮弹。黑烟漫出,炮声轰隆,强大的後座力几乎震倒他。但他咬牙屹立,立刻又装上另一枚炮弹,甚至不曾浪费时间去注视第一枚炮弹是否已对「四风」造成任何损害。第二枚炮弹发射出去。 他的身後是一片紊乱,有的人大声尖叫,有的人在甲板上盲目地跑来跑去。强森知道这些人的慌乱只会加速他们的灭亡,但坚决地抛开忧虑。现在,他的唯一任务是攻击,指挥的工作必须交给欧尼尔了。他朝罗根和贝利做个手势,要他们配合他,同时展开攻击。在三个人都装好炮弹之後,他放下手,三枚炮弹同时射出,飞向「四风」的船侧。强森一面再次装上炮弹,一面从眼角注视它们的攻向。看到有一枚失误,另一枚击中但只造成轻微损害,最後一枚则炸出一个大洞。军舰很快展开反击,十二门巨炮轰隆响起,比任何雷鸣都要嘈杂,炮弹击中甲板,惨叫声再次此起彼落。强森咬紧牙关,把手下搜集过来的铁器塞进炮口中。老天爷,他们真的好惨! 他再次发射,这次不再浪费时间去检查他对敌舰造成的损害,只是忙著再次装上武器,并随意瞥视四周,检查克里斯多号的灾情,他的眼睛无法置信地睁大,在甲板上穿梭的人群之中,竟然包括凯琳!老天爷!」他大叫,愤怒和恐惧同时升起。顽固而愚蠢的女人,她难道不知道她可能会被炸死吗?听到他的吼声时,她抬起头,蓝眸迎上他的眼眸,他看到泪水在她脸上纵横。炮弹在他身後爆炸,巨大的威力把他的身体震向甲板的另一端,一股可怕的刺痛迅速地攻击他的右侧脸庞和脖于。他发出野兽般的噑叫,他的身上著火了!「强森!」他听到凯琳尖叫著他的名字,但仿佛来自非常遥远的距离。他本能地扯下他的衣服,无法看到任何事物,因为火药已经窜入他的眼中,遮掩他的视线。 冷水适时地泼向他,扑灭那些试图吞噬他的火舌。他躺在那里,感觉浑身虚弱,他的头被拾高,枕在某个柔软而隆起的东西上……在可能是瞬间,也可能是永恒之後,他睁开眼睛,视线仍然朦胧,但值得庆幸的是,他似乎还活著,只是全身痛楚不堪。他看到凯琳俯视他的眼眸,她美丽的小脸已被黑烟和泪水弄脏。「我——我没事。」他喑哑地说道,她的脸庞立刻亮起。强森了解他的头是枕在她的膝上,同时忆起他的任务,并挣扎地坐起身子,他必须回去攻击的位置上……「你的炮已经被炸毁了。」凯琳平静地说道,仿佛看透他的心思。强森追随她的视线,终於了解发生了什么事,那门旧炮已被炸成一堆废铁,他能够活著,已算是太侥幸了。炮声轰隆,克里斯多号在它的淫威下颤抖。强森摇晃地站起身子,只要还有一丝力量,他一定会奋战不懈,直到战死。他还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呢?「你要去哪里?」凯琳和他一起站起来,焦急的声音似乎已经濒临歇斯底里的边缘,她的手紧紧抓住他,好像永远不会放开他。在这一刻,世界上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炮声和尖叫声似乎突然消失於无形。 「回去船舱里,看在老天的分上,不要再出来。」他咆哮,不理会她的问题,也设法不去思考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看到她美丽的脸庞。「凯琳……]他开口,惊慌地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略带哽咽。可是他们既没有时间用优美的辞藻道别,也没有时间感伤。他坚决地绷紧下颚,推开她。「回船舱去。」他准备转身走开,她的双手伸向他,这同时,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闪亮的火焰自船舱的方向燃起,巨大的爆炸摇撼整个船身!老天,敌船的炮弹已经击中他们的火药库!整艘船都陷入熊熊的火海之中,火舌扑向两根尚存的桅杆,迅速地吞噬飘扬的船帆。强森骇然地瞪著眼前的一幕,克里斯多号已经在瞬间转变为一座燃烧的地狱。惊恐和痛楚的哀鸣自四面八方传来,还有那扑鼻的焦味。 「快走!」他大叫,抓住凯琳的手,拖著她往前奔跑。本能已经取代理性,他只知道他必须在这些地狱之火包围他们之前,把他们俩弄出这里,而眼前只有一条路可走,其他路都已被火焰堵死。他压低身子,避开摇摇欲坠的桅杆,奔向一条尚未被烧毁的小船。到达小船前方,他放开凯琳的手,用惊人的力量和速度解开那条小船,让它坠入船侧的海水中。黑烟浓密地向他们扑过来,凯琳开始咳嗽,他连忙转向她。「躺下!」他沙哑地命令,推她蹲下身子,避开飞舞的火星和灰烬。他们必须马上离开这条船,趁他们还能离开时。小船正在下方等待他们,耐心地飘荡在水面上,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一定会跳下船侧,游向安全的地方。但是他必须考虑凯琳,尤其在这种大腹便便的情况下。她当然能游泳,但是跃入水面时所承受的压力也可能会带给她严重的伤害。 另一次爆炸震撼全船,也解决他的难题,他们没有时间了。除非他们想被活活烧死,否则就必须马上离开这裏。抓住凯琳的小手,强森站起身子,拉著她来到小船的右上方,浓浓的烟雾卷住他们的身影,军舰上的人应该不会看到他们。「你要干什么?」在他撕扯她的裙子时,凯琳尖叫道。他没有时间解释他是害怕裙子会在浸湿之後变得更重并把她拖向水底。「我们必须跳下去!」他大叫,搂住她的腰,把她举高到摇晃的跳板上。「然後游向那条小船!快!我会紧跟在你身後!」凯琳转头注视他,双眸因害怕而睁大,小脸上一片惨白。然後她跳下去,强森注视她往下坠落,白色的衬裙在她头上飞扬。小心翼翼地注意她的位置之後,他看到她沉下水面,消失在波浪下。他略微移开,以免落在她的上方,然後他跳下船侧。他结结实实地冲向水面,感觉强大的压力撞击他的胸膛和腹部,几乎挤出肺中所有的空气。他挣扎地浮向水面,他必须找到凯琳……必须找到凯琳……必须……在他浮出水面时,凯琳就在他的身边飘浮,长长的头发仿佛缠住她的海藻。抖开眼中的水,他差点因放心而大笑。但眼前的情况依旧危急万分,当然没有时间容许他放松片刻。 [快!」他喘息地催促,指著距离他们大约三十尺的小船。克里斯多号随时会像巨石般沉人海底,制造出可能会吞噬他们俩的可怕漩涡,他们必须在那种情况发生之前远离这里!虽然怀著身孕,凯琳仍然卖力地划动双手和双脚,设法赶上他的速度。他很快地抓住小船的边缘,矫捷地跃进船里,然後一言不发地伸出手,抓住凯琳伸向他的小手,把她拉进船里。她已经全身湿透,半裸地发抖著,但他现在没有时间担心她。他转过头,看到船桨依旧固定在适当的位置上,连忙抓起它们搁在船侧,开始卖力地划动。他一直划著,不敢稍微停止。在终於到达安全的距离後,他判断那些军舰应该不会看到他们,克里斯多号的死亡漩涡也不会危及他们。深深吸进一大口空气,他放慢速度,并转头注视凯琳。他蜷缩地坐在船尾,纤细的腿屈向胸膛,只有近乎透明的衬裙包著它们,她用双臂抱住自己取暖。半乾的长发狂乱地包住她的小脸,巨大的泪珠滑下她的双颊,充满痛苦的大眼睛越过他的双肩,盯著熊熊燃烧的克里斯多号。 「凯琳。」他沙哑地唤道,因她的痛苦而心痛。她把那双哀伤的眼睛转向他。 「安琪,]她喑哑地说道。「其他人……」她的唇颤抖著,为那些人的噩运而痛苦。 强森的下颚绷紧。他的本能催促他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把她拥进怀里,让她埋在他的肩上哭出她的所有哀恸,而这也是他最想做的事情。可是,他们还没有时间发泄这种柔情,他们仍未完全脱险。「军舰会救起任何生还者,」他严肃地告诉她。「如果我们能离开那艘船,其他人应该也可以。]「对。]凯琳平静地说道,他的话似乎已经带给她一些安慰。他松了一口气,然後注意到她的唇冻得发紫,她的牙齿也不断打颤。黑夜逐渐降临,应该可以帮助他们逃脱,但夜晚会更冷,而她不但受到惊吓,更全身湿透。他摸索地打开置於船首的小箱子,欣然地发现裏面储放著求生的必需品。 克里斯多号的前任船长显然和他一样具有丰富的航海经验,知道必须随时有万全的准备,以应付任何可能发生的意外。他在箱子里找到一条毯子、一些晒乾的牛肉、几壶清水和一瓶威士忌,忍不住苦笑一下,准备这些东西的人或许还打算苦中作乐一番吧!然後,他又找到一个坚硬的圆形物体。他的笑容加深,一个指南针!他们不会完全迷失在茫茫大海之中了。「拿去,用这个包住你自己。」他对凯琳说道,把毯子递给她。「但先脱掉那些湿衣服,如果你再穿著它们坐在那裏,一定会感染肺炎。」他移动身子,把毯子递给她。她漠不关心地接下,依旧瞪著他们身边那团巨大的火球。[不要看了,」他平静地劝告,憎恨那萦绕在她脸上的惊惧。「我们不能为他们做任何事情了,我们必须为我们自己著想——还有孩子。懂吗?」她点点头,开始脱下衣服,用毛毯擦乾自己,然後紧紧裹住她的身体,摆脱纠缠她的寒冶。强森再次拿起双桨,开始划动。 夜晚果然如他预期中那般寒冶,但水面相当平静,皎洁的明月也为他们照亮前程。凯琳移过来,蜷缩地躺在他脚边,枕著他的大腿睡著了。他继续划著,一面凝视著她熟睡的脸庞,感觉柔情油然生起,使他的喉咙作痛,今天,他差点就永远失去她了……她在快黎明时醒来并坐起身子,东方的地平线上已经开始抹上第一道粉红,而划了一整夜的强森感觉全身疲惫和僵硬。他正要请她把威士忌递给他时,突然注意到她的脸色似乎苍白得违反自然。[怎么回事?]他厉声问道,无名的恐惧开始窜上他的血管。他感觉得到靠著他双腿的娇躯突然绷紧,她发出一声低沉的哀鸣,一只手紧紧按住隆起的腹部。 凯琳即将产下她的孩子。好痛,噢,上帝,好痛!她竭尽全力吞回痛楚的尖叫,意识到强森俯向她的脸庞是如此苍白,可是她做不到。痛楚的苦恼已经持续太久了……一天,或者两天?她已经失去时间的概念,完全燃烧在折磨她的苦恼之中,计算著每一次刀割般的痛楚。她几乎不曾留意到小船的摇晃,或者强森用他的衬衫为她搭起的简陋天篷,以及那耀眼的阳光。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起伏的腹部上,以及那威胁要把她切割为二的阵痛。「再忍受一次,甜心,求求你!」强森沙哑而急切的声音似乎从远方飘向她。「支持下去。」他不断告诉她,而她好想朝他尖叫,告诉他她有多么痛苦,可是她没有一丝力量。「凯琳,再支持一下!」这次变成命令了。凯琳气愤地服从,扭曲的痛楚自她的血管射向全身,使她的肌肉僵硬地挺直。她的指甲深深戳进强森的腿,抓出鲜血,但他们两人都不曾注意。强森的脸色灰白,汗水大量涌出,他焦急地注视著她,希望能够看到孩子确实准备诞生的迹象。凯琳扭动著身躯,发出无力的呻吟,她的喉咙因长时间的叫喊而红肿疼痛,即使微弱呻吟都会发痛。 什么迹象都没有。凯琳啜泣地转动,祈祷上帝能结束她的痛苦。强森目睹她无言的痛苦也开始祈祷。老天,这比他所能想像的任何噩梦都要可怕!她已经在这条小船上挣扎近二十四个小时了,没有任何人帮助她,只有他这个最畏惧生产过程的大男人。他真的好害怕她会这样死去。他愿意做任何事,而且已经尽最大的力量设法让她舒适一些,可是她显然仍置身在痛苦之中。咬紧牙关,他徒劳无益地希望能由他自己来忍受这些痛苦,任何事都比亲眼目睹她受苦要来得好!可是他不能代她受苦,只能望著她,尽力帮助她,其余的就只能靠她自己和上帝了!另一阵痉挛统驭她的脸庞,逼迫她发出另一声受尽折磨的呻吟。他的唇扭曲,回应著她的痛苦。她一直是如此勇敢!他知道她正在尽全力压抑她的尖叫声,不想让他完全了解她正在遭遇什么样的酷刑,深怕他会因此而受苦。他的心为她而滴血。[尖叫啊,凯琳!」先前,在他了解她正设法吞回那即将爆出她喉咙的尖叫时,他曾经告诉她。「如果能让你感觉好过一些,你就叫出来吧,甜心。]她终於叫出来了,但他怀疑那只是因为她再也无法压抑了。她的每一声尖叫都像长剑般刺穿他,他只能无助地握住她的双手,甚至不曾感觉她的指甲已经在他的手腕和上臂抓出一条条的血痕。 [休息一下吧!」在最近的一次痉挛消褪之後,他告诉她。她喘息地躺在那裏,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曾经灿烂的金红发凌乱而汗湿,黯淡地缠绕她的小脸。 强森跪在她屈起的双膝之间,注视并等待孩子即将出来的第一个迹象。但到目前为止,什么都没有,他害怕如果孩子再不出来,凯琳可能会变得太虚弱,无力为她的生命而战了。咬住牙关,他感觉强烈的恨突然涌起,他恨这个在他眼前凌迟她的小家伙。如果这是他的孩子,那他就是凶手之一;如果这是合洛的,强森的眼眸闪现苦涩,如果凯琳死了,他发誓他一定会宰掉合洛。「噢,上帝!」她呻吟,另一阵紧绷的痛楚击中她。强森注视她巨大的腹部抽动,忆起他曾经旁观彼得照料一匹难产的母马,连忙把手放在那隆起的部位,轻轻往下推动。凯琳的头不断左右摆动,微弱的呻吟使他畏缩。她的痉挛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强烈,带给他一丝希望的火花。这一定是表示孩子即将诞生了吧?他祈祷这是。痛楚和虚弱的泪水滚落凯琳死白的脸颊,强森感觉自己的眼睛也湿了。 「再试一下,甜心。」他鼓励她,害怕她会放弃。「只要再试一次,凯琳,你一定得试试看!」凯琳在痛楚中晕眩,但依稀之间仍然听到他的声音。他为什么要不断逼迫她?她忿懑地想著。她只想躺在这裏,安详地睡著……她的身体拒绝合作,再次苦恼地抽搐,她尖叫出来,已经来不及制止自己。尖锐的叫声划破下午的安宁,击碎平静的海面,但没有任何人听得到。在这片广袤的汪洋之中,只有她和强森两个人——以及那无涯无际的痛楚。它像海蛇般缠绕她、吞噬她,而她已经如此疲惫,再也没有力量反抗,她准备放弃,让自己沈入波涛之中。可是强森不肯让她沈溺下去,不断用急切的声音和强壮的双手诱哄她、催促她。他难道看不出她有多么疲惫吗?另一阵狂猛的刺痛摇撼她。凯琳尖叫地绷紧全身,感觉她会被撕扯成两片。在她的双腿之间,强森发出胜利的叫声。「快要出来了!凯琳,他要出来了!继续用力,甜心,我们快要成功了!」 她感觉得到他的手正在设法帮助她,知道自己必须服从他的命令。她的身体接管一切,凭藉它自己的力量,用力推挤那个在她子宫中孕育的生命。她喘息著、啜泣著,泪珠滑落她的双颊,但她仍然全力推挤。突然之间,某样东西似乎猛地离开她的身躯,就像被迫爆出香槟酒瓶的软木塞。她终於松了一口气,感觉全身立刻瘫软,一道黏黏的暖流溅出她的双腿之间。「凯琳,你做到了!上帝,你做到了!」强森欢欣鼓舞地叫道,笑容跃上他黝黑的脸庞。他用双手接住那个孩子,看到凯琳苍白而瘫软地躺在那裏,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在做什么。他的心跳停止片刻,直至他注意到她的胸脯正缓缓起伏。她只是因为极度的痛楚而暂时晕厥,他告诉自己,现在她最需要的就是休息,他最好不要打扰她。他的视线焦急地转向怀中的小人儿,脐带仍然连接著孩子和母亲,现在他该做什么呢?他狂乱地想著,设法回忆他在凯琳生产後冲进房间裏所看到的景象。那个医生倒提著克瑞的小身子,用力拍打他的小屁股,克瑞立刻发出尖锐的啼哭声,这一定就是他现在必须做的事隋——拍打这个小女生的小屁股。强森首次真正地注视这个新生儿,并了解她是一个小女孩。不过,他必须先割断脐带。笨拙地把婴儿搁在自己的腿上後,他伸手抽出腰间的刀子,皱起眉头瞪著它,他必须设法消毒……他拿起威士忌倒在刀刃上,然後相当渴望地盯著那瓶酒,他需要酒精的协助,可是凯琳可能比他更需要。他放下酒瓶,迅速地切断脐带,在两端各自打了一个牢靠的水手结。然後他抓住小婴儿的脚,觉得自己很残忍,但还是用力一拍她的小屁股,惊异但放心地听到她张开小嘴发出第一声啼哭。 当凯琳再次睁开眼睛时,太阳已经开始滑落,巨大的火球射出深紫和橘红的光芒,照亮平静的海面,反映出万紫千红的色彩。小船轻轻晃动,水波拍动船舷的声音进入凯琳的意识,她缓缓醒来,并抬起头。在距离她不太远的地方,她看到强森,他盘腿坐在小船中,庞大的身体受了极大的局限,这必然是最不舒适的姿势吧!他正在前後轻晃,而且发出某种沙哑的诱哄声。她瞪著他。他到底在干什么?然後,她看到他手中那个小小的黑色包袱,记忆倏地涌回。她的孩子!她发出喜悦的低语,朝她的孩子伸出双臂。她的声音引起强森的注意,他抬起头,笑容浮现他宽濶的嘴上。「你生了一个女儿。」他告诉她,把孩子放进她的怀中。凯琳欣喜地俯视那张皱巴巴的小脸。[一个女儿。」她低呼,然後忆起他的话,拾起头皱著眉迎接他的灰眸。「我们生了一个女儿。」她纠正他。强森迎接她仍然弥漫著痛楚阴影的蓝眸。「我们生了一个女儿。」他面无表情地同意。 凯琳放心地把她的注意力转回孩子身上,开始检视怀中的宝贝。强森已经把她洗乾净,皱巴巴的红色小脸看起来甜蜜而乾净,她已睡著了,不曾觉察母亲的端详。包住她的黑布显然是从强森的长裤上撕下的。凯琳绽开笑容,揭开黑布检查她的小身体,一切都很正常,她算算那些小小的手指和脚趾,都是十个,红色的胎发罩住她的头。在凯琳的眼中,她是最美丽的小女生。她抬起头,骄傲地向强森宣布这个消息。「她很完美。」她开心地说道,强森缓缓回报她一个笑容。「我知道。」他说道。 他们坐在那裏,相当愚蠢地儍笑著,凯琳感觉强烈的爱自心底涌起。他确实犯过不少错误,但谁没有呢?在遭遇麻烦时,他总是像磐石般支撑她、帮助她。有几个男人能够在短短的四十八小时之中,安全地救她脱离一艘熊熊燃烧的船只,然後又安全地为她接生?没有几个。她所认识的大多数男人都会像她自己一样软弱和无助。强森是一个可以倚靠的男人。 她张开嘴想告诉他这些,但女儿发出的哀鸣打断她。凯琳低下头,著迷地望进那对和她一模一样的蓝色眼眸。「她饿了。」强森说道,哀鸣声拉长为一声啼哭。「对。]凯琳匆匆说道,拉开强森为她裹住的毛毯,在那下面就是她一丝不挂的身躯。她突然感觉双颊羞红,知道这是非常荒谬的感觉。可是她抬起头发现强森的灰眸正牢盯著她和她胸前的孩子时,她感觉自己的脸更加滚烫了。强森的眼中带著某种她猜不透的情感,目睹了她羞红的脸庞时,他连忙转开视线。 凯琳喂孩子时,强森拿起船桨,开始划动。在凯琳生产时,他只能任小船飘浮,任凭某道潮流把他们带向南方。可是现在,孩子已经安全地诞生,他必须尽快找到陆地,他们的补给品和水很快就会用尽。他确定凯琳还没想到他们危险的处境,并决心在她觉察之前找到安全的陆地。 他再次回头时,凯琳和孩子已经睡著了,小小的婴儿躺在她的怀中,毛毯密密地包住她们两人。强森赤裸的上身在迅速冷却的夜间空气中发抖,但他只希望毛毯能够带给她们足够的温暖。他整夜不断地划动双桨,毫不理会他的身躯有多么疲惫。现在,他没有时间考虑肉体所能忍受的极限,即使再怎么寒冷、疲惫和饥饿,他都必须忍受,因为凯琳和她的孩子——他仍然怀疑小女婴的父亲是合洛,毕竟他的头发也是红的——的生命都必须倚靠他。他决心带领她们脱离险境,否则就为她们奋战而死。黎明即将照亮东方的天空时,他再也无法支持下去,疲惫已然淹没他,他的眼睑是如此沈重,仿佛有千斤的重量压迫著它们。他打了一个好大的呵欠,尽可能悄无声息地放下船桨,然後张开双臂,伸展疲惫的肌肉。一道向南的潮流再次卷住小船,他期盼它能带领他们流向陆地,这裏应该有许多小岛,如果运气够好,应该可以在明天发现陆地。如果他们的运气不够好……他不愿再想下去。 他小心翼翼地移动,尽力不让船身晃动,然後在凯琳和孩子的身边躺下,希望能够和她们分享他身体的热度,或许她们也可以回报他一些。海上真的好冷。他仰卧在那裏,迫切地渴望能够拥有任何御寒的东西,他全身只剩这条破烂的裤子,连靴子都在游向小船时失落。可是他忍受过更加寒冷的天气。闭上眼睛,他坚决地漠视那震撼他全身的战栗,几乎立刻就睡著了。凯琳被一声啼哭吵醒,感觉一张小嘴正饥饿地在她胸前钻动。她昏沈沈地把乳头塞进婴孩的嘴巴,在她贪婪的吸吮下逐渐清醒。抬起一手拨开眼前的乱发,她眨眨眼睛,灿烂的旭日已经高挂在空中。她皱起眉头,了解小船似乎正在漫无目标地飘浮。强森在哪裏呢?她挣扎地坐起身子,婴儿仍然紧贴著她的胸脯。她终於看到他,其实他就躺在她附近而已。他仰卧在船底,用一只手臂遮住眼睛,强壮的长腿挂在後座上,这个姿势显然极不舒服,但他仍然睡得好熟。 凯琳绽开温柔的笑容,注视著他。他没有穿衬衫,在烈日的不断暴晒下,即使古铜的肌肤都无法不受到伤害,显现出灼伤的迹象。他的脸也是红红的,尤其是被炮弹烧灼过的右侧;长长的睫毛覆盖住瘦削的脸颊,仿佛童稚般纯洁;胡渣冒出他的下颚和下巴,他的黑发更是一片凌乱。她的眼眸骄傲地扫视他强壮而高大的身躯,然後她皱起眉头,注意到布满他肌肉上的鷄皮疙瘩。低头注视自己,她倏地了解他把唯一的毯子给了她和孩子。他一定冻坏了!她急切地搜寻她的衣服,以便她可以穿上衣服,把毯子让给强森。在跳下克里斯多号时,她的身上只剩下白色的上衣和亚麻的连身衬裙,她隐约记得强森把它们丢向某处。是在哪裏呢?环视四周後,她终於看到那堆被揉成一团的衣服就躺在不远的地方。它们一定绉得一场糊涂,但至少能够遮掩她的赤裸。她可以穿上衬裙,再用那件上衣包住孩子。 小女孩已经吃饱,很快又睡著了。凯琳把她轻轻放到安全的地方,然後开始费力地穿上衣服,再用毯子盖住强森。他只稍微移动一下。她绽开笑容,用她的上衣包住婴儿,然後再次躺下,尽可能寻觅舒适的位置。她开始为她的女儿想名字。强森终於醒来时,正午的阳光已经毒热地洒下。他不舒服地醒来,感觉自己好像一条被放在石头上烤炙的大鱼。睁开眼睛时,他看到只有他的脸孔被保护在衬衫的阴影下,凯琳坐在他的身边,她的膝盖屈起,小婴孩躺在她的膝上。含笑的蓝眸迎上他的眼眸。「早安。」她正经八百地说道。强森打个呵欠,坐起身子,他的头碰触为他们挡住阳光的衬衫。 「你把毯子给我。」他近乎指责地说道,首次注意到那条缠绕著他双腿的毯子。「你好像很冷。」凯琳解释,强森朝她皱起眉头。「你觉得怎么样?」他关心地问道。「比昨天这时候要好多了。」她苦笑地回答。强森忆起她的痛楚,实在笑不出来,只显得更加担心。「你应该休息。」他严厉地告诉她。「老天,你甚至起来穿衣服!你还不够强壮……」「我很好,」凯琳平静地打断他的唠叨。「真的!」 老实说,她还觉得相当虚弱,可是那是必然的事,而她绝对不打算告诉强森,他一定会以为她已经一脚踏进地狱之门了。他一脸怀疑的神情。「你应该休息,而不是四处移动。」他顽固地重复。凯琳叹口气,怀中的婴儿啼哭一声,然後又归於平静。强森把视线转向那个小人儿,眉头皱得更紧。「她没事吧?」他问道,记得克瑞好像总是不断伸展他的四肢或者大声啼哭。「她好像非常安静。」 「她也很好,」凯琳含笑地向他保证。「而且我已经想到一个名字,你觉得琴娜怎么样?』强森什么都没说,只是眯起眼睛凝视著她。如果这个孩子真是他的——从她的诞生日期判断,确实有此可能——那他会毫不犹豫地为她命名。可是如果她是合洛的,在他害凯琳遭受那么多折磨之後,他真的……凯琳期盼地凝视著他,等待他的回答。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强森在心中决定,他们可以以後再讨论孩子的父亲是谁,现在凯琳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事。如果承认这个孩子是他的能够让她快乐,那他也不会反对。「我觉得很好。」他回答。凯琳的脸庞顿时亮起来。「韩琴娜。」她缓缓说道,瞥视熟睡中的婴儿,然後她的视线很快回到强森脸上,蓝眸闪耀。「你想克瑞在发现他有妹妹时,会说什么?][我无法想像。」强森淡淡地回答,决定最好在引发任何不愉快之前抛开这个话题,他跪起身子。「我敢打赌你一定饿了。」他很快改变话题。凯琳点点头。 「我确实饿了,」她略带犹豫地回答道。「可是我们有足够的食物吗?我可以等……]她好像很担心,强森了解她已经开始想到他们的处境有多么危险。「我们有很多食物,」他说谎。「何况,我们还可以抓鱼来吃。」他朝大海点个头,挤出一个笑容。凯琳果然被他逗笑了,忧虑的神情舒展开来。[可是,我实在不敢指望你的抓鱼技术。」她开玩笑地低语。他爬向小船的另一端,拿出储存的食物和饮水。[我可以抓光海裏的鱼。」他宣布,好像惊讶她竟然会怀疑他的技术。「我知道。」她低声说道,眼中闪著淘气的光芒,强森忍不住放声大笑。「快吃吧,你这个淘气的小女人。」他粗声命令,递给她一大块牛肉乾。凯琳接下牛肉乾,开始饥饿地咀嚼,在快吃完时,才注意到强森什么都没吃。「你没有吃。」她指责地说道,睁大眼睛搜索他的睑庞。[我在睡觉之前吃过,」强森流利地撒谎。「我现在不饿,你赶快吃吧!」可是凯琳不肯,反而顽固地把剩余的牛肉塞给他,坚持他一定要接下。[如果你不吃,我也不吃。」她坚决地告诉他。强森已经不只二十四小时未进食,但他认为最好把食物都留给凯琳,因为她比他更加需要。他当然很饿,可是他最多只能咬一口,如果他的判断错误,那他们可能必须在海上飘流许久。他的身体强壮,即使不吃东西,也能支持好一阵子,可是凯琳和她的孩子……他颤抖著,幻想他们在食物吃光之後仍然在海上飘流,在没有鱼鈎、钓线和鱼饵的情况下,抓鱼当然不是简单的事。 「我们在哪裏?」过了一会儿之後,她问道,把喝了一小口的水壶放回箱于裏,抱起在膝上熟睡的琴娜。强森的面色凝重。「根据我的判断,我们可能是在玛第雷群岛和康纳利群岛之间,这裏应该还有一长串岛屿,都是属於葡萄牙的无人小岛。只要我们的运气够好,应该可以碰上其中的一座。」「我们不是应该找个有人住的岛屿吗?」凯琳好像有点困惑。[乞丐没有选择的余地,我的爱,你没听过这句话吗?」强森严肃地反问,但凯琳只听到他亲昵的称呼。他的爱。她多么希望再次成为他的爱,远胜於她要世界上的任何东西。现在既然他已经承认琴娜是他的女儿,他们之间就不再有任何真正的嫌隙了。她会原谅他先前的怀疑,甚至原谅他和莎妮有染,而他也会承认他的愚蠢,知道合洛的事纯粹出自他的想像。想到合洛时,她感到些许的不安,毕竟他仍然是她名义上的丈夫,而她使他成为琴娜的父亲,即使没有血缘的关系……她坚决地摒退那个想法。她可以以後再担心这些问题,现在,她朝强森绽开最耀眼的笑容。 「我真的是你的爱吗?」她柔声问道。强森的眼眸倏地变暗,假装没听到她的问题。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强森不断划动双桨,只停下来喝了几口水。在凯琳第一次把水壶送到他唇边时,他厉声命令她不可以这样随意移动,看得出她仍然十分虚弱。她需要休息,所以他必须怒视地,强迫她服从他的命令。凯琳打著瞌睡,偶尔醒来喂琴娜,这个小女孩像天使般安静,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如果没有强森的衬衫为她们挡住炙热的阳光,凯琳知道她们一定都会晒成焦炭。她尽量缩在阴影下,竭尽全力使琴娜保持凉爽,但她自己却非常不舒服。每次望向强森时,她都会看到他挥汗如雨地划桨,强壮的肌肉高高地贲起,急切地想带领她们到达安全的陆地,强烈的爱涌现她的心头。她知道他一定快热死了,汗水涌出他的脸庞,把浓密的黑发完全沾湿,然後流下他布满胸毛的胸膛。他也一定非常饥饿,因为他仍然拒绝吃东西,反而威胁地注视她吃完他认为她应该消耗的分量。可是他仍然划动著桨,仿佛有用不完的体力,凯琳的钦佩随著每一次的划动而增涨。他真的是百万个男人中难得一见的大丈夫,她以生育他的孩子为荣。他是全世界最强壮、最英俊,也最勇敢的男人! 她投向他的视线总是如此温柔和专注,强森可以毫无困难地了解她心中的感情,但他仍然十分谨慎。她的感情有多少真挚的成分,又有多少是出自感激之情?她当然知道如果没有他,她和她的孩子将会遭遇最悲惨的命运,他强迫自己怀疑她。根据他的经验,她完全可以自由地操纵她的爱,在需要时,她的爱源源不绝地涌出,但在不需要时便立刻枯竭。他的心处在一种怪异的情况下,他的感情只是一片紊乱,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感觉,只有一件事是可以完全肯定的:公然地表达对她的爱只会带给他伤痛的心,即使他仍然爱她,也不能向任何人承认,甚至下能向他自己承认,当然更不可以让她发现了。 太阳已然滑下海面,强森依旧继续划动。他们什么都没有看到,四周仍然只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洋,他开始感觉忧心仲仲。如果他的判断错误——这是非常有可能的——那他们终将死在大海上。强森不能欺骗自己,凯琳和孩子绝对无法在露天的小船上支持太久,即使躲在衬衫的阴影下,她的脸庞仍然被烈日晒得通红,她的肌肤是如此细嫩,根本禁不起太阳的酷晒。强森想到她将会在这种情况下死去,立刻感觉心如刀割。不!他一定会把她弄上安全的陆地……当然,还有她的孩子。在接近黎明时,他又睡著了,在凯琳的坚持下,他们共用那条毛毯。他躺下时,她已经醒来,并偎向他的胸膛,她的头靠著他的肩,毛毯裹住他们两人,而琴娜就躺在他们之间。强森已经太过疲倦,根本没有抗议的力气,而且他必须感激这份温暖——包括毛毯和她的关怀。他伸臂环住她的肩,用唇轻拂她的秀发,然後立刻睡著了。 第二天简直像地狱般。毒热的太阳甚至比昨天更加强烈和炙热,把木头的船身都晒得发烫,连碰触一下都会痛。他们的食物几乎已经吃光,强森坚持凯琳应该吃完剩余的部分,只要想到她的身体是如此娇小、脆弱,而且还必须哺育孩子,他就可以轻易地漠视自己空空如也的胃。饮水也面临短缺的难题。强森知道他必须喝水,否则一定会在灼热的阳光下昏厥,如果他倒下去,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好处。琴娜发出虚弱的哀鸣,而凯琳用尽任何方法都无法使她停止哭泣。她用海水冲洗小孩,把乳房塞给她,甚至唱歌给她听,但婴儿仍然啼哭不停。「她好烫。」凯琳在琴娜终於睡著之後对强森说道,她的语气混杂著苦恼和担忧。强森注视著她,认为她自己好像也是全身发烫,没有被遮住的皮肤都晒得红通通的,大大的蓝眸显得空茫无神,连嘴唇都有些浮肿。金红色的长发已经绑成一条长辫,但不时有几根发丝挣脱束缚跑出来。强森突然震惊地发现她似乎已经不再流汗了。他惊慌地伸出手,用掌心感觉她的额、颊和双手,她的全身滚烫,但不是因为阳光,而是因为发高烧! 如果强森认为过去的四天像一场噩梦,那他根本无法形容接下来的日子。凯琳的病情十分严重,而他怀疑这就是产褥热。他的母亲在生他之後就是死於这种疾病,他好害怕它也会夺走凯琳的生命。她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有时候认得他,有时候又不认得。他尽最大的力量照顾她,甩海水擦拭她滚烫的身躯,强迫她吞下剩余的几滴水,甚至设法用他的刀子刺中一条鱼,喂她吃下一些鱼肉。他也照顾琴娜,但只有在行有余力时。他当然不会让那个孩子自生自灭,可是只要想到他随时会失去凯琳,他就会迫切地希望这个孩子从未孕育。他无法想像没有凯琳的日子,知道他的生命将会只剩下一片空虚,她是他的全部,而她的生命却在逐渐消失……强森狂热地祈祷,对上帝许下许多不可能实现的承诺,只求它让凯琳活下去。可是他终於必须面对最坏的打算,她的身体是如此滚烫,没有人能够熬过这种热度。 那晚她的精神完全错乱了,她叫唤著他的名字,在他俯向她时,她却根本没有看到他,只是狂野地挣扎,痛苦而恐惧地啜泣著。强森轻柔地安抚她,感觉泪水滚落他自己的双颊。老天!他爱她,他再也无法隐藏他的感情,而她却快死了……月亮高高升起,洒下银色的光芒,照亮小船和船上的人。强森苦恼地俯视凯琳昏迷的脸庞,觉得她看起来像个鬼魂,在他的手中,她是如此娇小和无助,就像躺在她身边的女婴。他感觉他必须保护她,必须把她拥进怀裏,大声命令残酷的命运之神放开她,把她还给他。她什么人也没有,只有他能救她,可是他又做不到,他感觉他的心好像正被撕扯为二。 [热——好热。」凯琳喘息地低语,布满阴霾的蓝眸突然睁开,直直望进他的眼眸,好像看得到他。强森温柔地拨开她额上的一缯乱发,用一块湿布擦拭她发烫的皮肤。「我知道,甜心。」他哽咽地低语,几乎无法说出那些话。在他的身边,琴娜突然惊醒并啼哭,强森几乎没有注意到婴孩的哭声,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凯琳身上。「克瑞,」凯琳低呼,盲目地转头,搜寻著哭声的来源。「克瑞。」她又唤道,这次增添几丝力量,她的手伸向啼哭的婴孩。但她虚弱的双臂甚至无法支撑这么微小的动作,她的双手无助地坠落在身侧。她继续呼唤小孩的名字,直到强森抱起婴儿放在她的小腹上。凯琳的手再次抬起,轻抚著小孩的背,琴娜的哭声立刻停止。凯琳闭上眼睛,似乎面露微笑,然後,她的手无力地垂下。「凯琳,」强森呻吟,感觉她已濒临死亡的边缘,苦恼在他的胸腔中撕扯。「凯琳,亲爱的,千万不要离开我!凯琳,我需要你,克瑞需要你,这个孩子也需要你。求你不要离开我们,凯琳。凯琳,我爱你!」 她显然已经听到他的话,微弱的呼吸似乎已经无法移动她的肋骨。强森低下头,泪水纷纷落在她苍白的脸庞上,她的身体一动也不动。「求求祢,上帝。」他一次又一次地祈祷。「让她活下去,求求你!」他感觉得到炙热从凯琳的身上幅射而出,威胁要夺走她的生命。如果他能降低她的体温……他抬起头,专注地思考著,溅起的海水突然喷到他的脸上。对了,海水!这个几乎杀死她的凶手,或许也可以转变为她的救星!在这个想法尚未完全成形之前,强森已经挺直背脊,揭开包住她的毛毯,褪下单薄的连身衬裙。他要把她的身子浸入海水之中!他甚至不曾浪费时间脱下他的裤子,只是抱起凯琳,小心翼翼地自船侧滚入水中,海浪淹没他们的头顶时,他紧紧抱住凯琳,并用一手罩住她的鼻子和嘴巴,以防她试图在水中呼吸。他甩力地踢动,直到他们浮出水面,然後让她软瘫的身躯偎在他的胸前,跟随他在海面飘浮,但不曾远离小船。 快要天亮时,他才把她拉上小船,然後自己爬上去。他的全身抽搐地发抖,但他的注意力却完全漠视自己。他跪在凯琳苍白而赤裸的身体旁,恐惧地伸出双手感觉她的全身。然後,希望跃上他的心田。在水中时,她的身体已经变得如此僵硬,使他开始害怕她可能已经死了,可是现在,他看得出她仍然在呼吸,她的胸脯规律地起伏著,而她的皮肤已经冷却许多……仁慈的上帝,他可能救活她了!强森的情绪是如此激动,他想大笑、大哭,或者大叫一场,来发泄他胸中的郁闷。可是,他告诉自己还不到时候,她仍末脱离险境,如果他不想让她感染肺炎,就必须尽快擦乾她的身体,让她不再寒冷。他用她的衣服拭去她身上的水珠,擦乾她的头发,然後用毯子裹住她和婴孩,再小心翼翼地躺在她身边,伸臂抱住她。她叹息一声,偎向他,强森的手臂立刻保护地环紧,她好像睡著了……强森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注意到她的皮肤确实不再发烫了。 「谢天谢地!」他喃喃低语,并闭上眼睛,然後他也睡著了。他被琴娜的哭声吵醒,现在已经是大白天了,但天空上笼罩著低低的黑云,待会儿就要下雨了,强森皱起眉头,可是至少不必担心阳光会晒昏凯琳。他转头注视仍然偎倚在他怀中的凯琳,她的眼睛闭著,脸色十分苍白。可是她的皮肤凉凉的,呼吸也规律而稳定。她还在睡觉,睡眠可以帮助她恢复体力,所以他绝对不会打扰她,甚至琴娜也不允许。在她的母亲醒来之前,这个孩子必须将就一点。他小心翼翼地放下凯琳,用毯子的一角枕著她的头。她叹口气,转身偎向船侧,用一手枕著头,金红色的长发已在夜裏完全挣脱东缚,凌乱地披散在她的肩上。强森俯视著她,感觉强烈的爱汹涌而上,使他的心都发痛了。不论她是什么样的女人,也不论她做过什么,他都爱她,他的下半辈子将必须面对这个永远不会改变的事实。强森抱起琴娜时,她的啼哭已经转为无声的抽泣。 他笨拙地抱著她,怀著复杂的情感注视那个蠕动的小布包。她是凯琳的女儿,也有可能是他的,但更有可能是合洛的,而且她差点夺走她母亲的生命。在注视她挥动小小的拳头并踢动小小的脚时,强烈的忿懑逐渐消失,由同情取代,还有保护的欲望。她是如此弱小,必须完全仰赖他的慈悲。除了仁慈地对待她之外,他还能怎么做呢?他把她放在膝上,兴致盎然地发现她的蓝眸睁开,好像正在注视他。他绽开笑容,她严肃地注视他,他皱起眉头,她的神情依旧不变。她长得好像凯琳,他想著,首次对这个小生命产生些许的感情。然後在他轻轻晃动膝盖以娱乐她时,他的眼睛突然睁大,一道水流渗入他的裤子,他呆呆地瞪著琴娜。「该死』你竟然在我身上撒尿!」他叫著,并开始大笑。他相当小心地清洗琴娜,然後再次跳入水中洗掉她撒在他身上的尿水,等他回到小船上时,那个小婴儿又哭了。强森知道她是肚子饿,可是他对她实在是爱莫能助,只能硬起心肠,设法漠视那可怜兮兮的哀鸣,并再次拿起船桨,划向可能会有陆地的方向。可是孩子的哭声不断骚扰他,使他终於无法再忍受下去。 他站起身子,小心翼翼地移向琴娜躺卧的地点,抱起她。她气愤地瞪著他,小脸胀得通红。强森想起凯琳的火爆脾气,忍不住绽开笑容,这个小家伙一定会和她妈妈一模一样!他轻轻揭开毛毯,把琴娜放到凯琳的胸前,抱著她让她吸吮母亲的乳房,但尽力不吵醒凯琳。凯琳在睡梦中绽开笑容,伸手轻抚孩子的头,然後又无力地垂下,她的眼皮眨动片刻,但随即停止。强森感觉他的心往下沈落,知道她距离完全康复还有好长好长的一段路。 那个下午,雨开始落下,虽然只是毛毛细雨,仍然很快浸湿衬衫搭成的天篷,银色的小水滴一滴滴落在凯琳的脸庞上。很快地,他看到她的身体在发抖,并咒骂地停止划桨,来到她身边躺下,把她拥在他的怀裏,用毛毯包住他们三人。他的身体为凯琳和琴娜挡住雨水,而他的体温也带给她们温暖,即使他自己的身体变得潮湿和冰冷,他仍然毫不在意。他躺在那裏,用手臂环住这个比他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人,知道没有人能够取代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沮丧和绝望几乎淹没他。除非能够很快抵达陆地,否则他们通通活不了。贮存的食物已经吃光,抓鱼又是非常困难的工作,他自己已经逐渐习惯空荡荡的胃,可是大病初愈的凯琳怎么能够忍受饥饿呢?食物的短缺很可能会夺走她虚弱的生命,而在缺乏奶水的情况下,琴娜也会饿死,最後才会是他。即使他们没有饿死,也会被这种鬼天气折磨至死,先是酷热难当的艳阳,然後是雨水,接著,大概要下雪了。他无法相信上帝在解救凯琳之後,竟然又让她迈上另一条死亡之路! 在强森准备和上帝打另一个交道时,一个声音突然窜入他的耳朵。起先他无法相信他的耳朶,然後他坐起身子仔细聆听,立刻发出一声欢呼。他的声音惊醒琴娜,使她开始啼哭,但强森完全不理会她,反而睁大眼睛凝视著前方,想要看透包围住他们的雾气,因为他认为他听到的是海浪冲刷礁石的声音,而礁石必然代表前方有陆地! 在事情过去之後,凯琳对高烧昏迷的那些天只留下模模糊糊的记忆,但始终记得一些印象,只是很难分辨究竟是梦还是真。在她奄奄一息地躺在船底时,强森真的哭过吗?他真的曾经告诉她他爱她、需要她,并向上帝祈祷一些她无法相信他会说的话吗?在他以为她可能会死掉时,他又开始信仰上帝了吗?她不知道答案。可是即使这些是梦,也是非常美丽的梦,使她愿意丰牢抓住它们。回忆著它们,她挣扎地重拾力量,渴望再活下去。她朝强森绽开缓慢而甜蜜的笑容,眼中充满柔情。她记得他抱起她和琴娜越过汹涌的波浪到达岸边,然後又去拖船上岸,努力地为他们弄出一个克难的庇护所,用悬崖的一边和船身挡住风雨。现在她就是躺在这个庇护所中,他们好像已经在岛上待了五天,而且她也已可以自己坐起身子喂琴娜吃奶。可怜的宝贝,她是如此瘦弱,可是我们很快就会补回来,凯琳想著,注视那个在不远处睡觉的小女孩,知道自己也变得很瘦。可是在臃肿许久之後,她相当欢迎这项改变。 强森出去找食物了,凯琳相信他不会很快就回来。他们的运气相当好,这个小岛上长满茂密的热带水果,在节食近十天之後,凯琳已经开始大嚼香蕉、芒果、橘子和木瓜,相信靠这些就可以活下去。可是强森坚持她需要蛋白质,才有可能完全康复,而凯琳也没有力气和他争辩。何况他的说法可能是对的,所以她柔顺地吃下他设法抓来的鱼和煮好的鸟蛋。这项食物的改善对琴娜也有明显的好处,而凯琳当然乐意看到她的女儿开始长大。感谢强森,她们才可以活得这么好,凯琳骄傲地想著。他曾经发出几道严格的命令,不准她四处走动,到目前为止,凯琳一直恪遵这些命令。可是现在,在望著自v形开口射入的阳光时,她突然渴望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一定感觉好多了,」凯琳幽默地想著。「才会开始好奇,想了解我们四周的环境。」而几天之前,她甚至不关心自己的死活。如果强森回来并逮到她,一定会很生气,但凯琳认为那是不太可能的事。他才出去四十五分钟左右,以他现在的技术判断,他大概还得花费相当时间才能抓到鱼。向自己保证之後,凯琳爬向洞口,这裏面相当低矮,连她都下能站直身躯。抵达出口时,耀眼的阳光刺痛她的眼睛,她连忙闭上眼睛,然後再缓缓睁开,逐渐适应那平坦的白沙上灿烂的阳光。在终於可以直视前方而不感觉痛楚时,她走出去。 他们是在一座半圆形的小沙滩上登岸,四周是一片深蓝的海湾,轻轻冲刷岸边的白浪距离他们约有三十码。在她的身後,沙滩升高为白色的沙崖,强森为他们搭建的小屋就是以这些沙崖为壁。现在凯琳看得出他是用一些树枝和叶子为他们挡住雨水和酷热,难怪裏面是那么阴暗和凉爽,凯琳想著,忍不住赞叹强森的心思缜密。她再次把注意力转向眼前的景致,雪白的海鸥在水面飞翔,陪著浪花嬉戏,偶尔会有一、两只飞上高高的天空,大声呼唤它的同伴。在更远的水面二只大的红鹤涉足水中,用长长的喙在海水中迅速地觅食。弥漫著水果香和花香的空气是如此甜蜜,凯琳忍不住吸进一大口,在她眼前,世界是如此乾净,仿佛刚刚清洗过。 她自己就没有这么乾净了,凯琳想著,相当蹒跚地跨出几步,她应该好好洗个澡。白色的连身衬裙是她身上唯一的衣物,脏得一塌糊涂,而她的皮肤也好不到哪裏去,连她的头发都脏兮兮的。她鼓起勇气,很快地瞥视四周,看看有没有强森的踪影。确定他不在附近之後,她相信他一定已经进入森林之中,到悬崖下方的一处淡水湖中抓鱼。凯琳忍不住绽开笑容,为他们准备晚餐已经成为强森的一项荣誉,如果没有抓到鱼,只带著水果和鸟蛋回到她身边,强森总会像个小男孩般脸带愧色。再次瞥视他们的小屋,确定琴娜仍然安详地熟睡之後,凯琳相当缓慢地走向海水的边缘,发现她的身体还不够强壮。事实上,她的膝盖还会不断地发抖,可是在这么多天的缺乏运动之後,这是必然的现象,而克服它的最好方法就是开始锻链慵懒的肌肉。 凯琳走进海水中,想到如果强森看到她现在在做什么而必然会有的反应时,轻微的罪恶感浮现她的心头。她在及膝的深度停下,决定在体力恢复之前最好不要走太远。坐在海水中,她愉快地感觉清凉的海水拍打她的胸脯,并舀起一手的细沙充当肥皂。她没有脱掉那件衬裙,反正一样得洗的,在洗好身体之後,她终於开始清洗她的头发,虽然细沙不是最好的肥皂,但确实颇具功效。她把头往後仰,让海浪洗去最後一粒细沙,感觉全身乾净无比。[你到底以为你在做什么?」强森的吼声自岸上传来,凯琳转过头,发现他正瞪著她,他的表情混杂著惊慌和气愤。他站在那裏,拳头反插在腰间,仿佛一个愤怒的巨人,白色的沙和蓝色的天把他衬托得更加高大;那件黑色长裤现在变成只到大腿中央的短裤,但丝毫不减他的威严。他真是英俊得教人无法置信,凯琳凝视著他心中思付道,他的脸孔如此瘦削而黝黑,鬈发不经心地披在脑後。她非常缓慢地绽开笑容。[我像在干什么呢?我在洗澡啊!」她大声叫回去,即使隔著一段距离,都可以看到他的下颚绷紧。他不耐烦地咒骂一声,踏进水中,直直地走向她。 凯琳飘浮在水中,注视他走近,在他只距离她几寸时,她淘气地朝他泼水。他没有绽开笑容,反而像铁塔般矗立在她面前,魁梧的身躯几乎完全挡住她的视线。[老天爷,小女孩,你难道没有理智吗?」他的怒气爆发,她却只是躺在那裏,朝他绽开灿烂的笑容。「不到一个星期前,你还置身生死关头!现在,我前一分钟才转开身子,你後一分钟就溜出来游泳,这实在是最愚蠢的行为了!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成天看著你吗?][我出来洗澡,不是出来游泳。」凯琳平静地指出,强森的眉头皱得更紧。[我才不管你是出来干什么。」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唯一重要的是,你根本不应该出来,我一直以为你了解这点。」「我现在好多了。」凯琳开始感觉一点点不愉快。「而且我想洗澡,我觉得好脏。」「噢,看在上帝的分上。」强森低声说道,在凯琳尚未猜出他的意图之前,他俯身抱起她,然後站直身躯。她偎著他的胸膛,任凭他涉水走回岸边。海水从她湿淋淋的头发和身体流向他,把他弄得和她一样湿,而他似乎并不介意。突然之间,她觉得眼前的情况实在很好笑,并忍不住放声大笑,她的小手挑逗地轻抚他强壮的颈项。 「大坏蛋。」她轻声呵斥。他的灰眸眯起,望向她苍白的小脸。「你就是需要大坏蛋的管教。」他不耐烦地驳斥她。「所有这些愚蠢的行为都必须受到约束。你应该知道,这座海湾中有一股强烈的暗流,而你还不够强壮,无法和它抗衡。如果你游得太远,就很可能被卷入海中,活活淹死。」「你会觉得遗憾吗?」她挑逗地问道,从低垂的睫毛下注视他,蓝眸闪亮有神。她的小手继续慵懒地把玩他颈後的黑色鬈发,用纤细的手指缠绕它们,拉扯它们。他很快投给她凌厉的一瞥,似乎想判断她的问题有多少严肃的成分。红唇上的微笑给予他需要的答案,她只是在跟他玩游戏。自从她开始恢复体力之後,就一直在玩这种小把戏,仿佛想挑逗他承认他的感情,而他则打定主意不让她称心如意。他或许爱她,但绝对不会愚蠢地告诉她,不会再冒险做第二次的儍瓜。他不安地忆起那天晚上他以为她濒临死亡的边缘时,在船上说过的话,每当想起自己崩溃的模样,他就困窘得无地自容。如果她对那个晚上有任何记忆,就不需要挑逗他,希望知道他对她的感觉。如果她记得那晚,那她就会排除所有疑虑,掌握住那足以摧毁他的武器。「噢,当然会。」他慢条斯理地回答。「你应该看得出来,我还无法独自应付琴娜。」「噢,你!」凯琳气愤地叫道,惩罚地拉扯他的黑发。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强森像一只老母鷄般盯著她,只要认为她做了任何可能损及她身体的事情,就会大事鞭挞,简直有些大惊小怪了。如果完全遵照他的方式,我的下半辈子大概只能躲在阴影中了!凯琳苦恼地想著,决定漠视他的命令,至少在他不在她身边时。起先,她只是每天抱著琴娜沿海滩散步,渐渐地,她开始每天下午游泳一段时间。强森曾经严禁她独自下海游泳,担心她会被暗流卷走,可是凯琳拒绝服从他的命令。她当然不曾公开地反抗他,以免招惹他运用某些方法强迫她服从命令,但是她偷偷地违抗,只要他不知道,就不会生气,也不会责怪她。所以在他每天出去觅食或探险时,凯琳就为所欲为。 晴朗而温和的天气正是最有助於她恢复体力的气候,这天下午,凯琳和琴娜躺在沙滩上,忍不住这么想道。小女孩心满意足地吸吮著她的手指——这是凯琳试过多少回仍然无法改变的习惯,所以她已经宣布放弃;转头笑著观察一对螃蟹,它们拉扯著一条死鱼,仿佛在进行殊死战。 强森决定再次在海湾中碰碰运气,所以他站在距离她们大约四十尺的地方,海水深及他的大腿,他的刀子咬在牙齿之间,闪亮的灰眸聚精会神地凝视著深蓝的海水,寻找鱼的踪迹。先前,他曾经向凯琳炫耀他学会如何用空手抓住滑溜的鱼,在凯琳表示怀疑时,他自愿要表演给她看,保证只要她坐在沙滩上观看,他就会抓到他们的晚餐。到目前为止,他已经在那裏站立大约半个小时了。他的全身湿透,低咒声不断传来,而他的双手还是空空的。凯琳唯一能做的就是压抑住她的笑声,害怕笑声可能会引来他杀人般的目光。他已经向她的方向投来几次凶狠的视线,而她一律以无辜的神情回应他。 「或许所有的鱼都已经淹死了。」她笑著朝他大叫,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他回头瞪她一眼,显然没有心情接受她的幽默。凯琳轻声笑著,抱起琴娜站直身子,准备走向他们的庇护所。「你要去哪裏?」他问道,锐利的眼眸果然很快捕捉到她的动静。「先把睡著的琴娜放回裏面,然後再去寻找一些海鸥的蛋充当晚餐。如果我继续在这裏等你的鱼,恐怕会活活饿死。」她取笑他,金红色的长发往後甩起,美丽的蓝眸闪耀著光芒。她无忧无虑的快乐很快便抹去强森的不悦,他已经许久不曾看到她如此快乐的神情。「小坏蛋。]他不带火气地呵斥,放弃他的鱼来追赶她。凯琳笑著往後退,注视他快速地走向她,一路溅起水花,灰色的眼眸保证要惩罚她的无礼。「我必须教导你尊重为你觅食的男人!」 凯琳的眼睛睁大为两泓蓝色的深潭,但不是因为他的话。现在他已经走出水面,棕色的大脚踩上闪亮的白沙,而她不只注意到那强烈的反比,更注意到他的脚不断接近那两只大螃蟹……「哎哟!」强森惨叫,跳离地面至少几码高,在他落下时,他紧紧握住他的脚。一滴鲜血涌出大脚趾的趾尖,他瞪著他的脚趾,神情是如此震惊,凯琳忍不住咯咯笑起来,甚至坐倒在沙地上,开心地大笑著。琴娜紧紧抓住她的胸脯。强森望著她,仍然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使得凯琳笑得更厉害了,她无言地指著那只迅速消失的螃蟹。「该死的东西!」强森低声咒骂,注视那只螃蟹迅速地消失在一个洞裏,然後,他的视线转回凯琳身上。 「还在笑吗?」他咆哮,大步走向她,微跛的脚令凯琳笑得更厉害。她笑得喘不过气来,只能坐在那裏等待他的任何报复,没有丝毫防衞的力量。他很快来到她的面前,高大的身影完全遮住她娇小的身子,但凯琳仍然无法控制她的笑声。 「我敢打赌这完全是你一手策划的。」他指控,在她的笑声传染下忍不住绽开笑容。「你需要大人的管教,我的女孩。」 他边说边抓住她的上臂,毫不留情地拉她站起来。凯琳狂乱地抓住琴娜,害怕她会掉在地上。可是仍然无法压抑她的笑声,仿佛它们已经有了自己的生命。「小心……琴娜。」她喘息地警告。他把她拉向他的胸膛,钢铁般的臂膀囚住她的背,她感觉得到他已经收回鞘中的刀子正戳进她的身侧。琴娜被夹在他们之间,以惊人的柔顺面对这种不寻常的粗暴待遇,强森却因此而无法完全靠近凯琳,只能凝视著她仰起的小脸。虽然他的眉毛想严肃地皱起,他的眼中却洋溢著笑意。凯琳的眼中也闪著笑,还有她光芒四射的脸庞,一抹红晕已经染上她的双颊,使她白裏透红的肌肤仿佛吹弹得破。她的长发像金色的波浪般在身後晃动,海风轻轻吹起几缯发丝,爱抚著强森的脸庞。他俯视她,双眸牢牢盯著她含笑的唇,它们是如此鲜艳欲滴,仿佛熟透的樱桃般,既新鲜又迷人,张开的小嘴下是两排洁白的牙齿,晶莹得仿佛白色的珍珠,在阳光下闪现完美而诱人的光芒。强烈的欲望突然统驭强森,他要品尝那两片甜蜜的唇,已经太久了……凯琳注视他的头低下,感觉她的心兴奋地跳动。她确知他即将吻她,并突然感到饥渴,了解她多么想要他。这个男人能同时带给她欢笑和愤怒,是她的爱人,也是折磨她的恶魔,更是她两个孩子的父亲。她确实要他,而他或许也已敏锐地注意到她的需要。她的蓝眸加深,几乎变为紫色,她的小手伸出,拉下他的头。她听到他倒抽一口气,他们的唇炽热地相遇,再也不分你我。 他的嘴狂热地吞噬她的,他的唇和舌带给她美好的感受。凯琳毫无保留地回吻他,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她的指甲戳进他的颈後,但他们两人都不曾注意到。强森的手滑下她的腰间,亲昵地固定在她柔软的臀上,把她的下半身压向他。凯琳感觉到他坚挺的欲望正急切地压挤她,她的脚趾蜷曲地埋进沙裏。 挤在他们之间的琴娜开始扭动身躯抗议,在抗议无效时,她发出气愤的尖叫。凯琳似乎在遥远的距离外听到那个声音,但逐渐了解它的来源,这时候,强森已经放开她,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示出满心的不情愿。凯琳困惑地望进他瘦削的脸庞,看到他眼中的欲望以及他急促的喘息。他也要我,她倏地了解,喜悦闪过她的心田。微肿的唇朝他绽开颤抖的笑容,蓝色的眼眸闪亮如星星。 「琴娜……」他沙哑地说道,视线从未离开凯琳的脸庞。凯琳眨眨眼睛,吞口口水,往後退开一步。琴娜哀鸣地索取她的晚餐,现在他们绝对没有时间,可是稍後……「她饿了。」凯琳羞怯地解释,突然注意到她正用眼眸吞噬他。她的脸庞略微泛红,眼眸迅速地转向她的女儿。强森皱起眉头,转身走开。 「我完全了解她的感觉。」凯琳听到强森低声说道,忍不住绽开一个喜悦的笑容。在那之後,强森发现他几乎不可能不碰触她,她是他的女人,而他的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再也无法思考其他事情:他要她。他曾经设法远离她,因为只要看到她纤细但丰满的身躯,他的身体就会燃烧,而那件单薄的内衣根本无法遮掩她诱人的曲线。他不喜欢留下她独处,知道她可能会做出一些危险的事情。可是,接近她将会是另一种折磨。强森必须妥协,把许多应该用来探索岛屿的时间花在那些悬崖上,俯卧在那裏,注视她和琴娜在海边嬉戏。这样一来,他既可以监视她,又可以安全地远离她,以免自己的激情对她造成任何伤害。不论她的身体有多么吸引他,他都必须提醒自己她尚未完全康复,那次可怕的难产必然严重地耗损她,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健康。 碰触她将会是一种罪行,可是她真的快把他逼疯了,他无法肯定她是不是故意这么做,但宁可希望她不是。她不可能知道她的一颦一笑都可以牵动他所有的神经,能够使他升上云霄,或者坠入地狱。她也不可能知道只要她的手极其轻微地碰触他,就可以使他口乾舌燥。身为女人,她不可能了解他对她的渴望有多么强烈……如果白天算糟,那夜晚简直就是无法忍受的炼狱了。太阳下山之後,空气变得非常寒冷,躺在他为他们三人筑起的小屋中,躺在凯琳的身边,她总是紧紧偎著他的身侧,她的手臂经常缠绕著他的脖子,而他的手臂则环住她的肩,在这种时候,他唯一想做的就是翻转她的身躯,立刻在那裏占有她。强烈的欲望总是引发不断冒出他额头的冷汗,悠长的战栗更是不只一次地摇撼他的四肢,直到他几乎麻痹。在她毫无知觉地熟睡时,强森却必须咬住牙关,设法控制他的冲动。到目前为止,他一直相当成功,而唯一能够解救他的却是恐惧。他害怕在他再次占有她时,狂热的激情将会瓦解他的控制能力,使他滔滔不绝地说出对她的爱。 他确实打算继续保有她——经过不断的考验後,他终於必须承认如果没有她在他的身边,他的人生将会是一片空白,根本不值得活下去——但必须依照他自己的条件,而不是她的。他永远不会再向她屈膝,更不会再亲吻她走过的土地。不,她只是一个女人,一个血肉之躯的女人,拥有所有女人共同的弱点,而他必须接受事实,知道女人永远不可能忠贞不二,要求她们忠实,就像是在要求天气永远不变,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有随时盯住她才能确保她不会红杏出墙,而这也是他打算做的事情。如果他们终究能够离开这座岛屿,他会带她一起回到武翰的家,至於是做他的情妇或者妻子,就必须看他们之间的情况而定。他也会带琴娜回家,把她视为自己的女儿,不论她究竟是不是他的。 毕竟,他和凯琳将会有许多其他的孩子,而他打算确定他们都会是他的。当然喽,还有克瑞……克瑞是他的儿子,这是无庸置疑的。他们三个人曾经在武翰共同创造一个快乐的家庭,而他们当然可以再次在那裏找到幸福。他曾经愚蠢地让嫉妒掩盖他的理智,只因为目睹凯琳和合洛在一起,但他绝不会再度愚蠢地奢望她……强森咬紧牙关。在想起合洛和凯琳上床时,愤怒仍然蒙蔽他的理智,所以他必须强迫自己摒退那些太过生动的幻想。不论她做过什么,都已经是过去的事,即使他们想,也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而琴娜的存在就是一个活生生的证据。如果他要凯琳——他必须被迫承认他确实要她,就必须接受真正的她——她只是一个充满缺陷的女人,就像他自己。 在强森独自忍受他的炼狱时,凯琳却感觉慵懒而满足。岛上的日子似乎是一段偷来的黄金岁月;在这裏,既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只有阳光普照的现在。她被包围在一连串的奇迹之中;丰富的食物、避风雨的处所、温暖的天气、可爱的女儿,以及她心爱的男人。在这份完美之中,唯一的缺憾是克瑞不在她的身边。可是她拒绝让自己沈溺在阴霾之中,知道克瑞一定会得到妥善的照顾。她从来没有想过强森仍然在怀疑琴娜不是他的女儿。因为她认定琴娜的出生日期一定已经说服强森相信,并终於接受她是他女儿的事实。他是如此小心地照顾她们俩,像老母鸡般照顾他的两只小鸡,确定她们是安全的…… 她知道他迫切地想要她,但因为她的健康而迟迟不敢占有她,这份明显的关怀感动了凯琳。其他男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占有她,毕竟现在距离她的难产已经一个多月了,而他自然可以假设她已经可以满足他自己的欲望。可是他仍然准备等待,她因此而更爱他。他是如此仁慈和体贴……她也不急,反正,他们有得是时间。这座岛屿不断带给地喜悦,虽然强森禁止她独自离开沙滩,但她毕竟有足够的理智知道自己应该随时小心。森林中有许多蛇,巨大的蛇甚至能够吞下像她这么娇小的人,除了蛇以外,还有许多滑稽的猴子和美丽的鸟,更有许多芬芳的花朵和茂密的植物。有时候,强森会带著近乎羞怯的笑容送给她一大把芳香的鲜花,或者牵著她的手,带领她沿著弯曲的小径爬上悬崖的顶端。在这种时候,凯琳会用一个轻吻回报他,而他也无法掩饰他欣喜的反应。 这座岛只属於他们两人。至少目前是如此。强森已经发现有人时常造访这裏的证据,但还不知道那些人造访的目的。事实上,这也不重要。如果有人经常来到这座小岛,就表示他们终究有获救的机会。强森已经在悬崖上方堆起一大堆乾燥的木头和树枝,准备在任何船只接近时,随时引燃作为求援的讯号。除此之外,他似乎也不能做其他事情,只能安定下来享受岛上悠闲的生活。他们来到岛上大约两个月之後,凯琳在鸟叫声中醒来,这是一个灿烂的清晨,四周是一片美好。强森已经像往常一样离开他们的庇护所,他通常在她醒来之前就已离开。琴娜仍然熟睡著,凯琳在她的小床前徘徊片刻,注视她心爱的女儿。她是如此之小,但每一方面都如此完美,而且已经具有独立的个性。凯琳轻碰粉红色的小脸,小女孩依然熟睡著,她叹口气,离开他们的小窝。 清晨的阳光是如此耀眼,凯琳必须闭上眼睛,抵挡它的眩目。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强森蹲在水边,似乎正专注地凝视著水面。他到底在干什么?她困惑地想著,走向他。他听到她轻柔的脚步声,便转过身子,朝她微微一笑。「早安,甜蜜的小懒虫。」他轻声揶揄,凯琳看到他的下巴上有一道鲜红的血迹。她的眼睛睁大,然後她注意到他手中的刀子以及他刮了一半的胡子。「你割到自己了。」她告诉他。「相信我,我已经非常小心了。」他愁眉苦脸地说道,伸手轻抚受伤的部位。「而且受伤的部位也不只这一处,我的整张右脸都觉得火辣辣的!而这一切只是为了要取悦我高贵的小姐。」凯琳绽开笑容。「骗子。」她说道,朝他扮个鬼脸。「你可能只是发现胡子会痒!何况,我相当喜欢你的胡子。你看起来充满美妙的邪气!」「你应该早一点告诉我这些。」他呻吟,灰眸中闪耀著幽默的光芒。「想想看,我把自己刮得伤痕累累,竟然还弄个两头落空!] [谁叫你这么笨。」她毫不同情地说道。「啊,狠心肠的人!」他叫道,站起身子,魁梧的身材比她高出许多,凯琳必须把头往後仰高,才能看到他的眼睛。她的神情使他联想起一只美丽的小鸟,并忍不住低头在她唇上印下快速的吻。凯琳的手抬起,掌心搁在他毛茸茸的胸膛上,他的胸膛坚硬得像花岗岩般。[让我来为你完成这项工作吧!」她提议,不希望他再受伤,更担心他会失手划破自己的喉咙。强森朝她绽开笑容,灰眸闪闪发光。[我正希望你会这么提议。」他承认,把刀子递给她。她仰头注视他,皱起眉头。「你太高了。」她抱怨。「你必须坐下。」[完全听小姐的吩咐。」他回答,盘腿坐在沙地上。凯琳在他面前蹲下,犹豫片刻後,终於也坐下来。「把你的头放在我的膝上。」她命令,认为这会是最简便的方式。[我是不是应该记起一个有关独角兽的传说?」他边说边把头枕在她的腿上。「啊,对了,我想起来了:要抓到独角兽,必须先提供一位年轻的处女。独角兽会把它的头放在那位小姐的膝上,希望得到一些温柔的回报,而在那种情况下,它也是最容易被抓到的。] [不要再说话了。」凯琳严肃地说道,俯向他,金红色的长发轻拂他赤裸的胸膛。在她把刀刃放在他坚硬的脸庞时,她的眉头专注地皱起。强森抬起一根手指,轻轻抚平地皱起的眉头。「也不要乱动,」她补充,移开脸到达他碰不到的高度。「除非你想得到一对左右对称的伤口,这是一桩艰难的工作。」「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强森喃喃自语,然後沈默下来。凯琳小心翼翼地移动刀刃,但还是数次割伤他,当她终於完成时,强森放心地吁口气。「现在你可以起来了。」凯琳告诉他,坐直身躯。他朝她绽开笑容,洁白的牙齿在棕色的脸孔上闪现。在她的白衬裙上,他的头显得格外的黑。 「我很舒服。」他提出异议,伸手探进她的衬裙下,挑逗地轻抚她裸露的小腿。凯琳俯视他,在他的眼中看到燃烧的欲望。灰色的眼眸大胆而炽热地扫过她的脸庞时,她忍不住发抖,呼吸也开始加快。他的手是如此强硬、如此温暖……她一动也不动,甚至不敢呼吸,感觉他的手往上移动,亲昵地滑过她的大腿,然後碰触她最渴望的部位……「老天!]她听到他的低语,并喘息地闭上眼睛。然後,他的手突然移开,而他的身子倏地站起来。凯琳睁大眼睛,无法置信地望著他,但随即转变为沮丧。他显然有一点过度谨慎了。「强森。」她轻唤,然後咬住下唇。她绝不会乞求他!听到她的叫唤,他转头注视她,脸上的神情深不可测。「拉我起来。」她说道,朝他伸出一手。 那天的其余时间,在游泳、喂琴娜和游戏时,欲望始终萦回不去,甚至使她感觉痛楚。她开始了解那种会逼疯男人的急切冲动,对他的需要是如此强烈,而且持续不断,即使在他离开之後,仍然没有减少丝毫。她甚至不必闭上眼睛,就能幻想他英俊的脸庞和强壮的身躯,那是带领她驰向天堂的男性身躯。她感觉她的身体仿佛正在燃烧。他回来时,阴影已经拉得好长。太阳很快就会下山,而夜晚即将来临。在想到今晚必须一本正经地躺在强森的身边时,凯琳忍不住咬牙切齿。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嘛!沮丧使她变得暴躁,目光和声音都充满火气。他也和她一样暴躁,而这正合她的胃口。她存心和他大吵一架,而他显然也有相同的意愿。[噢,去死吧!]她终於朝他大吼,因为他竟然对她提出最不合理的问题,问她为什么不带著她的坏脾气上床睡觉。 [乐意之至!」他跳起来。自从回来之後,他一直坐在距离出口不远的地方,和她相隔遥远的距离。火焰依旧燃烧著,把他的身影映照得更加庞大和邪恶。「那样至少可以摆脱你泼辣的舌头!」[哼,如果你这么害怕,那我建议你到别的地方去睡!」凯琳气愤地朝他叫道,也站起身子,双手反插在腰间,火光照亮她的金红发和蓝眸,使她看来分外美丽。强森望著她,感觉猛烈的欲望和愤怒同时升起。[婊子!」他咬牙骂道,伸手想抓她的肩并摇晃她。凯琳的手指弯起,抓向他的眼睛。[噢,不,你休想!」现在他好像真的生气了,她的手还来不及造成任何伤害之前,他已经用力抓住她的双手,几乎揑碎它们。 [放开我!」她气愤地叫道,但他的手指反而揑得更紧。「噢,你弄痛我了!] [我就是要弄痛你。」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要……]他的话突然截住,而他的唇用力地落在她的嘴上,残酷地蹂躏她柔软的红唇。凯琳感觉激情的火焰和怒火同时攀高,她不在乎他的吻只是为了要惩罚她,反而摇晃地靠向他,欣喜地感觉她的肌肤轻触他钢铁般的身躯。她出乎意料之外的反应使他发出呻吟,他放开她的手,伸臂环住她的腰和背,把她紧紧拉向他。伸手缠绕著他的脖子,凯琳踮起脚尖迎接他的吻,臣服地张开嘴巴欢迎他饥渴的攻击。他是如此粗暴,但她热爱这种狂暴的吻,并在他的拥抱中发抖。她的膝盖仿佛随时会瘫软,再也无法支撑她的重量。他好像感觉到她的颤抖,并加重双臂的力道,几乎把她折成两段。他的气息炽热地喷进她口中,他的舌折磨她。凯琳紧紧贴向他,毫不羞耻地压挤他。 透过单薄的衣料,她感觉得到他赤裸的胸膛滚烫地灼烧她的胸脯,听到一声低沈而渴望的呻吟,蓦地了解那是发自她自己的喉咙。她盲目地贴近他,感觉他的手开始在她全身游移,好像他无法满足似的。他的一手自她的背後滑向她的胸前……[不!」她大声抗议,因为他突然粗暴地推开她。「强森……]他伫立片刻,凝视著她,起伏的胸膛显示他正极力控制他的呼吸。他的双手在身侧握成两个坚硬的拳头。「看在老天的分上,快上床睡觉吧!」他沙哑地低语,勉强自牙缝之间挤出这些话。「在我完全发疯之前!」「可是我要……」凯琳开口,准备放弃所有的自尊,向强烈的欲望低头。但在她说话时,他已经转开身子,大步走进黑夜之中。「你要去哪裏?」她在他身後哀鸣、顿足,每一个细胞都充满愤怒和沮丧。他没有回答她。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凯琳在残留的营火前踱来踱去。琴娜已经睡著了,黑夜是如此宁静,没有任何事物能够使她分神,并遗忘那正燃烧她身躯的火焰。他也要她,她气愤地想著,可是他却推开她!他到底是著了什么魔?如果他认为距离琴娜出生还太近,那她或许应该说服他摆脱这个观念。现在她已经完全康复了,而她是一个成熟的女人,充满对他的需要,他的过分关心不但不能带给她任何益处,反而会伤害她。盲目而顽固的白痴,她真想扭断他的脖子!她终於爬进小屋,设法入眠。但在辗转反侧数小时之後,她终於放弃,又爬回敞开的进口处。这实在太荒谬了,她气愤地想著。强森到底在哪裏呢?她开始担心他,而这份担心比其他任何事物都更加激怒她! 她漫无目标的走著,不曾决定自己要去哪裏,然後她发现自己正踱上悬崖旁的小径,再穿过强森曾经带领她走过的小径。她可以走到水潭边,游个泳之後再回来睡觉,她告诉自己,设法不去想强森很可能就在那裏。森林中一片黑暗,但充满声响。凯琳赤著脚,小心翼翼地移动,拒绝让自己幻想究竟是哪些动物发出这许多的声响。在知道她竟然敢在黑暗中独自穿过丛林时,强森一定会非常生气,也会非常惊讶。即使在白天时,他都不准她独自进入森林,更何况是在夜裏!就在凯琳认为她必须转身离开时,突然看到深邃的潭水在月光中反射出银色的光芒。放松地叹口气,她悄无声息地走近,在一丛茂盛的矮树前停下,这样她既可以观看,却不会被看到。强森果然在这裏,她立刻注意到这点。他在水潭中,黑色的头冒出水面,在她注视他时,他翻身潜入水中。他翻转身躯时,月光照亮他硕长的身躯,凯琳的呼吸梗在喉咙裏面,她的心跳迅速地加快,因为她了解他正全身赤裸地游泳。 凯琳踏进月光中,浮出水面的强森立刻看到她站在那裏,并感觉压抑整晚的激情再次涌现。月光把她的长发转变为银芒闪烁的火焰,而她的肌肤更变得近乎透明。在她的小脸上,那对迷蒙的眼眸显得特别大,仿佛两泓平静的蓝色深潭,任何男人都会沉溺其中。他张开嘴准备叫唤她,但在看到她正要做什么时,那些话消失在喉咙中。她抓住衬裙的下摆,俐落而优雅地拉高,自头上褪下,然後随手丢开。她站立在月光下,美丽而洁白的身躯和四周黑暗的丛林形成最强烈的对比,然後,她踏进水中。强森注视她走向他,感觉他的心开始狂跳。在波动的水面上,她的胸脯、臀和大腿散发出诱人的光芒。他的嘴变得乾燥,强烈的渴望像波涛般淹没他。老天,她真美,他要她! 凯琳感觉冰凉的潭水升高至她的臀、她的腰。她终于走到强森附近时,水面已经淹没她的胸脯。她知道她的行为是不知羞耻,但她不在乎。如果她必须勾引他,那她也只好照做,毕竟他以前也曾经无数次勾引她。他的眼眸牢牢盯著她,即使仍然隔著一码左右的距离,凯琳却已听得到他粗重的喘息,并绽开微笑,朝他伸出双手。他的灰眸射出银色的光芒,那一瞬间,她以为他会抗拒她,但他随即向她伸出双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力把她拉向他坚硬的身躯。[这是愚蠢的行为。」他对著她咆哮道,但他的手却迫不及待地游移在她玲珑的背部曲线上,仿佛觉得她还不够近。凯琳发出沙哑而挑逗的笑声,他的嘴离开她的颈项。她把头往後仰,以便看到他的脸庞。 [我喜欢愚蠢。」她低语,看到他的眼眸变黑,然後他低下头,占有她的唇。 凯琳毫无保留地为他张开双唇,炽热而激情地回应他的吻,把他的欲火煽高至白热化的狂猛。她踮起脚尖,感觉潭水托起她轻盈的身躯,她的手锁在他的颈後,钢铁般的胸膛压挤她的胸脯,粗糙的体毛摩擦她柔嫩的肌肤,她性感地移动身躯,热爱和他的全身接触,并感觉长长的战栗摇撼他,强烈的欲望使他钢铁般强硬的手臂和腿都为之发抖。凯琳结束他们的吻,用柔软的双唇沿著他的颈项和肩膀印下无数轻柔和宠爱的吻,在她的耳後,她听得到他的心跳如雷鸣。 [噢,上帝,我要你。」他呻吟,声音颤抖。凯琳在他的胸膛上印下另一排细碎的吻,她的舌轻舔那搔弄她鼻尖和下巴的鬈曲胸毛。「那就占有我吧!」她低声说道,用纤细的手指轻抚她的唇经过的路线,在抵达水面时,她的手并未停下,反而继续往下移动,在水中爱抚他,使他的欲望升高至真正感觉疼痛的地步。在她终於亲吻他的嘴时,他发出呻吟。「占有我。」她再次低语,他睁开眼眸望进她的眼中。「我必须。]他喃喃地说道,仿佛已经被判死刑。然後他的手臂滑下至她的膝下,毫不费力地抱起她,带她走向岸边。凯琳紧紧勾住他的脖子,他贪婪地亲吻她,她感觉自己好像快淹死了。 他把她轻轻放在岸边,并跟随她躺下。凯琳感觉凉而滑的叶面碰触她的背,看到茂密的树丛包围著他们,仿佛一个幽暗的绿色洞穴。然後他庞大的身躯移过来压住她,一切立刻消失,只剩下他和她对他的渴望。他的手覆住她的胸脯,爱抚她颤抖的乳头。他的唇取代他的手指时,凯琳拱起背迎接他炽热而贪婪的吻,感觉狂野的欲望再次升高。在他熟练的双手下,她像蛇般蠕动,她的眼睛紧紧闭上,一个低沉的呻吟自她的喉咙深处进出。她紧紧抓住他宽濶的背,想把他拉向她。「如果我弄痛你,马上告诉我,我会设法停止。」他在她耳边说道。凯琳喘息著,几乎没有听到,她的指甲惩罚地戳进他的背部,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正分开她双腿的强壮大腿,然後是那探索她柔软部位的悸动。在他终于占有她时,凯琳发出心醉神迷的呐喊。强森立刻停住,但仍然深深陷在她的体内。「怎么了?我弄痛你了吗?」他沙哑地追问,用手肘抬高自己的身躯,低头凝视她写满激情的苍白脸孔。没有。噢,没有!噢,老天,不要停止。请你不要停止!」她狂野地抓住他,睁开眼晴,视而不见地望进他的灰眸。 [求求你……」她哀求,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的眼睛变黑,他的嘴占有她的,使她的全身无助地发抖。他开始移动,起先非常轻柔,仿佛想保护她,可是在她啜泣、蠕动并呻吟时,他再也无法顾虑温柔和良善的企图,她已经快把他逼疯了,狂野的欲望远远超过他的任何想像,而他的控制力不断消失……「我爱你,」在那天崩地裂的最後一刻,他冲口说出,再也无法制止自己。「爱你,爱你!」「亲爱的。」凯琳轻唤,然後被卷进激情的漩涡中,得到她自己的满足。事後,强森趴伏在她身上,许久不曾移动,他的呼吸缓缓变为较正常的节奏。他在心中不断咒骂自己,最後那句疯狂的告白像鬼魂般缠绕著他。该死!他早知道这种事会发生,应该布下更严密的防卫。现在她已经毫无疑问地了解他对她的感情,是他亲口判处了自己的死刑。现在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嘲笑他、讽刺他、折磨他,而他却是罪有应得,谁教他有一张如此该死的大嘴巴! 「亲爱的,我崇拜你,可是你能不能稍微移动一下?你快把我压扁了。」她在他身下低语,强森坠回现实之中,温驯地翻转身躯,平躺在她身边,一言不发地瞪著上方缠绕的枝叶。他感觉极度的疲惫、厌倦和烦躁。凯琳用手肘撑起身躯,低头俯视他阴沉的脸孔。他的眼睛瞥过她的小脸,然後沉思地回到头顶上的天空。一个满足的浅笑浮现她的嘴角,他在心中野蛮地幻想,她看起来真像一只刚抓到胖老鼠的小猫。「我有没有弄痛你?」他粗声问道,半是关心,半是拖延,知道他最不想讨论的话题迟早会出现。凯琳摇摇头,眼中带著梦幻的神情,唇边那个令他生气的浅笑仍然徘徊下去。「嗯,没有。」她慵懒地低语,伸手轻抚他赤裸的胸膛,懒洋洋地把玩沾满汗水的黑色胸毛。「原来,你终究是爱我的,对不对?」强森的身子僵硬,仿佛被揍了一拳。他的视线缓缓回到她的脸上,黑暗掩住她的表情,但他还是可以看到在她颊边闪现的酒窝。他设法寻找某个可以解救他的机智回答,但什么都想不起来。 「对。]他近乎生气地回答,看得出凯琳的笑容在他眼前扩大。他的胃部肌肉缩紧,牙关紧紧咬住。原来她发现他的谦卑很好玩,对不对?事实上,确实非常好玩!哈,哈!「也该是你承认的时候了,儍瓜。」她低语,低下头,在他尚未搞清楚她话中含意之前,她已经开始亲吻他,小嘴甜如蜜糖。强森回吻她,因为他根本无法控制他自己,他感觉他的肌肉再次饥渴地绷紧。好吧!他告诉自己;好吧!既然你已经说出最笨的话,乾脆整个豁出去吧!这次他毫不慈悲地占有她,甚至近乎残酷。他气她,更气自己,而他的愤怒便表现在他的每一个动作上。可是凯琳一点也不介意,他的狂暴正好触发她体内的野性。他们像一对野蛮的老虎般交媾,凯琳抓著、咬著、叫著,强森则用暴力和激情征服她。在最终一刻的爆炸来临时,绚烂的火焰往四方射去,比死亡还要美丽。 事後,他们几乎是立刻坠入疲惫的睡眠之中,所有的体力都已耗尽。强森醒来时,四周依旧一片黑暗,夜间的声响在林中嘈杂不休。冰冶的寒风轻拂他身体的右侧,使他颤抖,他的左侧有凯琳蜷缩地倚偎著,倒是非常暖和。和他一样,她也全身赤裸,纤细的娇躯在睡眠中毫无警戒。强森把她想像成一个疲倦的小孩,再次瞥过她诱人的曲线,并纠正自己。[凯琳。」他轻轻摇晃她,知道他们必须回去了。他们距离海滩有一大段距离,而琴娜正独自待在简陋的小屋中。凯琳呓语著,把身体蜷缩成一个紧紧的小球。强森俯视她,感觉强烈的占有欲和近乎哀伤的柔情。她曾经带领他跑了一大圈,但他终於再次抓住她,并打算永远囚住她。任何人都别想再次从他身边夺走凯琳,即使是她自己! 他在树枝上找到仍然挂在那裏的裤子,很快穿上,然後捡起凯琳的连身衬裙,但没替她穿上,只用衣服包住她赤裸的娇躯,以免寒冷侵袭她。他抱起她时,她睁开眼睛,他把她拥近他的胸膛,听到她发出某些含糊的呓语。「继续睡吧!」他告诉她,她温驯地闭上眼睛。他抱著她走向他们的庇护所。第二天早上,凯琳在琴娜的啼哭声中醒来,并爬到婴儿的小床上,机械性地为她换尿片,然後抱起小女孩放在胸前,仍然十分困倦。琴娜饥饿地吸吮时,凯琳的脑筋开始恢复思考者的功能,昨晚的记忆涌回,使她的双颊羞得通红。她的行为只能用放荡两个字来形容,她向自己承认,然後绽开笑容。强森显然并不讨厌,事实上,他好像还觉得不够。而且他爱她!他的话似乎在她脑中舞蹈。他爱她,他终於承认了,而且不只一次,是两次!她感觉好想唱歌,她的世界再次恢复正常和美好了!强森在哪裏?凯琳皱起眉头。他当然不在这裏,或许他是在沙滩上,或者在海湾裏抓鱼……她不耐烦地等待琴娜吃饱,然後把她放在小床上,撑饱的肚皮总是会使小孩昏昏欲睡。凯琳很快地套上绉巴巴的衣服,来到小屋的出口,就她的视力所及,并没有任何人影。 她走出去确定一下。阳光洒逼沙滩,贝壳发出钻石般的光芒,海鸥在水边飞行,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动静。凯琳皱起眉头,迫切地想再看到强森,想当著他的面告诉他她也爱他。他当然已经知道她对他的爱,只有瞎子、聋子和呆子才会不知道。可是昨晚她忘记告诉他,现在她殷切地想告诉他,甚至使她的喉咙都发痛了。白天变得漫长,而且越来越热,但强森仍然没有回来。凯琳开始为他担心,但又知道这份忧虑实在没有必要,强森是一个魁梧而强壮的男人,当然可以照顾自己。在下午逐渐消逝时,她抱起琴娜走向通往水潭的小径,那是她唯一想得到的地方。他不在那裏。凯琳停下脚步,不再害怕这座丛林,昨晚她和强森已经赶走所有的恶魔。 但她却又毛骨悚然地幻想强森被一条大蛇吞噬,然後不耐烦地摒除这个想法,除非那条蛇像恶龙一样庞大,才能杀死像强森那么结实和魁梧的男人。不,他一定是在探索某个地方,或做某件同样徒劳无益的事情。整个下午,凯琳和琴娜坐在沙滩上,她越来越生气。他最好是死在某个地方,或者伤痕累累地回来,她愤怒地想著,因为如果他安全无恙地回来,她一定会宰了他!强森把绝大多数的时间都花费在悬崖顶端,从安全的高处注视凯琳和琴娜,知道自己的逃避是懦弱的行为,可是他忍不住要这样做。他无法面对她以及她眼中的胜利,他必须再次武装自己。他不愿意承认她已经击败他,但这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尽管她曾经和合洛有染,甚至怀过一个可能是合洛的孩子,他——韩强森——却依旧像个初恋的男孩般深深爱恋著她。她不再是他的妻子,和他之间也没有任何牵连,可是他却被紧紧绑在她身边,不论他多么努力,都无法主动地离开她。如果他还有任何理智,就应该在他们回到文明世界之後,尽快摆脱她,找另一个女人上床。毕竟,女人都只是一堆长发、一身柔滑的肌肤和一个让男人发泄欲望的温暖洞穴而已,不是吗? 注视凯琳在沙滩上走动时,他可以轻易地看出她渐炽的怒气,就像他站在她的身边。诚如他所怀疑的,现在她已经逼迫他承认他爱她,就期盼他会跟随她的步调舞蹈。他或许已经做过一次儍瓜,但永远不会再做第二次!他不是一个会重复犯错的男人。他曾经毫无保留地爱过她,并在她背叛他时,感觉强烈的苦恼和痛楚,以为他一定会死。他必须承认他仍然爱她,但他永远不会再成为一个盲目奉献的儍瓜。当太阳滑下地平线时,强森已经武装好自己。他不打算接受那小女人的任何无理取闹,所以他准备让她了解事实。如果她以为可以完全驾驭他,那她必须再仔细想想。在他终於缓缓回到沙滩上时,天色几乎全黑了。凯琳已经回到小屋中,他走进去时,看到她正在喂琴娜吃奶。她怒视他,眼睛闪亮得像只野猫,如果不是抱著一个快睡著的婴儿,强森知道她一定会立刻扑向他。他投给她一个讥刺的笑容,迳自躺在用枝叶搭成的床上,懒洋洋地伸展身躯,交叠的双手枕在脑後。他注视她继续哺育那个小婴孩,不由自主地感觉一股柔情升起,她们俩构成一幅美好的画面,金红发的凯琳仿佛半裸的圣母,琴娜的头枕在她的手臂上,她轻轻拥著小女孩,前後轻晃,低声诱哄她。唯一破坏这画面的是她不时投给他的凶狠目光。 琴娜的嘴终於放开凯琳的乳房,她显然睡著了,凯琳小心翼翼地爬向婴儿的小床,把小女孩放进去,然後等待片刻,注视小女孩是否会啼哭,需要她更多的诱哄和摇晃。没有任何声音发出。强森意识到凯琳的注意力迅速地转向他,果然不错,她很快栘向他,压抑的愤怒涨满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你跑到哪裏去了?」她斥责地问道,无法把声音降为耳语。 「我没注意到我必须向你报告我的行踪。」强森冷冷地回答,闭上眼睛,仿佛厌倦跟她说话。他听得到凯琳的喘息,显然气得说不出话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压抑住得意的笑容。「我很担心你!」她终於设法说道。「你根本不应该穷操心。」他冷漠地回答,感觉凯琳已经气得牙痒痒的,好像随时会拿起任何东西来砸他的头,幸好这裏并没有合适的东西,只有一个熟睡的婴孩。「你可以确定我绝对不会再操心了!」她终於说道,转身走开,这裏是如此狭窄,即使坐在最远的一端,仍然在他伸手可及的距离。强森让她闹一阵别扭,然後在认为她已经快气疯时,故意懒洋洋地说道:「上床。」「不!」「你昨晚可不是这样子哦!」他轻声讽刺,她倏地转身面对他。「我早知道你这种恶棍一定会说这种话!]「你能否认吗?]凯琳咬住牙齿,知道她不能。自大而狂妄的恶魔!她一定要让他尝点苦头,即使这必须付出很大的代价! [不,我不能。」她说道。「可是,昨晚我只是需要一个男人,任何男人都可以,而你正好是唯一的男人,所以我必须将就。]他的笑声粗暴。小婊子,她正在尽全力激怒他。「骗子。」他柔声说道。[那你自己呢?」她愤怒地指控。「昨晚你明明说过你爱我!]这些话在他们之间徘徊片刻,终於激起强森的怒气。[啊,不错,」他终於慢条斯理地说道。「可是你应该看得出来,和你一样,昨晚我只是需要一个女人,我会对任何女人说相同的话。]这项侮辱使她目瞪口呆,在能思考之前,她已经扑向他,扬起手臂,准备用全身的力气掌掴他。但他飞快地捉住她的手,把她拉进他的怀裏。凯琳沉重地撞向他的胸前,肺中的空气一时被挤光。在她恢复时,他已经用一手抓住她的双手,另一条手臂则环住她的腰,把她固定住。她正好趴在他身上,嘲弄的灰眸距离她只有几寸。「屠夫!」她怒视他。「婊子!」他回敬她。她在黑暗中看到他的唇扭曲成一个微笑。「放开我!」 「绝不!」他沙哑地回答,低沉的声音几不可闻。在凯琳还没有时间思索他的企图之前,他已经开始吻她,炽热的接触抹除她脑中的任何念头。而他热情的攻击下,她感觉全然的无助,并不由自主地回应他。而他终於放开她的小手时,她抱住他的头。凯琳醒来时,他已经走了。她气得要命,只想啐他一口。邪恶而狂妄的混蛋!她在心中斥骂他。昨晚他压榨出她的每一丝反应,但始终不曾说出一个温柔的字。她应该踢他、咬他、抓他……可是她做了什么呢?她竟然融化在那条猪的怀裏!正午过後不久,凯琳看到在地平线上飘动的白点。她正在阴影中和琴娜玩耍,连忙抱起小女孩,眯起眼睛往前看。那真的可能是一张船帆吗?她再次凝视白点出现的方向,但这次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凯琳突然看到一抹落在水面上的阴影,那绝对是一道人影,而且是男人。她转向它,发出兴奋的叫声,在她需要他的时候,强森总算有一次及时出现……然後,她的下巴垮下,面对她的不是一个男人,是两个,而且没有一个是强森! 她往後退,紧紧抱住琴娜,最靠近的那个男人绽开狰狞的笑容,露出一颗金色门牙。这是一个高大而肥胖的家伙,穿著长裤和背心,头上绑著一条红色三角巾。「你好啊,漂亮的小姐。」他亲切地说道,视线扫过她单薄的衣裳,仿佛可以看到下面的身躯。「自己一个人吗?」凯琳摇摇头,再次後退一步。这些男人是谁,他们从何而来?强森又跑到哪裏去了呢?「不要害怕,小姐,我们不会伤害你。」那个男人圆滑地说道,朝她走近一步。「好可爱的小宝宝。」 另一个男人发出怪笑声。凯琳舔舔突然乾燥的唇,感觉非常害怕,不但为她自己,更为琴娜。这两个人一脸的坏蛋相。她在心中思量是否应该冒险大叫,尖叫声一定会引来强森,但也可能激发这些男人的凶性。第二个男人——比第一个稍矮,但同样强壮——开始走向凯琳的身後,挡住她唯一的逃亡途径。有琴娜在怀中,凯琳根本无法游泳逃走。她真的被困住了。她张开嘴,发出凄厉的尖叫,受惊的琴娜开始大哭。在听到凯琳的叫声时,强森和他们相隔一大段距离。为了摆脱凯琳和他之间的问题,他一直待在岛的另一端,然後,他看到一艘船驶进浅湾裏,迅速地隐藏起来并谨慎地观察那些人的动静。那显然是一艘海盗船,或许是进来躲避追兵,再不然就是需要修理船只。他不知道原因,也不在乎那是什么,只知道他必须回去找凯琳,把她和琴娜藏起来直到那艘船驶离。不需要太多的想像力,他就可以猜出那些男人会对凯琳做什么事情。 返回沙滩的途中,凯琳的尖叫声使他的血液为之冻结,尖锐的声音显示出她的恐惧。他忘记所有藏匿的念头,拚命地奔向尖叫声的来源。来自海盗船上的两个男人正把凯琳拉出海面,拖向沙滩,其中一个人掩住她的嘴巴,防止她再发出任何尖叫。她几乎没有反抗。强森困惑地望著他们,很快地领悟到,因为她的怀中正紧紧抱著不断扭动的琴娜。愤怒像红色的潮水般淹没强森。他们竟然敢欺凌他的……他一定会宰了他们!他矫捷而安静地冲下小径,那两个男人并没有注意到他,凯琳也没有,苍白的脸上只剩下一对惊惧的大眼睛。他们把她拖上沙滩几码之後,其中一个男人夺走她怀中的琴娜,漫不经心地抓住那个婴儿,朝凯琳露出狰狞的笑容。琴娜发出凄厉的尖叫,强森感觉血液开始沸腾地冲上他的太阳穴。那些混蛋当然不会伤害一个婴孩吧?当他还这么想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随手丢开琴娜,小宝宝摔落在白沙上,躺在那裏一动也不动,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凯琳变成一只野猫,又踢、又抓、又咬,竭尽全力想奔向琴娜。那些男人显然遭到不少困难,但仍然轻松地抓住她,发出淫猥的笑声。他们把她按向沙滩,强森竭力加快速度跑向他们,看到她用力咬住一个攻击者的腿,那个男人发出杀猪般的叫声,按住伤口跳开;另一个男人举起拳头击中凯琳的脸;,使她跟脍地往後退开。强森发誓他一定会宰掉那个男人!现在他已经到达沙滩,快速栘向那个跪在凯琳身上的男人。那个男人一面按住凯琳,一面想拉起她的裙子。凯琳奋力地反抗,不断扭动身躯并踢动双脚,想摔开那个男人。另一个男人坐在不远处的沙滩上,正在检查小腿上的伤口。他必须以一敌二,而且那两个男人都带著武器,包括腰间的长剑和短刀。强森俏无声息地逼近,来到那个想亲吻凯琳的男人的正後方,毫不留情地抓住一把油腻腻的红发。强森朝他绽开一个冰冷的微笑,然後矫捷俐落地划开那个男人的喉咙。 [强森,小心!」凯琳叫道,鲜血像雨水般喷向她。强森看到她的目光盯在他身後的某处,连忙旋转身子,另一个男人像野牛般冲过来,手中高举著长剑。[赶快躲到一边去!」强森命令凯琳,弯下身子准备迎接那个男人的攻击。长剑扫来,他低头避开,旋转身子面对下一次的攻击。看到凯琳已经听话地滚到琴娜身边时,他感觉松了一口气。他必须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他的对手身上。那个男人再次冲来,强森知道他唯一的希望是避开那把长剑锋利的剑刃,直到他能够接近那个男人并用短刀结束他的性命。他设法伪装,不让那个海盗看出他的意图。长剑再次挥向他的头顶,他转身避开。强森再次压低身子,握紧手中的刀子,准备面对任何攻击。那个海盗绕著圈子,寻找他的破绽,并露出狰狞的笑容,阳光闪映他口中金色的门牙。「我打算杀死你,朋友。」他威胁道,眼睛始终不离强森。「再占有你的女人!」 强森冷冷一笑。「我不认为你做得到。」他缓缓说道。那个男人再次冲向他,他挥出短刀,同时转身跳开。凯琳抱著昏迷的琴娜,感觉她的心跳到喉咙中。那个男人几乎和强森一样魁梧,而且拥有较有利的武器。那把闪亮的长剑每次挥向强森的头时,她都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止,相信他一定会被杀死。她以前从来不曾看过强森打斗,至少不曾看过这种生死斗。他的灰眸冰冷得像死神,专注的脸孔上浮现一个野蛮的笑容,仿佛以杀戮为乐。两个男人再次绕著圈子,然後那个海盗再度冲向前,凯琳看到强森的刀子剠进那个男人的腋下。那个海盗又往前冲,鲜血自他的伤口流出,强森矮下身,握紧刀子。凯琳屏住呼吸,相信强森的头随时会被斩下。他为什么不跳开?然後,长剑劈向他,她看到强森压得更低,他的手舀向白沙,伸手一挥把沙撒向那个海盗突出的眼珠。 「啊!」海盗惨叫一声,护住他的眼睛,强森则利用这个机会窜向前,把刀子刺向那个男人的小腹,可是那个海盗显然身经百战,在重伤之後依然设法跳开,并同时踢中强森的膝盖。凯琳惊恐地睁大眼睛,注视强森摔倒。在强森还来不及跳起身子之前,那个海盗已经甩开最後一粒沙子,并利用这个大好良机,野蛮地刺下他的长剑,剑刃落在沙地上,距离强森只有几寸。这项攻击不断重复,强森只能不断闪避——毫无招架的余地。「强森!」他听到凯琳的叫声从他左手边的某处传来,并冒险转头望向她,看到她已经捡起已死的那个海盗的长剑,看到他了解她的意图时,她把长剑丢向他。强森盯著那把剑,抬起手去接。他的手握住剑柄的同时,他感觉敌人的剑刃已经深深刺进他的肩膀。痛楚震撼他的全身,但如果他想活下去,现在就没有时间去感觉。鲜血溅出他的肩膀,他翻身站起时,那个海盗正准备展开下一次野蛮的攻击。强森露出饿虎般的笑容,镇定地冲向前,一剑剌进那个男人的心脏,剑尖自背後穿出。 强森抽出血红的剑,那个海盗用双手按住胸前的伤口,蹒跚地往後退。他的眼睛瞪著强森,他的膝盖一软,身子重重摔落地上,几个翻身之後,他终於死了。强森喘息地跪倒在沙上,伸手按住受伤的肩膀。凯琳奔向他,脸色和她的衣服一样白,鲜红的血溅满她的身子。「噢,老天,你伤得有多重?」她啜泣地问道,跪倒在他身边。汗水滚下强森的眉,滴进他的眼中,使他的视线模糊,但依旧可以看到她惊恐的眼神。「我不会死的。」他设法说道,然後咬住牙关,一阵撕裂的痛楚刺穿他的肩。转过头,他看到鲜血渗出按住伤口的指缝。「让我看看。」她颤声命令,伸手轻轻拉开他的手。长剑在他的肩上划开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不断涌出,流向他的胸膛和背部。凯琳很快拉起衬裙的下摆,用牙齿咬开一缝,然後伸手撕下一大块布,用来包扎他的伤口。现在她的长裙只到膝盖了。「老天,如果这种情况再持续下去,我们两个都会赤身**了!」强森好像突然觉得这一切非常有趣。凯琳瞪他一眼,然後用布垫按住鲜血直冒的伤口。 「哎哟!」他叫道,转头注视她,表情变得相当冶静。「你有没有受伤?」过了一会儿後,他问道,望著她脸上,还有脖子、衣服上的血迹。凯琳摇摇头。「这不是我的血,」她解释。「在你划开那个男人的喉咙时……」她颤抖地停止。强森目睹她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连忙转移她的注意力。「琴娜怎么样?]凯琳皱起眉头,忧虑地转回头,瞥视那个被放在地上的婴儿。「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她缓缓说道,咬著下唇。「她的呼吸很正常,骨头好像也没有摔断的地方。可是她一直没有醒来,我认为她的头一定撞到什么东西了。」「把我的肩膀绑起来,然後过去抱她。」强森命令,略微皱起眉头,忍受包扎时的痛楚。「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裏,以免他们派人来找这两个人。」「谁会派人来找他们?」凯琳困惑地问道。强森了解她并不知道他在海湾裏所看到的船,连忙告诉她。 [你看到一张船帆?什么时候?」凯琳告诉他在那两个男人攻击她之前,她曾经在地平线上看到一道白影。即使在说话时,她已了解这绝对不可能是同一艘船。「海湾裏的船已经抛锚,准备在那裏过夜,」强森证实她的结论。「这表示外面有另一艘船,我们必须设法搭上那条船。如果这些海盗发现他们的同伴被杀死,一定会四处寻找杀死他们的凶手。赶快去抱琴娜。」凯琳打好最後一个结之後,立刻转身去服从他的命令。在她的身後,强森相当缓慢地站起身子,过了一会儿之後,他蹒跚地走向简陋的庇护所。要去抱琴娜,凯琳必须越过那两具可怕的尸体。她设法不去看他们,但还是免不了从眼角瞥到。抱起琴娜时,小孩突然发出微弱的哀鸣,凯琳终於松了一口气。「可怜的宝贝。」她温柔地哄道,把孩子抱向胸前,看到琴娜右眼上方已经开始显现一道瘀痕。一阵刺耳的吵声响起,她紧张地转过身子,看到强森正拖著船走过沙滩,紧绷的肌肉放松,凯琳跟随他走向水边。「上船。」他说道,把小船推进水中,凯琳遵从他的命令,抱著琴娜坐在船上,他推著小船迈向海湾。 维多利亚号是英国海军的一员,奉派巡逻非洲海岸,因为英国商人经常抱怨在这个地区遭受船只及商品的重大损失,所以戴迈尔船长奉命来抓海盗。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船员侦测到海盗的踪迹,而戴船长又一向认为海盗是无稽之谈,所以已经命令他的船员掉转船头,航向英格兰。就在回程的途中,一个船员瞥视到强森的小船,并救起凯琳和强森。戴船长和他的船员显然都没有听说过叛变的克里斯多号,或者某个叫韩强森的逃犯。但为了安全起见,强森还是给自己取了一个平庸的名字——韩约翰,一个商人,在载货前往圣文森时遭遇暴风雨,他的妻于与小女儿和他一起旅行。就他所知,那场船难中,似乎只有他们三个人未曾罹难。可是,维多利亚号上的人显然从未怀疑过他们,所以凯琳和强森可以安心地待在船上。 除了额头上的瘀血外,琴娜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船员们非常照顾她和凯琳,对强森则还算客气。凯琳的下颚上也有一处瘀血,是被那个海盗挥拳击中的部位。强森的左肩经过妥善的包扎,已经逐渐痊愈。他们解释这些伤痕是在设法逃生时发生的,没有人怀疑他们。凯琳和强森被安置在大副的船舱裏,那是一个狭窄而简陋的房间,但能够拥有隐私,已经让凯琳感激万分。船员提供旧的床单做为琴娜的尿布和衣服,强森也可以穿上掌帆长的制服,虽然宽松了些,但只要系上皮带,看起来还是非常英俊,至少在凯琳的眼中是如此。凯琳自己的衣著则发生问题,因为船上没有任何女人的衣服,最後她被迫穿上打杂男孩的最佳外出服。深蓝的长裤相当宽松,但还算合身,白色的亚麻衬衫则相当单薄,明显地勾勒出她丰满的胸脯。看到她的服装时,强森的眼珠差点进出来,然後他严禁她穿著这身衣服走出他们的船舱。凯琳为了逗他,假装很不高兴的样子,但事实上她绝对不打算让那么多男人看到她这种大胆的装束。後来还是船长想到可以把斗篷借给她,终於解决了她的问题,只要裹住那件斗篷,连强森都不能反对她登上甲板。 船员们都非常欢迎这位大美人,只要她出现在甲板上,就会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和献殷勤的对象。琴娜也得到相当多的注意。所以在她们俩离开船舱时,强森通常不会离她们太远,那对灰色的眼眸有办法使一个男人感觉死神好像就在他的颈边吹气。她笑著向强森重述这段话,但强森甚至不曾微笑。他们独处时,他很客气,但不是特别亲切或亲热。凯琳开始怀疑他是否真的曾经用热情的语气告诉她他爱她,或者,这只是出自她的幻想?也或许真的像他所说的,那些话并无任何意义,只是出自强烈的肉体需要。她想问他,可是似乎从来没有机会。她可以等到他们安全地返回英格兰时,再解决他们之间的一切问题。 只有躺在那张狭窄的床上时,强森才会撕下那层冶漠而客气的外表。变得像凯琳期盼的那般热情和狂野。他的做爱技巧是如此高明,总是能够统驭凯琳的思想,抹除她所有的意识,每次都把她卷进激情的浪潮之上,带领她驰向令人无法置信的高峯。事後,在他们睡觉时,他会拥紧她,强壮的手臂保护地环住她,让她的头倚偎著他没有受伤的肩膀。可是他再没有说过「爱」字。 在维多利亚号越来越驶近英格兰时,凯琳发现自己开始想起一些长久以来被迫摒除在她脑海外的人和事。首先当然是克瑞,她迫切地渴望再看到他,把他拥进怀裏,向他保证她爱他:自从她嫁给合洛,并脱离那次可怕的蜜月之旅後,已经过漫长的十个月。他会了解她离开他完全是因为她必须如此,而不是因为她想要吗?他会不会已经忘记她?他对小琴娜会有什么想法呢?要为他们介绍彼此,一定会是非常好玩的场面。 还有她的父亲。他的情况怎么样呢?她拒绝让自己想像他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在梅逊尽责的照顾下,她相信他一定会完全康复。合洛丑陋的脸孔也不断在她脑中浮现,像恶魔般骚扰她的睡眠。她不敢向强森提起他,甚至不敢说出他的名字,害怕会看到那对灰色的眼眸变得仿佛冰山一样,而那张性感的嘴会变得冷硬无情。可是,合洛确实是她必须面对的一大问题,不论喜欢与否,她都是合洛名义上的妻子。在他们的婚姻撤销之前,她和强森之间将会存在著巨大的障碍。她想要成为强森的妻子,远胜於她要世界上的任何事,而他们的孩子也需要成为他合法的子嗣。她希望他们能够返回武翰的家,过著安详而幸福的日子,可是合洛横亘在她的幸福之路的中央。 撤销他们的婚姻应该不会太困难,她乐观地想著,问题是她必须留在英格兰处理这件事,或者她假设是如此。而她也希望能够尽快把强森送回安全的美国。只要他待在英国,就随时有可能再次被捕入狱,使她的噩梦重现。不,她一定得说服他先回武翰,把她和孩子留在伦敦,直到所有事情都获得解决。可是她实在憎恨再次的分离。她必须和强森讨论这件事,但她始终提不起勇气。虽然琴娜的出生日期已经说服强森相信她是他的女儿,可是她和合洛的婚姻一直是一个敏感的话题,她真的害怕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或许这件事也可以等待,直到他们抵达英格兰…… 故意把思绪转向比较愉快的事情时,凯琳突然了解她已经错过自己的生日。在今年的二月二十一日,她年满二十岁,可是这么多事情在这一段时间中发生,她甚至不曾意识她已经又长了一岁。强森也比他们离开武翰时多了一岁,去年的十一月,在身为克里靳多号的囚犯时,他变为三十七岁。三十七!从二十岁的眼光看来,那似乎显得很老。凯琳仔细地审视躺在她身边睡觉的强森,仿佛首次注意到岁月和智慧在他脸上镂刻下的痕迹,而他的头发也开始从太阳穴两边冒出一些银星,点缀著她如此心爱的黑色鬈发。这项发现使她产生强烈的柔情,再过二十年,他就会成为一个老人。可是,他会是多么英俊的老人啊!她幻想他的模样,银发满布,魁梧的身躯依旧强壮和挺拔,但或许会有一点消瘦。灰色的眼眸不会有丝毫的改变,仍然炯炯有神。即使在那时候,他还是会英俊得教人无法置信,而她会疯狂地爱他,这是她永远下会怀疑的。 仔细注视他时,她看到他身上比她刚认识他时又多了许多伤疤。左边大腿上的那道伤痕是由一个砸碎的酒瓶造成,是大约三年前的一个夜晚,他自一家酒吧中救出她时所留下的。他第一次被关进新门监狱时,曾经遭受不少毒打,不计其数的伤痕现在已经逐渐隐没,留下一些淡淡的痕迹。最近的伤口则包括她在他左肩下方留下的弹孔,她伸手轻碰那个突起的红色圆圈,忍不住咬住下唇,仍然感觉十分愧疚。当然喽,最新的就是弹孔上方的剑伤……「你使我感觉好像是一头站在拍卖场上的公牛。」强森突然低声说道,睁开灰色的眼眸直视著她。凯琳吓了一跳。现在还非常早,她根本没料到他会醒来。红晕染上她的双颊,她了解一定是自己专注的目光唤醒了他。 「我只是——在看。」她结结巴巴地说道,他的灰眸变暗。他转身仰卧,伸出手抓住她,把她拉到他身边。「你想看多久都可以,」他邀请,轻柔的声音慵懒而性感。「只要我也能拥有相同的特权。」他把她拥向身侧,用另一手轻轻揑挤她的乳房,它立刻在他的手下肿胀并颤抖。凯琳分开双唇,感觉一股慵懒的暖流开始往下爬。他开始解开她的睡衣时,她并未抗议,很快地,她也和他一样赤裸,他的嘴开始在她身上游栘,兴奋的战栗在她的背脊上追逐。在他占有她时,她呻吟著,几乎因喜悦而失去理智。一切结束之後,他趴在她仍然颤抖的娇躯上,凯琳感觉到汗水自他的身上滑向她。她非常、非常缓慢地回到现实之中,双手仍然紧紧抓著他的背,爱他…… 「老天,你快把我逼疯了。」强森在她耳边低语,凯琳绽开笑容。她的眼睛仍然闭著,脚趾因为他的话而蜷缩。她好喜欢听他说这种话,或许,现在她可以要他说出更多……「告诉我你爱我。」她大胆地低语,睁开眼睛乞求他。但惊惶地感觉他倏地变得僵硬,然後他离开她,坐起身子,把双腿挪下床,背对著她。「强森!」她抗议,感觉困惑和伤心,然後她也坐起身子,并拉起床单遮住她的赤裸。「听我承认,会带给你兴奋的快感吗?」他问道,转头冰冷地瞥视她。「好吧!我爱你:我爱你柔软、蠕动的娇躯,尤其是它在我手下跃动和发抖的时候;我爱你在我占有你时,从喉咙深处发出的那些诱人的叫声。可是,在我每次爱你时,都会发生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我发现自己会猜想到底有多少男人曾经用相同的方式爱你。」 他的声音冷酷,挑选的字眼都是特别伤人的。在他的攻击下,凯琳的眼睛震惊地睁大,那一瞬间,她只能坐在那裏,目瞪口呆地瞪著他。「你在说什么?」她终於开口问道。「你明明知道你是我唯一的男人,我从来没有——从来没有……」「噢,老天!你难道不能至少说一次实话吗?」他的声音粗暴,灰眸比冬天的大海还要寒冽。「我知道合洛的事,也已经学会面对它。或许你真的是因为爱我而做那些事情,就像你在许久以前不断坚持的。可是我不能忍受你在看到每一个接近你的男人时,都绽开笑容并眨动睫毛!你一直在向这条船上的每一个男人卖弄风骚,而我已经厌倦扮演看门狗的角色!我在许久以前就了解女人缺乏忠贞的本性,我现在郑重地警告你,我绝对不会再宽宥:只要让我逮到你和其他男人睡觉,我一定会宰了他,然後,我会以最大的喜悦让你希望你从来不曾诞生!」凯琳惊骇地注视他脸上强烈的敌意。 「你怎么敢用这种话侮辱我?」她气愤地说道,终於恢复说话的能力。「你到底以为你是谁?你应该知道,你甚至不是我的丈夫!感谢上帝,我不必再聆听你的任何侮辱!你是个心理变态,韩强森,我为你感到难过!你的嫉妒心理是如此强烈,任何男人都会引起你病态的反应,即使他只是询问我时间!」「我病态?」他怒吼,转过身子面对她,灰眸开始燃烧。「几分钟以前,你似乎并没有这种想法。] 凯琳的脸颊胀红,无法否认这明显的事实。「你是一只自以为是的猪猡,不是吗?」她啐道。「你有没有想过我对那些传说中的情人可能都有相同的反应?」愤怒逼迫她说出这些话,但在说出之後,她立刻希望能够收回它们,不论必须付出什么代价。可是已太晚了。那对灰眸几乎因愤怒而进出,强森的下颚紧紧绷住,他怒视她。「你终於承认了,对不对?」他阴郁地问道。「纸终究包不住火。你到底有过多少男人,凯琳?除了我和合洛之外?告诉我,我们住在武翰时,你是不是一有机会就背叛我?」「你真是一个不可理喻的混蛋!」凯琳喘息地叫道,紧紧抓住遮掩她的床单。坐在那裏,她看起来如此柔弱和娇媚,金红色的秀发凌乱地包围住她粉红的小脸,蓝眸中射出蓝色的火焰。强森注视她,几乎带著恨意。他对她的感情使他的人生痛苦如地狱! 「滚出我的视线之外,」她颤声命令。「我再也没有话可以跟你说了:你可以相信你想相信的任何事情。感谢上帝,我已经不再是你的妻子!我无法想像还有任何事会比这种事更可怕!我绝对无法忍受我的後半辈子被这种爱吃醋的莽夫缠住!」强森眯起眼睛,直到它们变成冰冷的两条细缝。他跳起身子,巨大的拳头在身侧揑紧、放开,仿佛必须极力控制,才能制止自己用它们揑住凯琳纤细的颈项。「你真的不能吗?」他缓缓说道。「我倒是可以:相信我,娶一个随时想张开大腿换取财富的轻浮女孩绝对更加可怕,而我的说法是有事实根据的。」凯琳感觉她的脸气得通红,强烈的怒火燃烧她,使她几乎说不出话来。「你的大道理只是用来教训别人,自己根本不必遵守,对不对?」她终於气愤地问道,双眸射出杀人的光芒。「你没有听说过什么锅配什么盖吗?你自己才是通奸的好榜样!或者,你已经非常轻易地忘记了那个莎妮?」 她的语气带著愤怒的得意。强森一言不发地凝视她许久,脸上浮现一个冷硬的微笑。「啊,莎妮,」他怀念地低语。「那确实是一个热情、大胆的……」「滚出去!」凯琳几乎是朝他尖叫。教人无法忍受的畜生,她真的好想宰掉他,世界上最叫她感到愉快的就是用一把利刀挖出他的心脏!「嫉妒的滋味如何,我的甜心?」他柔声讽刺,带著野蛮的满足注视她。他赤裸地站在那裏,拳头轻轻搁在臀上,浓密的体毛像一层阴影般笼罩古铜的肌肤,使他看起来是如此巨大和危险。「滚出去!」凯琳跳起来,跪在床中央,仍然紧紧抓住那条床单。她的眼中写满狂野的愤怒,她多么渴望伤害他……她的眼眸急切地扫视小小的船舱,寻找某样可以敲昏他狂妄脑袋的东西。强森愤怒地穿上借来的长裤,正确地看出她眼中杀人的光芒。「我劝你三思而後行,」他咆哮,嘴巴扯为一个邪恶的笑容。「我会以最大的喜悦实现我的报复,而且现在的我,正恨不得扭断你欺骗的小脖子。」 「猪猡!」凯琳怒斥,放弃找寻合适的硬物攻击他的念头,改为就近取材,而距离她最近的正好是那个羽毛枕头。她抓起它,使尽全身的力气丢向他。他低头避开,放声狂笑,拎著上衣走出船舱,用力甩上房门。 「我恨你!」凯琳对著紧闭的房门大叫,愤怒地咬住牙关,开始幻想用各种残酷的手段杀死他。她恨他,她告诉自己。恨他,恨他!即使他的幻想成真,他也是罪有应得,她几乎想随便找个情人,以便教训那自以为是的韩强森船长。她幻想如果她当著他的面勾引那个年轻的戴船长,他会有什么反应。他一定会更加愤怒,准备杀死……而他或许真的会那么做,她了解。在嫉妒的狂怒中,他有能力杀死任何他相信是她情人的男人——而这对戴船长实在太不公平了。琴娜饥饿的哭声打断她所有的幻想,凯琳穿回她的睡衣,走过去抱起她的孩子,双颊仍然因气愤而滚烫。「嘘,亲爱的,」她对小女孩说道,在一张直背椅上坐下,开始喂她吃奶。「嘘,我的宝贝,不要吵,让妈妈仔细思考应该如何杀死你爸爸!」接下来的几天,凯琳和强森之间维持冶战的状态。在其他人面前,他们礼貌地交谈,以免引起别人的猜测。有时候,凯琳甚至会强迫自己朝强森绽开笑容,以满足某些特别关心他们的人。 可是,在他们独处时,两人之间便只有冰冷的沉默,他们仍然共用一张床,但只用来睡觉。夜晚降临时,凯琳会转身背对强森,甚至不向他道声冰冷的晚安,强森也采取和她一样的行动。共用一张狭窄的床而不碰到对方实在相当困难,但凯琳竭尽全力,并且认为自己相当成功。强森并没有表示突然中断的性生活会带给他任何困扰,其实,如果凯琳不是如此了解他,一定会发誓他甚至不曾注意到她的存在。七月底的一个清晨,他们终於在迷雾之中看到朴资茅斯港,只要航过英吉利海峡,他们就会抵达伦敦了。凯琳抱著琴娜站在甲板上,戴船长的深蓝色斗篷裹住她的娇躯,她凝视著港口,了解他们的旅程随时会结束,或许就在今天。而她和强森之间的事却没有得到任何解决!在他们安全抵达伦敦时,她很想就这样永远走出他的人生。如果不是为了克瑞和琴娜,她一定会那样做,她告诉自己,小巧的下巴傲然地昂起。可是为了他们的缘故,她会给他最後一次弥补的机会。只要他的道歉够谦卑,只要他发誓他所说的那些话完全是出自一时的愤怒,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只要他告诉她他爱她,她或许就会考虑原谅他。 强森站在不远处的栏杆旁,忍不住注意到凯琳的存在。她看起来非常美丽,抱著琴娜站在那裏,海风吹动她的金红发,仿佛一道在她背後流泻的金色瀑布。而戴船长的深蓝斗篷把她衬托得更美,使她更显得娇小,几乎像个无助的小女孩。可是他太清楚了,她是百分之百的女人,才会使他在过去几天中感受到极度的不舒服。他必须在今天解决他们之间的事。就像他以前所下的决定,不论她是多么不可信赖的女人,他都打算保有她。和她发生争执是一项错误,因为他们无法改变过去,更因为它使他付出极大的代价:必须忍受肉体的不适。不论她是什么,他都无法制止自己要她,和她共用一张床而不能碰触她,让他仿佛置身地狱。在她要求他承认他的爱时,就像在他的伤口抹上盐巴。他确实爱她,而这就是问题所在。他厌恶自己的软弱,可是他似乎就是无法不爱她,那个小婊子已经使他无劝地落入她的陷阱。在他们的婚姻生活当中,他一直是她手中的黏土,任她随心所欲地摆弄、扭曲。他甚至开始相信她的爱,告诉自己并不是每一个女人都像他父亲的第二个妻子伊莎——她在他父亲面前公然地炫耀她的许多丑闻,并以此为荣。不错,他几乎说服自己相信凯琳是与众不同的,她是如此甜蜜和纯洁,完全忠於他。然後在她前往英格兰时,他小心翼翼重建的人生似乎就在瞬间完全崩溃了。 他会保有她。但这次他打算成为家中唯一的主人。她必须遵从他的每一个命令,如果她敢看另一个男人,他就会揍她一顿,让她痛不欲生。女人就像狗一样,必须严加管教,随时知道如果她们超越界限,就会受到主人最严厉的惩罚。以前他就是对她太好了,现在,他绝不打算再犯相同的错误。那天的其余时间,强森一直待在甲板上,思索著如何在维多利亚号抵达目的地之前完成他的任务。每个男人都羡慕他有一位非常美丽的妻子,可是没有人知道……凯琳在决定给予强森最後一次道歉的机会之後,就急切地想在他面前展现最美丽的一面。她相当羞怯地询问大副是否可以让她洗个澡,那个男人立刻向她保证一定会尽快为她安排。不久之後,两个高大的船员来敲她的房门,为她扛来一个浴缸和两桶热水。在浴缸装满热水之後,凯琳脱光衣服,坐进热水之中,忍不住发出愉快的叹息。她悠闲地泡了一下,然後开始用肥皂清洗她的每一寸肌肤,在她的全身变得红润而光亮时,她开始洗头发,彻底地洗净长发中的污垢,感觉美妙无比,然後用清水冲洗。 在扭乾头发时,琴娜发出轻微的啼哭,想吸引母亲的注意。凯琳站起身于,用一条毛巾包住头发,然後走过去抱起女儿,身上还不断滴著水。她带著小女孩回到浴缸之中,小心翼翼地把她搁在她的膝盖上,陪她玩十只小猪的游戏。稍後,在琴娜午睡时,凯琳走出甲板,让阳光晒乾她的头发。她带著一张小椅子,把它搁在栏杆旁边,但不挡路。穿著长裤、衬衫,披著那件斗篷,她坐下来,开始用手指拨开潮湿的发丝,好让它们尽快晒乾。她注意到强森一直在注视她,但决心漠视他眯起的灰眸,如果他想让她的後半辈子过得像修道院中的修女般,那他可得再仔细想想!她的长发快晒乾之前,戴船长走出来站在她身边。他是一个相当平凡的年轻人,大约二十五岁左右,有一头金发和一对淡褐色的眼眸。他一直非常亲切地款待他们,凯琳也相当喜欢他。他走向她时,她朝他绽开欢迎的笑容,没有注意到她耀眼的美丽会带来什么样的效果。他显然被她亲切的笑容迷得晕陶陶的。一对监视的灰眸在目睹这一幕时,立刻射出危险的光芒。「如果我说这辈子我从来没见过比你更美丽的女人,你会认为我很唐突吗?」戴船长问道,凯琳的酒窝闪现。和强森相比,他只是一个大孩子。她知道他没有任何恶意。「接受恭维总是令人感觉十分愉快。」她平静地说道,仍然保持亲切的笑容。「你一定接受过成打——不,上百的恭维!」他热诚地说道。「你是我认识的女人当中最美丽的一位,如果我……」 「我感谢你照顾我的妻子。」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们身後响起,而且故意强调最後四个字。戴船长有点心虚,他的脸孔胀红。凯琳当然认得出这个声音,并抬起头怒视那个男人。「噢,呃,你好,韩先生,我只是——呃……」戴船长不安地扭动身躯。凯琳立刻同情他,朝强森甜蜜地说道:「戴船长只是在我晒头发时好心地陪伴我一下,他实在是最体贴的人。」「确实是。」强森冶冶地低语,寓意深长的目光扫过凯琳。「那我必须加倍地感谢你在我忙碌时照顾我的妻子,可是,现在我已经在这裏,当然会亲自陪伴她。」他再次强调「我的妻子」。戴船长清清喉咙。「啊,当然是,」他说道。「如果你们能允许我先告退,韩先生,韩太太,我必须走了。我还有其他事情……」「不要让我们拖住你。」强森不客气地说道,戴船长脸红地退开。「噢,滚开!」在戴船长离开之後,凯琳暴躁地告诉强森。「你根本没有必要扮演霸道的丈夫!他是一个非常好的男人,只是停下来跟我聊一下。而且你可以抹去你脸上那个皱起的眉头:它不能给予我任何威胁!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任何事情,你没有权利干涉我。如果我想跟男人说话,或者做其他任何事,我就会照做。如果你不喜欢,那也是你家的事。我必须再提醒你我不是你的妻子吗?」 凯琳模仿他的语气,强调最後的四个字。强森聆听她的长篇大论,暗红的色彩爬上他的颧骨,他的下颚板紧。他怒视她,伸手探入斗篷之中,用力抓住她的上臂,不至於弄痛她,但让她了解他的力量,然他轻松地拉她站起身子,露出毫无喜意的笑容。「我认为我们需要谈一谈。」他咬牙说道。凯琳仰起头,直到她可以直视他的眼睛。他的语气和姿势都充满威胁的意味,总有一天,凯琳向自己保证,她一定要让他悔恨不已!她的唇弯成一个虚伪的甜蜜笑容。「我同意。」她清楚说道。他的手仍然握住她的手臂,把她转向船舱,在拿起她的椅子之後,他坚定地伴随她走向他们的船舱。「我准备听你的道歉了。」在他们独处时,凯琳愉快地宣布。强森对她的宣布嗤之以鼻,他靠著关闭的房门,双臂交抱在胸前。他沉默地注视她片刻,灰眸思索著。 「我认为我们需要弄清楚几件事情。」他终於从容不迫地说道,凯琳傲慢地扬起眉毛。「我准备带你一起回武翰,」他说道,在她显然不打算表示任何意见时,他又继续说。「我会为你和克瑞提供一个家,甚至包括琴娜。当然喽,还有我们可能会拥有的其他任何孩子。可是我不会忍受你继续卖弄风情,或者做更糟的事,我要你完全了解这点。」「你凭什么认为我要和你一起回武翰?」凯琳冷冷地说道,感觉她的怒火升起。「你应该感激我给你这个机会,」他严肃地告诉她。「带著两个孩子,又没有丈夫,如果我让你自生自灭,你将会被社会唾弃。」 [你忘了——我有一个丈夫。」她非常甜蜜地说道,只有闪亮的蓝眸泄漏出她的愤怒。强森的唇抿成一条坚硬的直线。 [我没有忘记任何事,」他咬牙说道。「可是我准备宽恕你过去的行为,只要它们不再重复发生。该死!我甚至会娶你,只要你能摆脱合洛。」[你是在向我求婚吗,船长?」凯琳轻声讽刺,所有的血液都冲进她的脑中,愤怒已经弥漫她的全身。他不但没有道歉,反而重复他的污辱,甚至加上更多!用如此傲慢的态度通知她准备娶她![如果你要这么说也可以,」他说道,突然显现出幽默的语气。「可是从今以後,你只能把你的女性魅力施展在我身上。如果你给我任何怀疑的理由,我绝对不会再次宽容,我警告你。你不能期盼我再忍受另一个杂种!」[你是什么意思,『另一个杂种』?」凯琳的声音平静,但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呐喊。 「我们永远不能确定琴娜的父亲是谁,」他理智地分析。「她可能是合洛的,也可能是我的。事实上,比较有可能是合洛的,足月的小孩通常不会像她这么小……]「你——可——以——下——地——狱——去!」凯琳非常缓慢地说出每一个字,确定他听清楚她的话。火红的怒潮淹没她的视线,使眼前的每一样东西都变成红色的。「即使你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嫁给你!我也不会跟你一起回武翰,所以你大可不必再作你的白日梦!离开这艘船後,我永远不想再看到你!没有你高贵的牺牲,我和我的孩子也会过得非常好。谁晓得,我甚至可能待在合洛身边!他或许不像你这么英俊,但玛莎总是说,英俊有什么用呢?只会使你变得骄傲而留在原地踏步。何况,他确实有高贵许多的血统!甚至可能会收养克瑞。想想看,强森,有一天,你的儿子或许会成为史爵爷!」 「要不要回武翰,当然可以由你自己决定。」强森站直身躯,双手紧握成拳,嘴角的肌肉抽动。「可是如果你选择不回去,就别想留住我的儿子。」「克瑞是我的儿子,」凯琳咬牙切齿地纠正他。「而且你打算如何把他自我身边夺走呢?英格兰的法庭绝对不会把他的监护权判给你。一个被判处死刑的逃犯,门都没有!」 「你认为法官可能会决定让他跟著他的妓女母亲比较好吗?」强森也是咬牙切齿,不断收放的拳头显示出他和她同样愤怒。「在这点上,你或许是对的。」他们站在那裏,怒视著彼此,紧张像雷电般在他们之间进裂。在她的小床上,琴娜爆出一声啼哭,打破僵持的沉默。「你的杂种在叫唤你了。」强森鄙夷地说道,转身走出船舱。那个晚上,全然的愤怒是唯一陪凯琳上床的同伴。强森没有回舱房,而这确实令她感到衷心的赞同。她说她永远不想再看到他时,她确实是这个意思。她永远不会原谅他的侮辱,永远不会! 在夜间的某个时候,他们抵达伦敦的港口。凯琳在近黎明时被琴娜的哭声吵醒,从窗户看到码头。即使在这么早的时候,码头上就已经挤满忙碌的人。她穿上衣服,收拾她和琴娜仅有的几样东西,希望能够尽快上岸。她会先找家小旅舍住下,然後立刻派人去通知玛莎、克瑞和她的父亲,再一桩桩解开她人生中的缠结。当时她说她可能会待在合洛身边时,只是为了激怒强森。她仍然极度厌恶合洛,当然不会留在他身边,可是她也不会跟强森一起回武翰。在他对她说过那些教人无法置信的侮辱之後,她宁死也不会跟他回去!她会开展一段全新的人生,完全避开那些讨厌的男人! 她正准备离开船舱时,敲门声响起。凯琳抱著琴娜走过去开门。应该是戴船长,他可能想知道她将在什么时候下船。当然绝对不会是强森,他从来不知道进门前必须先敲门!打开房门後,凯琳立刻目瞪口呆地瞪著那个人。「早安,凯琳。」合洛亲切地说道,那张胖脸和凯琳记忆中一样丑陋。「你来这裏干什么?」她惊异地问道,没有邀请他进去的意思。「昨晚有一位最意想不到的客人来访——或许我应该说是今天早上,」合洛显然极其愉快地告诉她。「那位客人就是你的海盗。起初,我为我的生命感到害怕,以为他的目的是想让你成为寡妇。可是他向我保证,他绝对没有那种念头。」「我相信你是想告诉我某件重要的事情吧?」凯琳咬牙问道,因为他故意停下。「这是和分离已久的丈夫说话的态度吗?」他恶狠狠地反问。「对,我确实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你的海盗来跟我谈一笔交易,他说他会非常乐意把我的妻子和女儿交给我,」合洛在这裏停下,诙谐地瞪著琴娜。「只要我把他的儿子还给他。」 大船驶进查理斯敦港口时,凯琳的愤怒已经冷却,凝结成冰冷的决心。强森在离开她之後,立刻带著克瑞搭上下一班驶往美国的船只,而那距离现在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在合洛告诉她他做了什么事时,她确定强森必然会返回美国,但还是雇用侦探加以确定,不论必须花费多少钱,她都决心要夺回克瑞。强森或许以为这一招能够击中她的要害,但她绝对不让他称心如意,克瑞也是她的儿子,她一定会竭尽全力夺回他!唯一令凯琳稍感放心的是强森至少还知道带玛莎一起走,她无法想像强森如何能够说服那个老妇人让他带走克瑞。但她了解强森,他或许根本不会浪费时间去尝试说服任何人,更有可能的做法是,他只是抱起克瑞离开,让玛莎自己决定要不要跟随他,而玛莎当然永远不会离开克瑞。凯琳相信她的儿子必然会得到妥善的照顾,并希望他不会太想念她,而他或许真的不会,凯琳忧心仲仲地了解。她已经离开他太久,而克瑞一向崇拜强森,在玛莎的照料下,克瑞或许早巳过著快乐的日子。这应该可以让凯琳感觉好过些,但她反而更加不安。 解决合洛的事情容易得教人无法置信,他在前往维多利亚号时显然充满自信,认为他一定可以强迫凯琳和他一起回去,再次成为他的妻子,却没有料到她是如此坚决地拒绝他。强硬的态度显然震慑了他,他甚至没有想到用暴力强迫她。凯琳也拒绝陪同他返回莉莎姑妈的家讨论任何事情。在他看出他绝对无法说服她和他一起生活时,合洛立刻改变策略,用哀求的态度表示她有养活他的义务,毕竟他是她的丈夫。凯琳大声嘲笑,向他保证他们的婚姻绝对不会持续太久。她的父亲已经大致康复,可以拄著一根拐杖走路。他协助她顺利地撤销她的婚姻,暴怒的合洛起先拒绝签字,但在她答应给他一笔钜款时,他立刻欣然合作,尽快协助凯琳结束他们有名无实的婚姻。 艾爵士坚持要陪伴她前来美国,不论凯琳如何劝说,都无法说服他改变心意。在梅逊也认为航行不会损害他的健康时,凯琳只好放弃。现在,站在父亲的身边注视船只航进查理斯敦港时,凯琳必须庆幸有他的陪伴。在整段航程之中,凯琳曾经多次情绪低落,都仰赖父亲和梅逊的鼓舞。她已经为琴娜雇了一位保母爱莉。在带著克瑞安全地返回英格兰之後,玛莎当然无法同时照料两个孩子,因为她还必须帮凯琳管理他们的新家。 十月的南卡罗莱纳通常晴朗而乾燥,凯琳的衣著不但完全适合这种天气,更显得高贵而优雅。在带走克瑞之前,她打算让强森充分地了解他失去的是什么——不只是他的儿子、女儿,还有她。她穿著孔雀蓝的丝质衣服,剪裁合宜的上衣完美地勾勒出她丰满的胸脯,篷起的长裙自纤腰往下展放,篷松的袖子在手腕处系紧并缀上美丽的蕾丝,更多的蕾丝妆点在她胸前的V字形开口上。她的帽子是最流行的款式,用相同的蓝色丝缎做成,并用亮丽的羽毛装饰,把她的小脸衬托得更加美丽。蓝色的眼眸灿烂如宝石,在浓密的睫毛下射出迷人的光芒。闪亮的金红发像光圈般环绕著她的头,白裏透红的皮肤则比玫瑰花更娇艳。她的美艳足以迷倒任何男人,即使忙著工作的水手都无法转开盯著她的视线。在下午三、四点时,他们终於上岸。在码头上,凯琳犹豫片刻,不想爬上雇用的马车,先前往旅店。 「我真的希望直接前往武翰。」她告诉父亲。他俯视她,和她一模一样的蓝眸显得非常严肃。「你不认为应该先休息一下吗?」他温和地问道。「毕竟,姓韩的和那个男孩并不打算去任何地方,明天,他们还是会在那裏。]「我知道,」凯琳说道。「可是……」她无法用言词表达心中的急切,她必须立刻看到克瑞,并且把他拥进怀裏,更想在带走强森的儿子之前,告诉强森她认为他是多么可恶的混蛋,她甚至会拿文件给他看,证明她和合洛从来不曾上床,而且他们的婚姻关系已经结束。而这只是为了让他看清楚他是一个多么顽固而愚蠢的笨蛋。在带著克瑞离开时,她多么希望亲眼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她这辈子的最大心愿就是看到韩强森死在她眼前。他已经夺走她的爱,把它转变为一股炽热而强烈的仇恨。她恶毒地希望在他发现他的错误时,他会受到伤害,并因此而痛不欲生……[我真的想立刻前往,」她再次告诉父亲。「可是你们最好前往旅舍,我想独自去接克瑞,几个小时後再跟你们会合。」 [别说儍话了,」她父亲坚决地说道。「如果你决心要立刻前往,我当然会陪你。我绝对不会让你单独面对姓韩的。梅逊可以照顾爱莉和琴娜。][我不怕强森,爸爸。」凯琳回答,战斗的光芒浮现她的眼中。她已经怀著野蛮的喜悦,期盼和强森面对面地摊牌。她脑海中的想像是如此鲜明,使她完全忽略有几对目光正盯著她和她的父亲。[凯琳小姐!真高兴看到你又回来了。」这个声音属於施雅妮——一位住在查理斯敦的旧识,她和她的妹妹是武翰的常客。「韩船长知道你今天抵达吗?在我造访你可爱的小男孩时,他并未提起这件事。其实,韩船长表示你可能会在伦敦滞留相当长的时间,因为令尊的病情是如此严重……」那个女人突然停下,困惑地盯著艾爵士,显然猜不出他的身分。 [施小姐,我想向你介绍我父亲,艾汤曼爵士,伯第斯克伯爵。」凯琳说道,知道那个女人显然期盼她的介绍。「爸爸,这位是施雅妮小姐。]艾爵士说了一些客套话,然後凯琳补充道:「你应该看得出,我的父亲已经完全康复,而且强森并不知道我们今天抵达。我想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施小姐立刻了解凯琳的意思。「我相信他一定会很高兴。」她说道,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去散播这个消息了。 「非常高兴认识你,艾爵士。当然更高兴再看到你,凯琳小姐。我们一定要很快地开一次宴会,庆祝你的归来……」「现在我一定得马上回武翰了,」在那个女人离开之後,凯琳皱著眉头说道。「天黑之前,全查理斯敦的人都会知道我们已经抵达的消息。如果强森在我带走克瑞之前听到我已经回来……」 艾爵士严肃地点点头,了解强森不可能任他们带走克瑞而不加以反抗。他们已经决定最好趁强森在田裏工作时带走克瑞。梅逊和爱莉被塞进等待的马车中,奉命先将琴娜和行李送至旅舍。马车离开之後,艾爵士为他自己和凯琳雇来另一辆马车,他们很快离开查理斯敦的石板路,驰向通往武翰的婉蜒马路。凯琳沉默地坐在父亲身边,深深吸进乾爽的空气。她爱南卡罗莱纳的秋天,爱那灿烂的红叶和金黄落叶、甜蜜的乾草香和一望无际的田畴,更爱那轻柔起伏的乡村景色和林立在两旁为他们挡住艳阳的高大树木。她突然哀伤地想道,如果她实践她的计划,那她将很快返回英格兰,永远不会再看到这美丽的景致。 武翰终於出现在他们眼前,他们的家距离她越来越近。不,凯琳咬住下唇,武翰不再是她的家了,她必须牢牢记住这点。 「女儿,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吗?」艾爵士突然说道,似乎有几分困扰。凯琳转头注视他,看到他皱起的眉头。「你指的是带走克瑞吗?我当然肯定。」她故意轻松地说道,但没有骗倒艾爵士。「你知道我指的是离开韩强森——别告诉我是他先离开你,我早已经知道这些,也同意是他亏待你。在处理合洛和克瑞的事情时,他的做法确实令人无法苟同。你也知道我一向认为你可以嫁给一个更——适合你的男人。可是,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前,你和他一直非常幸福,而且,凯琳——我认为你爱他。」他的语气非常平静。凯琳的身子僵硬。「我不爱他!」她激动地抗议,然後较为平静地说道:「爸爸,你必须相信我知道我自己的心意。我承认我曾经爱过强森,可是他已经埋葬我对他的任何感情。只要能够带走克瑞,我会非常高兴永远不必再看到他。」[可是……」艾爵士开口道。 [请你不要再说这件事了。」凯琳急切地阻止他。「噢,看,就在那裏!车夫,在那边右转!」艾爵士没再说任何话,但显然满心困扰。他们转向通往那幢白色砖屋的泥土路。在车子停下之後,凯琳立刻跳下马车,橡木大门也在此时打开。 「凯琳小姐!凯琳小姐!」彼得跑下石阶,玛莎牵著克瑞紧紧跟随在他身後。三对手臂紧紧包围住凯琳,她噙著喜悦的泪水回拥他们。「噢,亲爱的,真高兴看到你!]「妈妈!妈妈,你到底到哪裏去了?爹地说你很快会回来,可是我觉得一点也不快!」凯琳开心地大笑,完全没有考虑隐含在这些话中的涵义。挣脱彼得和玛莎,她抱起克瑞,小男孩的手臂立刻紧紧勾住她的脖子。她亲吻他的头顶,丝缎般的黑发和强森的一模一样。泪水开始像雨水般滚落她的双颊。 「妈妈,你要把我弄湿了!」克瑞焦急的抗议使凯琳再次大笑。在他柔软的小睑上亲吻一下後,她抱著他转过身子,好让他看到正在注视他们的艾爵士。 「克瑞,你知道他是谁吗?」凯琳笑著问道。克瑞凝视著朝他绽开笑容的艾爵士。 「是外祖父。」凯琳告诉他,克瑞怀疑地点点头。 然後,他们进屋裏。闪亮的木头地板和高挂的镜子是如此熟悉,凯琳感觉她的喉咙再次缩紧。这是她的家!她的心呐喊著。你已经回家了!「凯琳小姐,你想上楼休息一下吗?我会派人送热水上去。」彼得殷慰地问道,满脸兴奋之情。「我们都好高兴你终於回家了,强森少爷一定会更高兴!」在凯琳还来不及回答之前,玛莎插进。[那个小女孩在哪裏?强森少爷说有一个小女孩!他说她长得好像你,亲爱的。我简直等不及要看到她!]他们俩期盼地望著凯琳,她则急切地望向父亲寻求援助。他严肃地回视她,没有要协助她脱困的意思。「对,玛莎,确实有一个小女孩。我为她取名为琴娜,她现在跟保母待在城裏。」她深吸一口气。「彼得,我很抱歉,可是我们不会住下来,我只是回来找克瑞。玛莎,能不能麻烦你收拾他的东西?我们要回城裏了。]「凯琳小姐,你不可以!」 「亲爱的,你不可能是当真的!]「我绝对是当真的。」凯琳平静地说道。「求求你,玛莎,能不能先收拾他的东西。我待会儿会向你解释一切。]克瑞听得出他们声音中的焦急,惊惶地注视他们,小脸开始垮下。「不要哭,亲爱的,一切都很好。」凯琳很快告诉他,搔他的痒,使他破涕为笑,然後把他交给玛莎。玛莎握住他的小手,疑惑地望向艾爵士,他缓缓点个头,玛莎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服从。「凯琳小姐,我不能让你带走克瑞少爷,强森少爷一定会开除我。」彼得苦恼地说道。「我会应付强森少爷。」凯琳说道,她的声音比她的心有把握。「不要担心,彼得,我不会不和他见面就离开。请你告诉我,他在哪裏?」 「他在西边的田裏。」彼得的眼睛忧虑地盯著她。「可是,凯琳小姐,不论你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请千万不要就这样离开他!自从他再次回家之後,就一直闷闷不乐,我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问题。你不能这样做,你会撕碎他的心!他爱你,凯琳小姐。」凯琳大笑。「麻烦你帮我准备小马车,彼得。我要去西边的田地。」然後她转向艾爵士。「爸爸,我要独自驾车去那裏,我想单独跟强森说话。」艾爵士凝视她片刻,然後缓缓点个头。「我会护送玛莎和克瑞去查理斯敦,然後再回来找你。」「噢,爸爸,没有必要,我可以自己回城裏。」 「这当然有必要,」她的父亲沉重地说道,在彼得勉强离开之後,他又说道:「凯琳,我认为你应该再考虑一下,如果姓韩的准备娶你……」「即使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男人,我也不会嫁给他。」凯琳激动地打断他的话。「爸爸,我的心意已定。我不想再讨论这件事了!」艾爵士低下头,不再说话。小马车很快备妥,凯琳立刻爬上去,不需要任何人的协助。「我不会去太久。」她告诉艾爵士和彼得,他们的脸上都写满关怀。然後,她抖动缰绳,催促马匹离开。西边的田地距离主屋有一大段距离,凯琳用相当快的速度前进,徒劳无益地希望她记得戴上手套。太阳依旧灿烂,暖和的空气轻轻爱抚她的脸庞,带来一抹健康的红晕,蓝色的眼眸闪闪发亮。她挺直地坐在狭窄的座位上,知道自己这身时髦的装扮和这裏的乡村景观完全不搭调,但她毫不在乎。 马车将抵达西边的田地时,凯琳突然停下,坐在那裏饱览眼前优美的景致:及腰的金色波浪在微风中摇摆,温暖的阳光轻轻洒落,站在田野中的奴隶弯腰割草,他们的动作是如此整齐和规律,指挥他们的就是强森。即使相隔数哩,她仍然认得出那高大的身影,然後,他也拿起镰刀,加入工作的行列。凯琳感觉她的喉咙突然变得乾燥,而她的心跳加速。最後的摊牌即将来临。现在他必须为他带给她的侮辱、痛苦和愤怒而付出代价——非常高的代价! 她俐落地抖动缰绳,命令马匹再次前进。小马车滑下斜坡时,她感觉男人的眼睛全转过来凝视她,忙著工作的强森是最後一个转头的人。在无法置信的一瞥之後,她看到他站直身躯,转身走向她。凯琳拉住马车,坐在那裏等待他走近。他比她记忆中瘦,但看起来仍然像个无敌的巨人。穿著宽松的白衬衫和合身的褐色长裤,一顶宽边帽漫不经心地戴在黑色的头发上,他的全身散发出粗犷的男性气概。他走近时,凯琳看到那刚硬的下颚上又长满黑色的胡渣,而那对灰眸闪现出怪异的光芒,一抹近乎苦笑的浅笑浮上他的唇。在注视他时,凯琳感觉一股突发的喜悦,但连忙把它赶走。她来这裏只有一个目的,她提醒自己:要给这个黑心肝的混蛋一个永难忘怀的教训! 「应该是史夫人吧?」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带著一丝嘲讽的幽默。他在马车旁边停下,抬起一脚放在踏阶上,并将手臂搁在抬高的膝盖上,拉近两人的距离。他们是如此相近,凯琳可以看到他脸上的每一个毛孔,虽然她设法装出冶漠和高傲的外表,内心却颤抖而紊乱。「不再是了,」她冷静地说道,强迫自己迎接那对闪亮的灰眸。「婚姻已经撤销,我又是艾凯琳小姐了。」「我明白了。」他唇上的笑容加深。「文件在我的手提袋裏。如果你想看,我可以拿给你看。诚如我告诉过你的,所有人都承认这场婚姻无效,因为它一直是有名无实。罗望号上所有的船员已经为我作证。」凯琳的声音中忍不住夹杂著几分苦涩。 「我毫不怀疑。」凯琳无法置信地凝视他,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朶。他毫不怀疑?那他到底一直在干什么呢?强森正确地辨认出她脸上无法置信的神情,嘴角浮现一抹自嘲的笑容。「在我有时间思考之後,我立刻了解自己一直是个盲目的儍瓜。你能原谅我吗?」凯琳是如此震惊,只能张口结舌地瞪著他。在对她做过那一切之後,他现在才准备这样简简单单地承认他错了吗?不需要任何证据?她无法相信,也不会接受!他曾经凌虐她的情感达数个月之久,现在他以为只要道个歉,她就会完全原谅他吗?门都没有! 「你愿意再次成为平凡的韩太太吗?」他的语气轻松,但灰色的眼眸却不轻松,反而炽热而性感地注视她。凯琳感觉自己像是个走错舞台的演员,没有一件事符合她的预期。她没有回答,强森很快瞥视四周。「我们不能在这裏说话,」他说。「坐过去。」轻快地登上小马车,他从她没有知觉的手上接过缰绳。凯琳服从地栘开身子,他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抖动缰绳。凯琳的心中是一片紊乱,甚至没有感觉到马车开始移动。他已经向她道歉——和求婚,她可以轻易地原谅他——直到下一次。凯琳回忆著他如何拒绝聆听她的解释,如何拒绝相信她所告诉他的是唯一的事实,以及他曾经如何利用她和凌虐她,侮辱琴娜是个杂种,又偷走克瑞。她感觉她的心变硬。「我不要嫁给你。」她厉声说道。 强森很快瞥视她一眼,但什么都没说。他们终於停下,这裏距离河边不太远,有一棵高大的橡树屹立著,包围住他们的是一片斜坡,阻隔他们和其余的世界。他们完全独处,没有人看得到他们。「为什么?」强森平静地问道,转头注视她。在他理智而平静的语气下,凯琳开始感觉一丝恼怒,他好像以为他是一位溺爱的父亲,正在容忍一个任性小孩。哼,她才不是一个小孩,而她打算让他看清楚这点。「我应该从哪裏开始说呢?」她直视他的眼眸。「第一,我非常讨厌你的嫉妒,也非常厌倦再和它共同生活。我从来不曾给予你任何足以怀疑我的理由,可是你却总是指责我有情人。第二,你的脾气暴躁、乖戾,总是喜欢使用暴力。我也非常讨厌这点。第三,提到不忠实的话题!莎妮怎么样?我拒绝忍受这种事情,可是既然它发生过一次,就一定会再发生第二次。第四,你怀疑琴娜不是你的孩子。如果我糊里糊涂地嫁给你,我怎么能够确定你不会怀疑我们的其他孩子?还有第五,你从我身边偷走克瑞!我发现这是最叫我无法原谅你的一点!」强森板紧下颚聆听她的长篇大论,在她说完并坐在那裏怒视他时,他一言不发地跳下马车,然後转头注视她。 「下来!」他简洁地命令,在她没有要服从的意思时,他伸手抓住她的腋下,抱起她放在他身边站著。凯琳没有反抗,反而允许他把她的手臂勾在他的臂膀中,带领她离开马车走向小河。「我会逐项回答。」他的声音平静,更加激怒凯琳。「你说得对:我确实有嫉妒的倾向,可是你必须承认是你刺激我!」凯琳凶恶地瞪他一眼,强森连忙加以解释:「我的意思是,我在某种相当该死的情况下发现你。如果其他男人发现他的妻子和另一个男人赤裸地躺在床上时,他们难道不会有相同的想法吗?许多男人一定会当场勒死你!」「而你却如此仁慈和宽容,只是强暴我而已!」凯琳激动地驳斥,强森面露愧色。 「那不是强暴。」他阴郁地说道,但在面对凯琳显然高涨的怒气时,立刻明智地决定放弃这项争论。「总之,我会努力消弭我的嫉护,保证尽全力控制。如果我超越界限,你拥有我的特许,可以用任何方法使我恢复理智,而我知道你一定想得到最好的方法。」他说到这裏时绽开笑容,但凯琳仍然怒视他,他只好匆匆抹去笑意。「至於我的脾气,我可以强调我并没有勒死你。我从来不曾用暴力欺负你,你应该很清楚,所以我认为我们可以摆脱这点。」「还有莎妮呢?」凯琳冷冷地问道。「啊,莎妮。」强森慢条斯理地说道,但在看到凯琳喷火的眼睛时,立刻知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他的手轻轻放在她的上臂上。「你应该知道,她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是利用她来反抗你。] 「你对我不忠,而你竟然还敢不断指控我。」凯琳气愤地说道,强森眯起眼睛俯视她。「如果我们从来没有结过婚,你就不能指控我下忠。」他指出重点所在,凯琳的眼睛睁大,粉红的柔唇张开时,他连忙加以补充:「你应该非常清楚,从第一次看到你之後,我几乎再没有过别的女人,莎妮是唯一的一次,而我向你保证这种事永远不会再发生。老天,你不会打算在我们的後半辈子中继续用这件事鞭挞我吧?][不,我不会。」凯琳冷冷地告诉他。「因为我并不打算和你共度你的後半辈子。放开我,我要走了!」她设法挣脱她的手臂,仍然决心给他一个教训。他已经用他的嫉妒撕碎他们的爱,现在却还以为他可以轻松地缝合所有碎片,使他们和好如初。哼,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她要自己再次回忆他的诸多恶行。「你不能离开我,我不会允许你。」强森的手像钢铁般强硬地抓住她,而他的声音更加强硬。他像铁塔般耸立在她娇小的身体前,黝黑的脸孔威严而强悍。「而你打算如何阻止我呢?在接下来的二十年之中,把我像囚犯般关起来吗?」凯琳的脸孔和语气都显示出她的愤怒。 「我可以想到更好的方法。」强森绽开笑容。凯琳仰头怒视他,感觉一道寒栗窜下她的背脊,他是如此高大,而且好像打算采取某种暴力的……「放开我!」他笑著把她拉进怀裏,凯琳用力踢他,小脚正中他坚硬的小腿骨,强森甚至没有哼一声,反而用双臂环住她,把她拉向他坚硬的身躯。然後他朝她低下头,挡住所有的阳光。从他的唇开始碰触她的时,凯琳就知道她输定了。她盲目地回应他的吻,仿佛一个寻找安慰的小孩,她的手臂伸上去勾住他的脖于,她的手指缠绕他浓密的黑发。在她的内心深处,她知道这才是她最渴望的:这个男人,这一刻。他把她放倒在他的手臂上,一次又一次低唤她的名字,他的唇压挤她柔嫩的肌肤。他的唇找到她颤抖的乳峰时,凯琳发出呻吟,感觉他炽热而潮湿的嘴正透过层层丝缎燃烧她的肌肤。 她的衣服滑下双肩,他拉开勾住他脖子的双手,以便拉下她的衣服。凯琳依稀了解他正在褪除她的衣服,在这片开濶的田野之间,在阳光照亮他们的一举一动时,可是她不在乎。除了在血液中燃烧的火焰外,她什么都不在乎。在身上只剩下内衣和衬裤时,她把自己拱向他,仿佛一只寻求爱抚的小猫。然後,她毫不羞愧地解开他的衬衫,在裸露出来的古铜肌肤上印下无数炽热而细碎的吻。他在她的唇下呻吟,双手不再稳定,但依旧把她的肩带滑下她的手臂,然後解开她的衬裤,让它们坠落在地上,再抱起她离开那堆衣服,把她赤裸的娇躯放在金色的长草之中。凯琳仰头注视他褪下他自己的衣服,感觉灼热的欲望焚烧著她。他的肩膀是如此宽濶,在阳光下闪著光泽,鬈曲的黑毛覆盖他的身体,那平坦的小腹,强壮而修长的双腿。他是如此英俊,而她要他:从他的神情看来,他显然也要她。 他来到她的身边,赤裸地俯向她,那对灰色的眼眸,两片长而薄的唇,不断诱惑她……她颤抖地伸出手,拉下他,在他的唇再次碰触她之前,她闭上眼睛。「噢,上帝,你真美。」他在亲吻她之前呻吟,他的声音颤抖。凯琳睁开眼睛,看到他正凝视著她,他的眼中弥漫著激情,急切地注视在她脸上增涨的饥渴。「爱我,」她呻吟,指甲惩罚地戳进他的颈後。「噢,强森……」他终於占有她时,她发出渴望的喘息,感觉他悸动的欲望狂热地配合她。她蠕动、呻吟,指甲深深划过他汗湿的背。她的眼睛紧紧闭著,呼吸不断加快。她用冲刺迎接他的冲刺,用高涨的欲望回应他放肆的激情。「噢,亲爱的!」她叫道,感觉再也无法忍受他甜蜜的折磨。他的嘴占有一颗痛楚的乳头,最後一次有力的冲刺开始在她体内悸动,她感觉他在她怀中颤抖、喘息,然後狂喜的漩涡把他们一起卷走。她终於恢复清醒时,她惊讶地发现天空像先前一样湛蓝,四周的草仍然金黄、挺直而甜蜜,像窃窃私语的卫兵般围绕著他们。太阳依旧亮丽,空气也依旧凉爽,但她似乎期盼一切都会改变。 强森侧躺在她身边,用手撑著头,静静地凝视她,唇边浮现一个慵懒的笑容。他的黑发是如此凌乱,凯琳忆起自己的手指曾经如何缠绕它们时,感觉她的双颊变得滚烫。强森的视线看向她嫣红的脸庞。「现在再告诉我你不爱我。」他喃喃说道。凯琳凝视著他,什么都没说。他看起来是如此傲慢,如此自满……她突然坐起身子。他是这么有把握,以为只要跟她做爱,就可以解决一切! 「我必须向你告白一件事。」他缓缓说道,翻身仰卧,用双手枕著头,显然毫不在乎他的赤裸。凯琳站起身子,开始穿上衣服,她的手指仍然不太稳。强森注视她,脸上同时写著爱慕和占有。 「在带走克瑞时,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他,」他告诉她,唇边的笑容仿佛在称赞自己的聪明。「虽然我非常愤怒,仍然无法忍受永远失去你。在他问起时,我甚至告诉他妈妈很快会回来。我曾经预期你几个星期後就会回来。」凯琳和她的衣服挣扎,感觉愤怒再次升起。原来他一直在操纵她!他以为她会如此轻易地向他屈服,对不对?哼,他恐怕要大吃一惊了!她系上帽子,不在乎那个蝴蝶结有点歪。然後她转过身子走向马车,在她的身後,她听到草声窸窣,他猛地坐起身子。「你要去哪裏?」他的声音尖锐,凯琳冷冷一笑。啊,或许他终於开始了解了!到达马车旁,她很快跳上去,握住缰绳,然後转头注视他。他站在那裏注视她,双腿叉开,拳头搁在臀上,全身赤裸得仿佛才刚出生。 「我要离开你了。」她甜蜜地说道,拉起缰绳,马匹服从地前进。她转回头,听到强森一连串的咒骂声。马车继续穿越草原,她最後一眼看到他的情景是:他气急败坏地拉上长裤,用单脚跳动,拚命想赶上她。她的行动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凯琳绽开笑容,蓝眸中闪现胜利的光辉。她终於完成她的报复了。可是,为什么不曾感觉些许的愉快,反而觉得良心不安呢?[凯琳小姐,我真的以你为耻!」玛莎严肃地说道,用力地梳著女主人的长发,仿佛那是没有生命的东西。「哎哟!玛莎,如果你不闭上你的嘴,我发誓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开除你!我已经告诉你无数次,你没有权利干涉我的选择!」凯琳用力转开头。她已经厌倦至极,不想再听玛莎提起那个强森,被亏待的人是可怜的凯琳啊!没有人关心她受过多少虐待吗?连她的父亲似乎都认为她对强森的做法太过火了。 [那个可怜的男人,」玛莎继续说道,完全漠视凯琳的威胁。「在横越海洋回家的途中,你是他口中唯一的话题。凯琳这个,凯琳那个,就是这样。他甚至告诉我你和琴娜有多么相像!我向他解释你怎么会嫁给合洛时,他是最体贴的男人,说他现在完全了解了,而且无法相信他以前为什么没有看清楚。他真的是满怀歉意。][我并不以为然!」凯琳忿懑地低语。但玛莎根本不理会她,忙著把她的头发盘到头上去。「我告诉你,凯琳小姐,如果你只是因为生气就要把那些可怜的孩子从他们的爸爸身边带走,那我必须承认我和艾爵士的管教失策,并且感觉羞耻!强森少爷爱你,在这个国家中,你绝对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绅士,即使在英格兰也找不到!他……」 「如果他这么爱我,为什么不来找我?」凯琳气愤地打断玛莎的唠叨。「我们已经在这裏待了一个星期——一个星期——而他始终没有来找我们。请你回答我!」玛莎无法回答,她和凯琳都很清楚这点。不论她如何抱怨,凯琳总是可以用这个简单的事实塞住她的嘴。她、凯琳、两个孩子、艾爵士和梅逊已经在查理斯敦的旅舍停留了一个星期。每一天,玛莎都期盼强森少爷会冲进来,要求他们和他一起回武翰的家,可是到目前为止,他一直不曾现身,连玛莎的信心都要开始动摇了。凯琳也一直期盼强森会出现。自从在草原上离开他之後,她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期盼他。幻想他来临时,喜悦、期盼和恐惧总是会混合在一起,涨满她的心。他一定会相当愤怒……可是,随著时间的消逝,而他始终不曾出现时,她开始害怕他的愤怒可能已经转变为无奈和认命。他显然已经接受事实,认定他们两人之间已然结束。再过十天,他们就要返回英格兰。一旦上船之後,她知道她将永远失去强森了。 「可以了,玛莎。现在帮我穿衣服吧!」凯琳气愤地说道,不要玛莎继续弄她的头发,毕竟,现在谁会在乎她美不美呢?凯琳站起身子,玛莎沈默地走向衣橱,取出凯琳的衣服。这是一个美丽的秋天早晨,阳光自长长的窗户流泻进来,一丝微风轻吹枫树上灿烂的红叶。为了配合天气,玛莎选择一套酒红色的天鹅绒套装,包括一件短而合身的外套和一件篷裙,外套下是白色的丝质衬衫。这套衣服极为保守,甚至有点帅气,非常适合凯琳娇柔的美,使她显得更加妩媚。穿衣服时,两个女人都保持沈默。凯琳转头审视镜中的自己,但对自己的外貌一点也不感兴趣。她宁可穿著以前在岛上时的那种破衣服,只要她能够回到过去的……玛莎收拾房间时,敲门声响起。玛莎走过去开门,凯琳有些不耐烦地望过去。最有可能过来的人是她父亲,过来像玛莎一样唠叨她的不是。 站在门外的是彼得。凯琳有些惊讶地望著那个矮小的男人,他好像极其不安,但又非常坚决。「强森出了什么事吗?」这个问题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彼得走进屋裏,不断扭动手中的帽子。玛莎退开让他进来,然後关上房门,满意的神情闪过她的脸庞。「是的,夫人。」彼得说道,舔舔乾燥的唇,然後走近一些。「凯琳小姐,你一定得回家,强森少爷快要杀死他自己了!自从你带著小少爷离开之後,他就天天喝酒,醉得甚至无法走路!我害怕他会一路醉到坟墓裏。」 彼得的眼眸正探索她的脸庞,凯琳看著他和玛莎得意的神情,立刻感觉疑心。他们想串通起来骗她吗?「彼得,你告诉我的是事实吗?」她问道,凝视著彼得的眼眸。「当然是,凯琳小姐,这当然是事实。」他沙哑地说道。「强森少爷喝威士忌就像在喝水。自从那天回家,发现你带著克瑞少爷离开之後,他就不曾走出卧室。他不肯吃东西,也不肯睡觉,昨天晚上,我设法要他喝点汤时,他要我滚出去,不要管他。然後,在我离开之後,他把房门锁上。从那之後,他就没有出来过,凯琳小姐。不管我怎么敲门,他都不肯开。凯琳小姐,我真的好担心他!」凯琳幻想强森在这些情况下,感觉她的心倏地缩紧。她不知道她为什么应该关心,可是,她惊讶地发现她的确关心。但她仍然怀疑地盯著彼得。 「你凭什么认为我有能力解决你的这个难题?」她问道。彼得做个不耐烦的手势。「凯琳小姐,在你带走克瑞少爷之前,我已经告诉过你如果你离开,一定会撕碎他的心。你明明知道他爱你,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从一开始,我就一直和你们两人在一起,而我能够确定一个事实:他一直对你很好。现在你只是让骄傲横亘住你的路,而你的骄傲可能会送掉强森少爷的命!」 凯琳凝视彼得许久。到目前为止,他说的都是事实。强森确实一直对她很好,从他们刚认识时,在他把她从船上偷走时,甚至在他占有她的身体时,他从来不曾真正地违背她的意愿。从第一次看见他时,她就要他,只是那时候,她太年轻,也太幼稚,不了解要一个男人的真正意义,是强森教导她,温柔地引导她成为一个成熟的女人。噢,他们确实发生过无数的争执,但这是必然的结果,毕竟,他们两人都拥有火爆的脾气。而且,在和好时是那么的甜蜜…… 因为爱她,他正在戕害他自己的生命,凯琳发现温暖的爱正逐渐融化她心中的冰山。如果他爱他——只要他爱她……「好吧!彼得,我会跟你一起回武翰,也会跟他谈谈。我不能做任何保证,可是我会跟他谈一谈。」「噢,谢谢你,凯琳小姐。」彼得终於松了一口气。「只要你能够让他振作起来,并且吃点东西……] 「他更有可能会把我丢出来。」凯琳冷冷地说道,但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更别提彼得和玛莎了。 在返回武翰的途中,彼得忙著驾车,凯琳也保持沈默。她惊讶地发现在想到即将再次面对强森时,她的心竟然像小鹿般乱撞。如果彼得说谎——她投给他一个杀人般的目光,那她永远不会原谅他——或强森!彼得并没有说谎。整幢房子安静得像座坟墓,所有仆人都面带忧容,降低声音说话,好像家裏刚死了人。甚至从楼梯下方,凯琳就可以闻到威士忌的气味。楼上主卧室裏没有一点点声响。「我去准备咖啡和一些三明治,马上就回来。」彼得轻声说道。凯琳停下脚步,不安地看他一眼。「你最好先等一下,看看他是否会让我进去。」 从彼得的笑容看来,他显然认为这是无庸置疑的事。凯琳希望她也能有相同的自信,她爬上楼梯,站在走廊上,犹豫不决地望著卧室的房门。她终於鼓起勇气敲门,那个声音在空洞的走廊上回响,但没有人回答她。「强森?]她叫道,把耳朵贴在门上,希望能够听到裏面的任何声响。「强森?」她再次叫唤、敲门,这次听到一个撞击的声音,好像某件玻璃制的东西被摔在地板上并摔破了,跟随这个声音之後的是一连串的咒骂。一个熟悉但混浊的声音。「老天!现在我开始听到声音了。」她听到他好像在门後这样低语,她还来不及思考这句话的涵义时,房门突然打开,她差点摔进房间裏。一只钢铁般的大手立刻抓住她的手臂,防止她跌倒。「我以为我已经告诉你不要再管这裏的事!」强森粗声说道,但随即停住,布满血丝的眼睛睁大,盯著凯琳的脸庞。 「噢,上帝!」他颤声呻吟,突然用力推开她。凯琳跟舱地往後退,发现房门竟然当著她的面摔上。她茫然地瞪著紧闭的房门,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这种接待!在她千里迢迢跑来看他时,他竟然敢这么无礼地对待她!愤怒在她眼中闪亮,她再次冲向房门,用力地敲门。「韩强森,马上打开这扇门!」她气愤地命令,扭动著门钮。房门几乎是立刻打开,在凯琳还来不及做任何事之前,他已经把她拉进他的怀裏,紧紧拥抱著她。她可以感觉到他身上每一根坚硬的肌肉。 「噢,上帝,真的是你!」他沙哑地低语,把他的唇压向她柔嫩的颈项。「我以为我又看到幻象了!]凯琳发现自己被包围在威上忌的酒臭之中,但此刻她并不在意。她伸臂环住他强壮的背,热情地拥抱他。他回应她的拥抱,埋首在她的肩窝上,喃喃诉说著一些不清楚的爱意。 过了一会儿之後,他放开她,但只是为了把她拉进卧室并关上房门。他相当不稳地靠著房门,用充满血丝的眼睛注视她,好像要把她一口吞掉。过了一会儿之後,他的目光变得强硬、凄厉。「你来这裏干什么?」他唐突地问道,尽可能用麻醉的舌头表达出他的威严。「如果你是来看热闹,大可以现在就走。我不需要你!我不需要任何人……」凯琳有些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吓住了。他正怒视她,表情凶狠,好像很恨她。「彼得……」她不假思索地回答,他的脸变得更加阴沈。「是那只老山羊去找你吗?」他怒声问道。「该死,我要宰了他!我相信他一定告诉你某个疯狂的故事,说我因为爱你而想醉死我自己?」 他的语气混杂著哀伤和嘲讽,在太多威上忌的影响下,他无法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对,他确实告诉我某个这样的故事。」凯琳承认,仔细地打量他,看到炽热的红潮冲上他的颧骨,那对灰色的眼眸避开她。「该死,我会宰了他!」他怒吼。「如果这是你来这裏的原因,你可以马上离开。我不要你的怜悯!]「你不会拥有它的,」凯琳平稳地回答,双眼从未离开他黝黑的脸庞。「你只能拥有我的爱,白痴!这就是我回来的原因。」强森的眼睛倏地转回她脸上,裏面混杂著希望和怀疑。在她还来不及再说任何话之前,他已经冲上前,把她抓向他。这次,他的吻找到她的唇,凯琳毫无保留地回应他,双手滑上他的脖子紧紧勾住,完全不在乎威士忌的臭味。她感觉他突然摇晃,连忙用自己的身子稳住他。 「你最好坐下,免得摔倒。」在他终於放开她的唇时,她笑著说道。「是啊,我……」敲门声打断他的话。「等一下。」凯琳叫道,先扶强森坐下,他沈重地跌进椅中,长腿瘫软在身前。「到底会是谁呢?」他忿懑地问道。「可能是彼得,带著咖啡和一些食物。」凯琳回答,走过去开门。在她的身後,她听到强森的牢骚:「多管闲事的老儍球!」在她打开房门时,彼得好像相当焦虑,凯琳投给他一个保证的笑容。他走进房门,把食物放在桌上。强森恶狠狠地盯著他,彼得很快地扫视他一眼。「待会儿记得提醒我开除你。」强森吼道。 「遵命,船长。」彼得木然地回答,朝凯琳眨眨眼之後离开,让他们再次独处。凯琳把那张小桌子拉到强森身前,为他倒了一杯咖啡。他不耐烦地接下,视线从未离开她的脸庞。「凯琳……」他开口,而她做个要他噤声的手势。「先吃东西,」她严厉地命令,递给他一个三明治。「然後再说话。」他服从她的命令,开始大嚼三明治。凯琳瞥视那个乱七八糟的房间,朝充满四周的威士忌酒瓶皱起鼻子。地板上躺著一个半满的酒瓶,显然是他来开门时不小心踢倒的。除此之外,每一件家具上都积著一层灰尘。彼得说强森拒绝允许任何人进入这个房间时,显然不曾夸大。那些灰尘至少有一个星期没挥过了,床也没铺好,枕头躺在另一端的地板上,显然是被强森丢出去的,至於是什么原因,凯琳就猜不出来了。窗帘紧紧拉著,难怪房间裏一片阴暗。凯琳摇摇头,跳过去拉开它们,阳光倾泻进来,照亮每一个角落。在她的身後,她听到强森的呻吟。 「噢,我的眼睛。」他喃喃叫道,伸手遮住眼睛挡住阳光。凯琳走到他身边,又爱又气地俯视他。「你是自作自受,」她毫不同情地说道。「在喝过这么多威士忌之俊,你的宿醉应该会持续好几个星期。如果你感觉好一些了,我或许可以叫彼得帮你收拾一下。老实说,亲爱的,你的房间实在像个猪窝。」强森微微一笑。「我一定也臭得像条猪。」他喃喃说道,略微移开保护眼睛的手,从下面瞥视她。「你确实像,」她坦白地说道。「不过没关系,彼得很快会改善你的情况。」 凯琳走向房门时,强森连忙抓住她的裙子。「你不会跑掉吧?」他沙哑地问道。凯琳朝他绽开温柔的笑容,摇摇头。「我不会跑掉。」她保证,走出去叫唤彼得。 彼得协助强森清洗时,她坐在楼下的小客厅中等待,准备等彼得结束之後,再次上楼,继续那段有趣的对话。她一面哼著歌曲,一面等待,感觉许久未有的轻松和愉快,知道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她会留下来。不论曾经发生过什么,她仍然爱他,他也爱她,而这就是唯一重要的事情了。她惊讶地听到强森的脚步声自客厅的门外传来,她正准备转身面对房门时,他走进来,看起来比先前好太多了。他在走进房门之後立刻停下,把双手插进长裤的口袋中,神情戒备地望著她。凯琳注意到他已经洗过澡、刮了胡子,黑色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而且换上一件乾净的白衬衫和深灰色长裤。他的眼睛仍然有点红,但凯琳认为这是必然的。她有点迟疑地朝他绽开笑容,他没有回报她的笑容,反而变得更加戒备。「如果你想走,我绝对不会阻止。」他僵硬地说道。「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有酗酒过量而死的危险,不论彼得对你说过什么。」 凯琳仔细打量他,然後绽开满意的笑容。「你好像急著要把我赶走。」她轻声说道,他的下颚板紧。「看在老天的分上,不要取笑我。」他粗声说道,走到窗前站住,背对著她。「我不是在取笑你。」她的声音轻柔。她走到他身後站住,伸臂环住他强壮的腰,感觉他的身体在她的碰触下僵硬,然後缓缓放松。「你明知道我爱你。」他对著窗户说道,凯琳偎近他的背,绽开笑容。「爱到足以娶我的地步吗?」她问道。他缓缓在她怀中转过身子,伸臂抱住她。她看到他的笑容略带不安。「你在向我求婚吗?」他的声音沙哑。「对。」她毫不羞愧地仰视他,眼中充满著爱。他的灰眸开始回应她的笑容,闪现温暖的光芒。 「这也包括两个孩子,以及将来可能再有的一打吗?」他问道,好像在考虑。 「对。」「那我接受,以最大的荣幸和喜悦。」他说道,低下头,用他的唇封住她的,订下这项盟约。他终於抬起头时,凯琳的眼眸中闪烁著迷蒙的光芒。他用双手捧住她闪亮的小脸,朝她绽开笑容,眼中充满温柔的爱。「我们会尽快结婚,只要我能求来、借来或偷来一位牧师。」他告诉她,他的头再次低下。而他们果然真正地结婚了。 (全书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漪箩】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